三、

三、

一個月後,章詠安的舞台劇公演,所謂公演,其實只是拉到小村子裏給村民們表演,村民們未必看得懂,只覺得熱鬧,整個公演現場和樂融融,章詠安倚靠在一棵海棗樹上,笑眯眯地看着舞台,賀珈藍坐在觀眾席里扭頭看他,覺得他微笑的樣子,真是該死的迷人。

公演結束后,章詠安請演員們去海邊玩,同時也邀請了賀珈藍,感謝她大方出讓場地。

他們去了象牙海岸。

加納舊稱黃金海岸,有綿長的海岸線,過去賀珈藍好討厭這咸腥的海水,但是當和章詠安一起漫步在海邊,她似乎突然間明白了四個字,碧海藍天。

那天陽光很好,曬的細沙暖暖,赤腳踩在上面也不覺得冰冷,漫步到某處時,章詠安停住腳步,指一指海水中的一塊石頭:“那裏,就是到世界中心前的最後一塊土地。”

他踢一踢腳下的沙子:“而我們現在在的是零度經線,從這裏往那邊一直走,就會走到南極,而向著反方向走呢,就會走到隱國的格林威治,我的家就在那裏,但是離開加納后我就會去意國工作。”

賀珈藍懸起一顆心:“你要離開加納?”

章詠安回答她:“是啊,我的家又不在這兒,我的工作也不在這兒,我會離開的,你也會離開的,不是嗎?”

他眼睛裏含着笑,最讓賀珈藍無法抵抗的笑,賀珈藍轉過頭,若無其事地看着海:“這裏過去叫黃金海岸,不知道沙子裏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黃金。”

章詠安順着她的話說:“如果以後還有機會回加納,可以試一下能不能從沙子裏淘出金子。”

賀珈藍講到這裏,我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放在陽台上的那一排沙漏。

賀珈藍斜靠在藤椅上,淡淡說:“最後終究只有我一個人回到加納。”

章詠安在公演結束后一個星期離開加納,他離開的時候賀珈藍稱病沒有去送他。

賀珈藍在宿舍里蒙頭睡了一整天,天黑下來的時候她才爬起來,放在床頭柜上的干海棗散發著淡淡的香氣,賀珈藍拿起那兩枚海棗,仔仔細細地看着它們,似乎要從中看出點什麼東西來。

海棗的學名來自希臘語,像是英語裏的鳳凰,鳳凰在希臘語裏又譯作腓尼基鳥。腓尼基是以色列的福地,海棗是與救世主的來臨,全部的希望系在一起的。

夜晚的寒氣開始浸上來時,賀珈藍開始寫一封信。

那封信是寫給父母的,在信里,賀珈藍向父母詳細羅列加納的壞處——經濟落後,衛生環境惡劣,教育也不甚發達,班裏中國學生數量甚至超過當地人,毫無向學氛圍……

在信的最後,她寫,不想在加納浪費光陰,她想轉學,轉到意國。

她寫了整整一晚上,寫了又刪,刪了再寫,一直到清晨太陽升起,雙腳冰冷。

“其實想想,那時候我是在說服家人,也是在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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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夢·寄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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