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亡國第一步
“這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嬴川很想說一句,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好不容易快要被秦皇殺死了,他可不想有什麼出乎意料的情況發生。
根據前身記憶得知,眼前的這名披甲之士,乃是窮苦百姓出身。
后因科舉不第,心灰意冷之下,來到一家小酒館喝酒,意外遇到了嬴川,二人因酒相識,一見如故。
此後,張荀便因學過兵法戰陣之術,被嬴川以大皇子的身份舉薦成為禁軍教頭之一。
按理來說,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傢伙,憑什麼說出能保都城無恙的話來?
這讓嬴川百思不得其解。
大秦皇帝嬴楚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道:“將他拉下去,重仗!”
雖然家國即將破敗,但是這並不代表着,隨便一個人就可驚擾了聖駕。
而且,他心裏也很清楚,眼前這個人雖然是大皇子的人,但是他區區一介禁軍教頭及殿前侍衛,人微言輕,瞎湊什麼熱鬧?
萬一被一些言官藉機利用,豈非找死?
張荀神情坦然,不卑不亢道:“卑職願立軍令狀,一天之內,若無法阻擋敵軍先鋒步伐,自當以死謝罪!”
方才他正在章台宮外巡邏,突然看到大殿的方向人群涌動,心中好奇之餘,便問向他人,得知皇帝要以大皇子之命來祭天。
這如何能讓他忍?
在他的認知里,大皇子不光對自己有知遇之恩,還是秦國未來的希望。
因為他一直覺得,一位能夠看到自己身上才學的皇子,能是所謂的昏庸之輩?
這些年來,他時常待在嬴川身邊,也從未看到嬴川真正害過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
只是...大皇子有自己無奈的地方,他必須表現的足夠紈絝,才能在爾虞我詐的宮中生存下去。
這樣的大皇子,豈能被殺?
一念至此,張荀不顧自身性命之憂,憑藉一身武力,火速來到此處,想要救下大皇子。
試問,哪位皇親國戚,能夠放下身段,在市井中可與平凡百姓坐在一起飲酒,去主動了解民間疾苦?
又有哪一位皇子待屬下一視同仁?
他堅定的認為,要是大皇子真的死了,未來的某一天,老秦人或者皇帝一定會後悔...
因為他們無法想像,究竟殺了怎樣一個有着識人之明的人傑,這絕對將是大秦的一個損失!
所以,基於以上原因,張荀都必須來到這裏,想方設法的救下大皇子,哪怕是因此而九死一生,也絕不後悔。
嬴川要是知道他的內心活動,肯定會直接了當的批判他純屬想多了。
與平凡百姓喝酒,是因為王公大臣們一個個都像躲瘟疫一樣躲着他。
對屬下親和,一視同仁,是因為前身怕自己僅有的幾個屬下,將來某一天也會躲着自己了。
說多了都是淚啊。
嬴楚與眾臣看到他那信誓旦旦的模樣,實在是想不通,他哪裏來得自信?莫非護主心切?
這樣看來,倒是一個良將。
前者收起手中長劍,雙手負后,質問道:“此言當真?”
事情都到這一地步了,也沒有臣子願意出來勸了,總不能真的將親生兒子給一劍殺了吧?
將錯就錯吧。
且讓他試試。
倘若一天之內無法阻礙敵軍前進步伐,那麼到時在遷都也不遲。
“卑職不敢欺君!”
張荀認真回應道。
嬴楚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拍板決定道:“好,朕便讓你試上一試,你需要多少兵馬?”
“三千輕騎足矣!”
張荀很清楚,以自己的地位,不可能索要到太多兵力,這三千人,其實是他能要到的極限了。
“三千?”
眾臣聞聲一愣。
若非皇帝陛下就在跟前,估計他們都會接連大笑起來。
敵軍總兵力約有十五萬,光是先鋒兵力就有三萬,以三千人對陣三萬人?
面對十倍的差距,還妄想獲勝?簡直可笑!
不愧是大皇子的部將,不知天高地厚!
嬴川神色凝重,
“張荀,你瞎湊什麼熱鬧?本殿下已決心赴死,何需你一個小小的禁軍教頭來救?還不速速退去!”
三千人對陣三萬人,傻子也能猜到最終肯定會戰敗。
眼前着就要死了,不能讓他壞了好事!
群臣再次感到詫異。
就連秦皇嬴楚都覺得不可思議。
大皇子的秉性,他這個做父皇的,自認為還是很了解的,不說紈絝成性,可也相差不遠了,何時這麼有魄力敢於慷慨赴死了?
其實張荀的內心當中,是充滿了壓力的,因為眼前的所有人,都不會相信他能夠依靠三千人暫時擊退敵軍主力。
並且,大皇子的命已經與他的成敗綁在一起了,他實在是不敢掉以輕心。
然而,在聽到嬴川所言后,他感到心中一暖。
“即使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刻,大皇子還是會為我而着想,肯定是這樣!大皇子寧肯自己死,也不願讓我帶着三千將士去冒險,此生能夠得遇主公,可謂死而無憾!”
想到這裏,張荀險些熱淚盈眶,目光堅定,向嬴川鄭重作揖道:“請殿下放心,卑職縱然身死,也必退敵,以保殿下周全!”
嬴川目瞪口呆。
幾個意思這是?
沒聽懂我的話?
我想死啊!
嬴楚並未理會嬴川,而是壓低了聲音,向張荀小聲說道:“你可知,你一旦無法擊退敵軍先鋒,會連累到大皇子的身家性命?”
後者輕聲回應道:“請陛下放心,卑職有這個能力,可以擊潰敵軍!”
他的聲音雖然微弱,但是被嬴楚與嬴川都聽到了。
二人正在納悶,他到底哪來的自信啊?!
“陛下,以三千人就妄想對陣敵軍先鋒三萬甲士,實在是匪夷所思,只怕此人乃大言不慚之輩罷了!”
有臣子開口。
各種質疑之聲,接踵而來。
但是,嬴楚心意已決。
眼前這個叫張荀的年輕人,如果能夠率領三千兵馬抵抗住敵軍前進步伐,便能為整座咸陽城迎來寶貴的喘息之機。
倘若戰敗,則給足了自己南遷的理由。
屆時,便說張荀與敵軍有所勾結,導致己方大敗,無奈之下,只得做出遷都的舉動。
如此一來,所謂的千古罵名,也就全部推在張荀的頭上了。
嬴川現在也已經明白了,眼前這位皇帝陛下,並非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殺了自己,否則,哪裏還能輪到張荀在這裏廢話連篇?
“看來這次是死不了了。”
他唉聲一嘆。
可是逐漸意識到了一些事情。
既然被殺不成,也可以坐等亡國啊!
即使不能強行亡國,那也可以通過手段去運作一下啊!
咸陽城是秦國的政治文化中心,倘若秦皇在沒有遷都之前,此城便淪陷敵手,那麼整座大秦的政治命脈算是被敵軍切斷了。
如此一來,豈有不亡國的道理?
可是一旦遷都就不同了。
大秦的高級官吏以及皇帝,都能夠活下來,他們在南方可以建立新的政權,用來徐徐抵抗敵軍。
萬一真要是被他們守住了,秦國還怎麼亡?
但是如若他們不南遷,那麼敵軍的鐵蹄勢必會踏破咸陽城。
想到這裏,嬴川已經決定,不能南遷!
最起碼要拖延南遷的時間,讓敵軍能夠圍住帝都。
到了那個時候,大家都是瓮中之鱉,所謂南遷,也不過就只能想想而已。
那麼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如何拖延大臣們想要南遷的想法。
張荀的出現,完美解決了這個問題。
在聽到臣子們共同建議,想要將張荀驅逐出去時,仍被綁在柱子上的嬴川豁然開口道:
“父皇!倒不如就讓他去試一試,兒臣願以性命做擔保,張荀必然可以攻克敵軍先鋒乃至主力!”
即使最後依舊還是無法阻止大臣以及皇帝南遷的心思,藉機讓自己被別人殺死也可以啊!
反正無論是哪種結果,都對自己有利,何樂而不為呢?
此刻跪倒在地的張荀已是淚流滿面,心道:“萬萬沒有想到,大皇子殿下居然對我如此信任!殿下,從今以後,卑職這條命就是您的了!”
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裏,無非就是因為嬴川對自己有恩罷了。
然而現在,他在心中已經做好打算,此生此世,對嬴川肝腦塗地,百死不悔!這不僅是恩情那樣簡單了。
嬴楚的目光凝聚在嬴川的身上,皺眉道:“你可知,說出剛才那番話,他此番若是戰敗,你的這條命,便徹底由不得自己掌控了。”
“兒臣何時真正掌握過自己的命運?”
後者故作苦笑道:“兒臣願意相信他,同時也願意相信每一位寧肯戰死,也不願捨棄我大秦數百年都城的將士們!兒臣不怕死,只怕不曾死得其所。”
這番話雖然說得大義凜然,不過最終的結果,無非就是想要亡國或者被人殺死自己罷了。
嬴楚微微愣神。
他能夠感覺到,今日的大兒子,似乎與從前不太一樣了。
變得悍不畏死,甚至還變得有些雄心壯志?
自己的大兒子,真的就是不學無術嗎?
要是真的不學無術,能夠說出那番話來?
他在沉思片刻后,果斷開口道:“好!既然你願意將身家性命綁在張荀身上,而他又如此滿懷信念,朕便破例一次,讓他領兵阻敵。
張荀,守城兵、禁軍、羽林軍乃至章台宮殿前侍衛,都可任由你來抽調三千將士。”
張荀回應道:“卑職在擔任禁軍教頭以來,組有一營,名為‘鐵甲營’。
雖不是朝廷許可的正式編製,但最近半月以來,一直在以大皇子教給卑職的獨特練兵方式訓練,現今算是略有小成。
此營滿配正好有三千甲士,卑職想帶着鐵甲營的將士們去奮勇殺敵、盡忠報國!”
滿配的禁軍將士有十五萬,被呂淵帶走了十二萬之後,目前僅有三萬名將士。
張荀作為禁軍教頭,其實是可以因材施教的,所以即使他選取軍中將士組建一個沒有得到朝廷允可的‘鐵甲營’,也無傷大雅。
畢竟都是為了練兵。
只是...問題的關鍵在於,乃是大皇子教導他的練兵之術?
大皇子懂得練兵?
鬼才信!估計不過是一些奇技淫巧罷了。
現在有很多人,在等着張荀出醜戰死沙場的那一幕。
好不容易有個替罪羊、愣頭青出現,他們自然要好好利用。
嬴楚深深看了一眼嬴川,心道:“鐵甲營?這鐵甲營,如果早已被張荀收入囊中,那麼豈不是代表着,只忠心於朕的禁軍,被他人染指了?
而這個背後染指之人,還是自己的兒子?而且還懂得練兵之道!這豈是一個紈絝子弟能夠做出來的事情?莫非皇兒他...朕不免有些期待了呢。”
“替大皇子解綁吧。”
嬴楚揮了揮手。
此刻的嬴川,有些木訥和困惑。
自己何時教導的張荀練兵之術?難道是前身?
這可是兵家不傳之秘啊!前身那個紈絝能會?
等等...
就在幾名太監為他解綁的時候,他的腦海里,突然竄出來一段記憶:
半個月前,他剛來到此界,張荀跑來找他喝酒。
由於得知張荀乃是禁軍教頭,也就是教官,他便將前世一些訓練士兵的項目告知了對方。
當然,只是一個籠統的概念,比如:
負重跑、刺殺術、偵查術、野外生存訓練、各種兵刃使用技巧,多兵種配合...
莫非...張荀靠自己摸索到了具體該如何訓練的方法?
怪不得他那天一臉激動的跑了...
可這只是一個誤會啊!任哪個穿越者都能隨隨便便說出一些現代的練兵項目,但也就是個項目名稱而已,連作參考都不具有價值的東西,居然讓張荀給弄出來了?!
牛(破音)啊!
但是半個月的功夫,只怕最多也就是讓將士們的自身素質提高一些吧?
能起到什麼作用?
“張荀,就按照你所言,讓鐵甲營前去禦敵!”
嬴楚一聲令下。
張荀當即作揖道:“多謝陛下信任!”
經過皇帝這麼一說,從今以後,鐵甲營這個名字,將會成為軍中一個正式的編號了。
張荀剛想要走,便被嬴川叫住,只聽其小聲叮囑道:“敵軍人多勢眾,倘若不敵,莫要死戰,佯攻打一打就跑吧,切記要保全己身安危,大不了從此以後就隱姓...”
說到這裏,他沉默不言。
嬴川自認為,這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滿朝文武乃至皇帝,都在利用張荀。
而自己雖然也有利用他的嫌疑,但是最起碼還在乎他的安危。
可是誰能料到,人家張荀頓時便感激涕零起來了。
大皇子,好人啊!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也要為自己的性命着想。
去哪裏能找這麼好的主公?
他難以掩飾激動的開口道:“請殿下放心,屬下必定大破敵軍先鋒,將敵將首級給殿下您帶回來,以揚我大秦國威!”
聞聲,嬴川深深皺起眉頭。
這算是怎麼個情況?
讓你去逃命,心裏就沒點數?
誰讓你將敵軍首級給帶回來的?
就三千人,還想翻天不成?
但是這些話,他可不敢當著眾目睽睽的面說出來。
最終,張荀在眾人飽含複雜的目光中逐漸遠去。
嬴川注視着他那逐漸模糊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喃喃笑道:“想要亡國還不簡單?”
他現在似乎已經看到了聯軍鐵蹄踏進咸陽城的那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