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蘇木心裏的痛
船上，蘇木遞了筷子給墨六六，墨六六興奮得小臉兒通紅。
蘇木心裏對秋風那一絲絲的愧疚，也隨着墨六六開心的笑容消失殆盡，管那小子會不會尋死覓活地鬧，反正蘇木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後悔，他越來越喜歡和小丫頭獨處，誰也別來打擾，即便是親兄弟也不行。
船兒悠悠，河水蕩漾，漫天星光為幕，墨六六鼓着腮，鼻尖上沁出細小的汗珠，此時就算是不吃，蘇木都覺得自己已經飽了，秀色可餐果然不是假的，他有些慶幸把杜秋風扔在了河岸上。
全魚港附近的這條河道，設計得很是巧妙，小船並沒有順流而下，只是圍着河心一個小島轉來轉去，最終，在島邊的一片沙灘停了下來，撐船的姑娘衝著蘇木和墨六六笑了笑，一路走着上岸去了，將小船拴在早就準備好的木樁上，自己則赤着腳踩着沙子去了小島的深處。
姑娘腳懷上的銀鈴叮叮咚咚地響着，隨着她越走越遠，身影漸漸消失不見，偌大的世界好似只剩下了蘇木和墨六六。
蘇木一直目不轉睛地看着墨六六吃魚，他從來沒見過哪個人會把魚吃得如此嫻熟，如此有美感，但他卻看過一隻貓，一隻用同樣辦法吃魚的貓。
蘇木眼神有些迷離，難道是因為媽媽的忌日近了，才會經常想起鄉下的老宅，想起老宅，才會想起早就死了的墨六六？
難道是因為太想墨六六，才會看到什麼都會覺得象它，哪怕面前這個女孩，從外形到內在都和墨六六毫無瓜葛？
墨六六吃得很專註，根本沒注意到蘇木看她的眼神，她速度很快，表情也格外從容，一大盆水煮魚，一點點見了底，蘇木也終於皺起了眉，這麼多的魚，不會把這貪吃的丫頭撐壞吧。
就在蘇木猶豫着，要不要阻止墨六六再吃下去的時候，墨六六拍了拍肚子停了下來，形象全無地癱在船板上，滿足地半閉着眼睛，粉紅色的小舌頭左邊舔舔，右邊舔舔，嘴唇潤潤地染上了水色。
蘇木無語地笑了，看來根本就不是他敏感，黑貓和墨六六還真是象，如出一轍地喜歡吃魚，吃飽了更是一模一樣地隨便一癱，要說不一樣的地方，就是黑貓會漫不經心地搖它的尾巴，而墨六六，她根本就沒有尾巴。
墨六六輕易地撩撥起蘇木的心事，讓他略感惆悵，一直來少有感情色彩的臉，竟然瀰漫著淡淡的憂傷。
這個世界上，有兩條生命的殞落，讓蘇木真實地感覺到了絕望，一個是他的媽媽，另一個就是那隻和墨六六重名的黑貓，似乎和媽媽比起來，六六的死，對蘇木的衝擊更大一些，畢竟，媽媽的心一直在爸爸身上，而墨六六，它的心裏只有主人蘇木。
蘇木一直很後悔，如果那天他不帶着六六齣門，他們不去後山的湖邊，就不會遇到那條站起來比人還要高大的野狗。
野狗張着大嘴，流着黏糊糊的口水，不懷好意地盯視着蘇木和墨六六。
蘇木還沒來得及想什麼，野狗就已經撲上來了，直接把他撲倒在地上。
墨六六被摔在塵土中，卻如同炮彈一樣再次彈起，伸出尖爪直接和野狗撕在一起，兩者體型相差那麼懸殊，卻生生地把野狗逼得連連後退。
蘇木得了機會從地上爬起來，四處尋找順手的武器想要驅趕野狗，可湖邊幾十米細沙，連塊象樣的石頭都沒有。
蘇木當時只有八歲，他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保護不了他心愛的六六，六六漸漸露出了疲態，它深深看了一眼蘇木，一爪子撓在野狗臉上，然後一瘸一拐地奔向河的下游。
野狗被激怒了，不顧一切地去追墨六六，蘇木連忙回村找來了幾個村民，在村民的陪伴下沿河尋了很久，最終在一個河彎處找到了墨六六血肉模糊的屍體。
月光靜靜灑在小船上，墨六六瞪着大眼睛看着失神的主人，食指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眼角晶亮的東西，那東西順着主人的面頰滑了下來。
墨六六把指頭放在嘴裏償了一下，原來所有人的眼淚都是一個味道，她默默地托腮坐在主人身邊，她能做的，只是和上輩子一樣，在主人難過的時候，陪他一起憂傷。
墨六六憂傷了沒多會兒，就忘記了主人難過的時候，她應該保持基本的沉默，魚雖然吃完了，還剩下一盆鮮香的魚湯，墨六六伸了脖子過去，想要吸溜一點魚湯……
啾……一聲凄厲的鳥鳴，原本安靜的樹林撲簌簌地飛起無數鳥雀，各種叫聲此起彼伏，一道黑影從樹林飛射而出。
蘇木吃了一驚，站起身看向不遠處那一片喧囂。
墨六六從魚盆中抬起臉，眼睛瞄着那道沖向雲端的黑影，飛得好快，以墨六六的視力，竟然沒有跟上，是先喝一口魚湯，還是馬上就和主人一起看熱鬧？墨六六有些糾結。
“啪”，魚湯濺了墨六六一臉，一隻耷拉着翅膀的鳥從天而降，直接掉到了墨六六的魚盆里。
墨六六皺着眉，嫌惡地從魚盆里拎出那隻鳥來，她的魚湯不能喝了。
小鳥原本一動不動，墨六六伸了另一隻手想要去戳小鳥的頭……小鳥毫無徵兆地回過頭，腦袋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迴旋，直盯盯地注視着墨六六。
喵！這是啥玩藝！墨六六嚇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小鳥重新掉進魚湯，墨六六嗖一下子竄到了主人身後，船身劇烈地搖晃了一下，要不是蘇木及時伸手拉住墨六六，她就直接被甩到江水中去了。
船再次起航時，蘇木和墨六六已經坐回了桌邊，桌上平躺着那隻渾身浴血的小鳥，它受了很重的傷，剛才那一次回頭耗盡了小鳥的精神力，此時小鳥渾身僵硬，只有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六六別怕，這是只小貓頭鷹。”
墨六六突然瞪大了眼睛，貓頭鷹？和貓是親戚嗎？墨六六雙手牢牢地抓着蘇木的胳膊，眼神中帶着懇求。
“你想救它？”蘇木歪頭看着墨六六，墨六六連連點頭。
“好吧，我們這就送它去寵物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