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郭家動向
就在葉浩替李阮報的血海的時候——
郭家大廳，郭縱面無表情坐於三尺高台之上，一襲金絲暗褐色袍服韜光內斂。略顯儒雅的臉上含着一絲淡淡的陰鬱，目光深邃的看着遠方淡雲涌動的天空，良久不語。
一陣和煦的微風吹來，郭縱輕舉茶盞，淺淺的飲了口。他神色不變，偏生這簡單的動作讓人不由生出一股平和心情，倒的確有幾分不同的魅力。
在他的面前，郭求，商奇兩人恭敬站立一側，此時正值初夏，本應是炎炎酷暑的徵兆，惟這兩人心頭卻儘是寒意，卻連一點心情都提不起來，甚至於在這微風初起的夜晚，具感到涼意滲人。
“事已至此，再說什麼也無補於事，就此作罷；至於廷兒，只當給他一個教訓吧……”郭縱說到這裏，兩人同時眉頭皺了起來。同屬與郭家獨擋一面的兩位人物。郭求乃是家中長子，不知何由性情驟變，但其對於商業的天賦與手段卻深得郭縱重視，如今大半郭家的產業業已經交予他手中放心打理，可見此人並非簡單角色。而另一位，商奇乃是這偌大郭家中最得郭縱器重的謀士，其身份地位也許無法相較與郭求甚至郭廷二人，但他在郭縱心中的重視程度，只怕比之二人都要高出許多。
“爹，卓氏與我們歷來勾心鬥角，相互算計之事也不算少，如今出了這等大事，卓氏的嫌疑不可謂不重。何況那葉浩乃是蕭家的人，他們如此做既可以將敵意嫁禍與我們，又能夠藉此免受懷疑，不可不防啊……”郭求緩緩說道，他心中想到許多，可若說其中最讓他覺着可以的莫過於同為巨商，一門顯赫卓氏，故此才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商奇眼中閃現出亮彩，看了看這位郭家大少爺，卻沒有要開口的意思。這是一個城府極深，謀局大勢的人。但他同時是郭縱最貼心的心腹。是以在郭縱沒有繼續開口詢問前，沒有打算透露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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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兒審時度勢，卓氏的確具備這些動機，此言有理。”郭縱溫柔的笑着，臉上那厚實的肉墩子頓時顯出兩個褶子，讓人看去倒覺着有些陰梟。他舉止輕柔，眼睛看向遠方，繼續道：“可惜……你只看清名局，卻未曾將一切都考慮進去……你可曾想過，誰在其中能夠得到最大的好處？”
“最大的好處？”郭求皺眉：“爹的意思，是有人從中作梗，打算坐收漁翁之利？”
“非也，這隻能算是其中一種可能，不過……也算是最合理的存在。”
郭縱笑道，他將目光看向商奇，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緩緩道：“先生覺得誰才是邯鄲如今亂局中最大的贏家？”
商奇弓身點頭，白皙的面龐上閃過一抹笑意“老爺真要聽？”
“當然……”郭縱手指輕輕叩了叩桌案，道：“與我郭家而言，這股勢力不除，威脅甚大，若長期隱藏埋下去，倒是極為可怕。”
“的確！”商奇點了點頭，“老爺有理，那些刺客按彙報所說，乃是沖葉浩而去。可是間中卻存在太大的疑點。其一，刺客可謂有四人之眾，調理清晰，分工明確，他們既然是為殺葉浩而去為何沒有將之殺死？若說是什麼失誤之類的緣由只怕難掩障目。”
商奇說到這裏，冷冷一笑：“即便是葉浩有手段防備，可這四人皆是極盡冷靜果決的刺客，憑他的手段，沒有可能逃出那番決殺之局。”
“其二，平原君的人馬恰巧趕到，及時救下葉浩，這中間……未免也太巧了一些。君上派出的暗探顯然是為葉浩而去，即是為了保護也同樣是為了監視。可為何偏偏那段時間，他們卻沒有及時出現？難道他們眼睜睜看着葉浩遭刺而故意不現身？緣由只有一個！這些人當時一定不再葉浩身邊！是以才叫刺客搶了個時差，得以出手。”
“先生的意思……君府中有這方勢力的內奸？”郭縱頷首點頭，突然插口道。
“不錯……”商奇臉色漸形凝重，道：“非但如此，這姦細絕非一般人物可比。”
“君上府中勢力駁雜，不論其門客與坐下卿士。光是每年各地奉上的美姬都不在少數，此中暗探安插可謂是太多太多，如何能夠明辨，是以即便知曉君府有這方勢力的內奸也無可奈何，這才是如今最叫人難辦的……”
“真是一番好算計……”郭縱的眼中閃着冷森的寒光。
“若探子所報不差，卓有為應是在使美人計。卓氏打的算盤同樣不小，在這蕭家崛起的關頭，卻以求與蕭家聯商。可那蘇凝兒卻和葉浩又有一些端倪，是以在這番動作之後，整個邯鄲的格局形勢怕是要變了。”
郭縱眼裏冷電四射，“先生，可有辦法找出這陷害郭家的勢力？”
商奇微微一笑，道：“老爺，此事現在可暫時擱置。從種種跡象看，這股勢力極為狡猾，隱藏很深，即便咱們將暗勢盡數派出，恐怕也難以找出。”
郭縱目光看着商奇，復又朝郭求看了眼，嘆道：“如今邯鄲之中，商鋪以蕭家卓氏二分天下，其程度居然在短短數月不到竟達到如此地步，老夫想了又想，都覺着此中蹊蹺只怕和那葉浩脫不了干係，不然憑藉蕭家那點手段，沒理由做到這種地步，唯有那葉浩新意迭出，奇才妙思，有可能想出這些東西來。”
一直在邊上默默聆聽的郭求突然皺眉道：“此人的確不簡單，不過爹，是不是對他太過高估了？”
郭縱笑笑，又呷了口茶道：“絕非高估。此子的才華能力不必說了，我大趙民風剽悍，多慷慨悲歌士，他既然能夠做出那般神曲，不關乎其影響力，光是這首曲子的深意只怕都是苦心為之。那麼想出淘寶閣又有何沒有可能？不但有可能，老夫幾乎可以確定是此子手筆。而真正要注意的是他對君上等權貴的潛在影響力。特別是在軍將的心目中，更是不容忽視。”
猶豫了一下，郭縱看了商奇一眼道：“馬服君來勢洶洶，為此子出面，雖然不明其中緣由，但交情怕是也不一般……”
商奇沒有做聲，皺眉點了點頭。
郭縱想了想還是說道：“求兒你先下去，為父有事要與先生商計。”
郭求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這位父親將他排除在外，只是點頭道：“求兒知曉。”隨即退出了大廳。
…………
月光清冷，越顯蕭瑟。
大廳中只剩下這主僕二人，半響竟然無人說話。
郭縱捻着鬍鬚沉吟了好一會，深吸了口氣，才道說：“先生與我怕是也有近二十年了吧。如今求兒能夠獨擋一面，老夫十分欣慰，即便是廷兒不爭氣，我郭家也無後憂可顧。只是強秦欲伐諸國，挑起爭端，勢不可擋。是以如趙國此時的境地倒是極為堪憂……而如今趙國宗朝局勢不定，更兼出了這番變故，只怕其中變數不甚了了啊。”
郭縱嘆了口氣，從桌案後走了出來。他雙手負立站在庭院之中，眼神卻依舊朝向昏暗的天空，定定出神：“想我郭家財雄勢大，又世代冶銅冶鐵為業，即便離開這裏，無論到哪一國，都減不了郭家超然地位。先生想必也知曉我的心思吧…………”
他驀的停住，滿含深意的看向商奇，不再說話。
良久，商奇才緩緩搖頭道：“老爺三思，且不提如今邯鄲局勢混雜，此事依然萬萬不可！”
郭縱似乎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在聽完商奇的回答，笑了笑，突然反常道：“老夫醒得。”
於此同時這偌大的庭院再次陷入一片寂靜，唯有空中那輪殘月在雲霧中不斷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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