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墨六六的燈籠和窗花
有些情節和從前一樣,卻又不是完全一樣,做貓時,墨六六隻希望主人對它好,能陪它的時間多一些,雖然它也會為主人拚命,但畢竟那只是一種本能。
而現在,墨六六想陪着主人,想撫開他緊鎖的眉頭,想看他燦如星辰的微笑,想守候他一生,無論生命短長,她從來沒想過回報。
蘇木背着墨六六回到集市,找回了之前扔在攤位上的東西,又從錢包里拿出一疊鈔票,給了丟錢的老奶奶,老奶奶正在低頭啜泣,看到蘇木遞過來的錢,立刻千恩萬謝。
蘇木心中也是一暖,幫助別人確實是件快樂的事,想起從前她幫助保潔女工的事,蘇木忍不住側臉看着墨六六的小腦袋,這小丫頭有顆純凈善良的水晶心。
“六六,吃春卷嗎?吃蝦片嗎?要不聽們一樣買一些回去,我炸給你吃?”蘇木的聲音離得那樣近,近得很真實,墨六六嗯了一聲,埋下頭,把嘴唇輕輕印在了蘇木白晰的脖頸之間。
墨六六心裏暗想,這麼輕,他不會發現吧,蘇木心頭一個悸動,怕自己的動作嚇跑墨六六可愛的小動作,忍着脖子的酥麻,裝作什麼也沒發現的模樣。
……
上次回到老宅的時候,杜秋風已經重新找了看守房子的人,這次回來,小院兒有了很大的變化。
院牆刷了白灰,大門漆了紅油,門兩側的銅環換了新的,院子裏的荒草也被清除乾淨,鋪地的青磚用水泥勾了縫,不再有雜草隨意瘋長,水井清理得很乾凈,裏面的水清可見底。
推開屋門,地板乾乾淨淨,壁爐前堆着劈好的木柴,經常有人過來燒火,房子裏再沒有發霧的潮氣,窗台上放着的幾盆茉莉,空氣中飄着淡淡的花香。
傍晚,蘇木腳踩着一隻凳子,把兩個大紅燈籠一左一右掛在門旁,墨六六手裏捏着塊牛肉乾,一邊往嘴裏塞一邊高聲道:“往上,往上,再往上一點兒,好咧!”
蘇木從凳子上下來,看着一高一低的兩隻燈籠,回頭無奈地看着墨六六:“六六,過了年,帶你去看看眼睛吧,讓你指揮不就是想把燈籠掛得一樣高嗎?差得這麼明顯,你看不出來?”
墨六六搖着頭:“看出來了。”
蘇木彈了一下墨六六的額頭:“那還瞎指揮?”
墨六六指着左邊的燈籠:“這個高的大的是你!”再指着右邊的燈籠:“這個小的矮的是我!”
嗯?還真沒注意,買燈籠的時候一直是墨六六在挑,她分明拿了兩個尺碼的燈籠。
回頭遙望村落,炊煙裊裊,家家戶戶都點燃了紅通通的燈籠,大概也就只有他們家的門口,燈籠是一大一小,而且還錯落有致。
“真是被你打敗了,不過也挺好的,至少很特別。”蘇木長出了一口氣,轉身背對着墨六六:“來,背你進屋。”
“我能走的。”墨六六右腳被蘇木纏成個大粽子,連鞋都穿不上。
“再這麼下去,你這隻腳就廢了,過來,背你進去。”蘇木聲音帶着威嚴,墨六六沒有辦法,兩隻手環上蘇木的脖子,順便把已經吃不下的半塊肉乾塞進了他的嘴裏。
掛好燈籠進了屋,蘇木翻看着逛大集的戰利品:“六六,我們忘了買窗花了。”
窗玻璃上空空蕩蕩,感覺缺少了過年的喜氣。
墨六六興緻勃勃:“閣樓里有紅紙,咱們可以象以前一樣,剪窗花啊!”
說完,墨六六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還是媽媽活着的時候,會帶着小蘇木剪窗花,那時墨六六除了跟着搗亂,就是踩了爐灰到處印梅花,這是做人後的第一個新年,墨六六的話已經道出了天機,可是有些天機,是真的不能泄露,墨六六害怕蘇木把自己當成妖怪,怕到了骨子裏。
“你會剪嗎?”蘇木沒發現墨六六話里的玄機,在他的意識里,他們相識並不是只有幾個月,兩個人似乎從小就認識,甚至上輩子,他們也曾經生活在一起,但這種意識是潛藏在他的腦海深處的,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墨六六可算是個不靠譜的人,蘇木有點兒不相信她,剪窗花這樣精細的操作,不應該是她可以完成的。
墨六六臉色一沉,一隻腳試探着下地:“林陽都說我有天分,將來說不定是個藝術家,你還不信我,你等着,讓你見識見識。”
看着一條腿蹦蹦跳跳的墨六六,蘇木有片刻的愣怔,腦海深入的意識有些蘇醒。
從暴雨肆虐的盤山路上偶遇,直到現在,算算總共不到一年的時間,怎麼會有墨六六從小一直生活在自己身邊的感覺,就連自己隱秘的小閣樓,她都摸得門兒清。
沒等蘇木理清思路,墨六六已經跳着腳回來了,左手拿着一疊紅紙,右手拿着兩把剪刀。
蘇木翻了下紅紙:“這些紙年頭太多,都有些脆了,剪的時候要小心一點兒。”話落,拿過一張紙,叮囑着墨六六,自己也在心裏琢磨着剪個什麼才好。
剪廢了兩張紅紙,蘇木好不容易剪出個福字,雖然邊緣不很整齊,倒也能看出是個什麼字,一抬頭,就見墨六六天用膠水把自己剪的東西往窗子上貼,蘇木還有些小小的吃驚,當真是個天才嗎?剪得這麼快。
蘇木伸頭湊過去仔細看了看:“六六,你剪的是個什麼啊?”
“貓啊!”墨六六把貼在窗上的東西用手掌按平,回答得理直氣壯。
“看着耳朵有點兒象,可貓為什麼還穿着裙子?”蘇木看得莫名其妙。
“貓就不能穿裙子了?”墨六六從桌上拿起另一個東西往窗上貼。
“這又是什麼鬼?”蘇木更看不懂了。
“人啊!”墨六六回答得很平靜。
“人?有長得這麼丑的人嗎?”蘇木端祥着那個大腦袋小細脖,大肚子小短腿的“人”。
“我已經很努力地把你剪得帥氣一些了。”墨六六把手裏的“蘇木”貼在貓的旁邊。
“你的意思這是我?”蘇木張大了嘴,指着窗子上的那個四不象,據說自己從小就帥氣逼人,長大后更是萬千少女心中的男神,這個長得象癩蛤蟆一樣的東西,難道就是墨六六心目中的自己?
“是你啊!不象嗎?”墨六六圓圓的大眼睛看着蘇木,墨眸閃着星光,星光下一片浩瀚的海洋……
蘇木立刻被海水淹沒了,失去理智,繳械投降,伸手把一片碎紙屑從墨六六的臉上拿掉:“豈止是象,我覺得那就是我。”
墨六六又剪了七扭八歪的房子,烏龜殼一樣的汽車,大餅似的魚塘,巴掌一樣的柳樹,她在窗上貼了無數亂七八糟的東西,看到最後,蘇木都有些困了,打着哈欠晃了晃頭:“你自己煎吧,我去炸小魚乾,燉肉,再做些甜點。”
原來蘇木還會做飯,墨六六伸出了大拇指“蘇木,你簡直是太厲害了。”
“我還有更厲害的,現在不方便展示,以後你就知道了。”蘇木突然一臉壞笑。
墨六六盯着蘇木,心裏有一絲絲的悸動,原本還想問更厲害的是什麼,突然就把問話吞了回去。
也許喜歡一個人,就會違心地承認她子虛烏有的天分,會容忍她的無厘頭,她在別人眼裏的傻,卻都是你心裏的可愛。
也許喜歡一個人,就會想成為她心裏的英雄,上天下地無所不能,卸下所有的光環之後,還能買菜做飯刷鍋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