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章 冬梅
“我很喜歡。”宮清平眉眼彎彎,露出很少見的,極為舒暢的笑容又重複一遍道,“我很喜歡。”
宮闕莞爾:“我這就叫玉兒姐姐晚上多添一副碗筷。”
說完,她便如小燕兒似的“噠噠噠”地跑出屋子,過了一會兒又“噠噠噠”地跑了回來,眼巴巴地趴在門口問他:
“清平哥哥,晚上吃什麼?”
宮清平的笑的宛如看着年幼可愛妹妹的溫柔兄長:“都好。”
都好……
是個什麼菜?
當宮闕把這兩個詞反饋給玉兒的時候,玉兒攤了攤手只覺得自己太難了。
不過聽人說這位九皇子可是個自小閉門不出的孩子,就連皇上都拿他沒辦法,沒想到公主竟能把他搬來。
由此可見,公主是真的厲害!
不過……
玉兒望了望在園中嬉戲捉蝴蝶的徐苑又是微微嘆了口氣——
若是娘娘未曾和皇後娘娘結梁子就好了,這樣,沒準公主與娘娘的日子還能好過些。
不用凄風苦雨地過這麼多年,也不用受人白眼,被陛下遺忘在這詠絮宮,隨着這滿院枝丫一同凋落。
“玉兒,想什麼?”
徐苑方才抓蝴蝶的時候就發現玉兒在盯着她看,於是有些好奇地走上前來。
“沒什麼,方才公主同玉兒說九皇子要留在這裏吃晚飯。”玉兒忽地想到了什麼,問道,“娘娘覺得九皇子怎麼樣?”
徐苑笑吟吟地回答道:“好!”
“那娘娘今晚和他一起吃飯好不好?”
“好~”
那就可以了,不排斥就好。
玉兒原本還以為娘娘會反對又陌生人留在這裏吃飯呢,這下看來倒是她杞人憂天了。
“對了娘娘,冬梅呢?”玉兒忽地發現這院子裏忽地少了冬梅的身影,方才她還想找她來一起燒飯呢。
徐苑很努力地想了想,乖乖回答道:“冬梅,出去。”
“出去了?”玉兒有些疑惑。
冬梅素來在這宮裏沒什麼親人,除卻她們幾個也沒什麼朋友,是被誰叫出去了?
但畢竟這是人家的自由,她也不好過問,雖然心下存疑但還是哄着徐苑去玩了。
……
“我交給你的事若辦妥了,你那當了太監的幼弟還能有一絲活路,若不成……”
說話的那人面容陰寒狠厲,眸中的光仿似一把尖刀,一下下割在冬梅的心上。
血淋淋的疼。
她雙眼蘊滿淚水,立馬朝着那人跪下,聲音顫抖的不像話:“求、求大人放過我弟弟,他、他還小,奴婢願用自己一條賤命換他……”
還未等冬梅說完,那人豎了根食指放在她唇前,嘴角牽起了一絲詭異的弧度:“不,你現在又用還不能死,你弟弟也有用。但若你們自己把自己的價值作踐沒了,那我也沒有辦法不是?”
冬梅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地點頭,淚珠子一個接一個掉下眼眶,看起來楚楚可憐。
那人忽地又抬起她的小巴,打量着她精緻的臉龐,嘖嘖道:“你瞧你,多麼好看的一副皮囊啊,可惜被你那個貪官老爹給耽誤了。”
旋即,又是一笑:“若這件事你能辦成,我便放你很你那個太監弟弟出宮,可好?”
冬梅大腦一片空白,只曉得不住地點頭:“謝大人抬愛。”
可那人只是冷哼一聲,旋即拂袖而去,只餘下冬梅一個人跌坐在地。
仿若劫後餘生般,大口喘着粗氣。
……
“人,你可都安排好了?”廖後端起茶盞茶蓋輕叩幾下杯緣,輕輕吹了吹口氣后抿了抿,蓋上茶蓋溫聲道,“這事若是安排好,本宮定重重有賞。”
“放心吧娘娘,都安排好了。”一位小太監跪在地上,似是想到了什麼,又說到,“不過看起來似乎,也有人在詠絮宮安插了眼線,只是不知道那人是何用意。”
廖后微微抬眸:“哦?”
難道想讓那母女兩人死的不止她一個?
甚是有趣。
“是啊,不過雖然不知道那人是何來歷,但看起來似乎與我們無害,您看……”
“不,先留着她。”廖后微微一笑,摸着溫熱的茶盞,眸中閃過一絲算計,“萬一,她能為我們的人排除許多阻力呢。”
畢竟這也不是件禍事,不是么?
“對了娘娘,齊王的那個孩子,您看是繼續留在宮中還是將他送回齊王府?”
“留着吧,他的吃穿用度一併如從前,畢竟那孩子父親早已戰死沙場,母親又失足落水,如今他又能去哪裏呢?”廖后微微一笑。
不若就讓她在身後推他一把,以後,他無論如何也要念着她的好。
至死也要念着這份再造之恩。
這樣一石二鳥,豈不美哉?
“好了,本宮有些乏了,你出去吧。”廖后懨懨一揮手,叫茗香給了賞錢便讓他走了,“茗香,送客。”
“是。”
那小太監喜滋滋地拿了賞錢,走出門外,方要同茗香說些什麼,卻只覺得自己心臟驟然傳來刺痛感。
轉眼間,那笑靨如花的女子忽地換了副冰冷麵孔。
隨着她手起,一把沾了鮮血的利刃自他胸腔拔出。
還未等他出聲,那人又將一副寫滿了奇怪符文的黃紙塞入口中。
“去吧。”茗香陰寒一笑,眼底里是壓抑不住的瘋狂,“你這怨鬼可不要怪皇後娘娘心狠,若不是那位大人說要不留痕迹,你又怎會喪命於此?”
“一切,都是為了皇後娘娘啊。”
……
冬梅回來的時候似乎哭過。
玉兒看着她有些發紅的眼眶,還以為她是受欺負了,趕緊叫來姐妹們安慰她。
秋菊去倒了茶水,用餘光瞥了下團團圍住的眾人後低頭沉思着什麼。
一轉頭,又化作平時的笑容:“給,喝點水吧。”
“多謝。”冬梅露出了一個疲憊的笑容,“你們還是去忙吧,九皇子還在這裏呢,哪能被人看見笑話了去?”
“哪裏會有人笑話冬梅姐姐?”
熟悉稚嫩的聲音響起,眾人回頭,宮闕不知幾時出現在了門口。
只見她在門框后探了頭,沉吟了一下才說道:“冬梅姐姐,若是你晚間無事,便來找我吧,我……”
“遲遲,你怎麼在這裏?!”
眾人只看見公主還未說完話就“咻”地一下子被娘娘扯走。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噗嗤”一下子笑出聲來,整個屋子裏都是大家的歡聲笑語。
宮闕低眉笑了笑,看着身後的人,溫聲細語道:“怎麼了?”
那人不說話,只是笑,用拇指揩去她嘴角的薯片碎屑。
宮闕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小鼻子,旋即想到什麼似的問道:“怎麼樣?有人來做客開心嗎?”
徐苑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模樣像極了家裏來客人很開心的小孩子。
“那好,下次我多找幾個人陪你,不然你日日在這詠絮宮裏困着,太悶了。”
宮闕撫了撫她的發,笑容中是與年齡不符的慈祥,那眼神就像是一個老母親看向自己最為疼愛的孩子。
可她卻忘記了,自己該是那個孩子才對。
她總覺得,放徐苑出去玩不太放心,萬一遇見了宮正卿那個祖國的崽種受欺負了又該怎麼辦?
玉兒她們身份不高,不能保護她,她自己更不懂的該如何保護自己,只能在一旁驚慌哭泣。
想到這裏,宮闕的頭就像是被針扎了一般的痛。
一旁站在門口的宮清平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雖然此前已經想過她們母女二人的相處方式,但遠不及親眼看見來的訝然。
小的是照顧人的,大的那個反而被照顧,這種感覺就像是兩個人靈魂互換了一樣。
等等,她手中的那個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