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冒犯

第三十八章 冒犯

他向來從容,鳳眼清冷,叫人看不出思緒。

曾言俏只覺腦子變成一團漿糊,明知他問這話必是有玄機,她卻想不出計謀應變。

終於,屋外大雨滂沱,姑娘純粹一笑,她道:“不認得。”

宋池淵垂了眸,神色無常,喜怒不見,終究是他問得多餘,從這姑娘進門的那刻起,答案就已見知曉,他起了身,離了座,道,“明白,今日下着雨,姑娘可去祠堂走走,如今園裏一品冠開得正好,這一路過去能見滿院薔薇……”

話音淡淡,步履不停,口中輕念:“碧華,去給姑娘備傘。”

碧華頷首應下,宋池淵像是自言自語般又開了口:“別忘記給姑娘加衣,若是沒有,就去我房裏拿外袍給她披上。”

“世子殿下,”曾言俏上前一步,不知為何,總覺這人突然變得比她還要出神。

宋池淵側目,腳步頓住,停在香案前,爐中香煙裊裊,襯他白衣無塵,檀木屏風上落着他修長剪影,他語氣溫柔:“去,今日好雨,正是賞花時節。”

像是在哄人聽話似的。

如此,曾言俏無話,回首被碧華攙着離去,二人前腳剛走,屏風前,丹鳳眼寒光乍現,盯着那曾士元片刻,抬腳一步一步走過去,嚇得那廝苦着臉跪地,合著掌心告饒個不停。

那世子殿下卻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走到門邊,話音冷落:“折了他的骨,絞了他的舌,丟去賭坊罷了。”

“是,世子殿下。”

這場秋雨連綿不絕,連帶着空氣也變得潮濕,丫鬟婆子紛紛躲在屋裏做事,靜謐廊間,兩個身影去了西廂,一個身影去了東廂。

內廳里,徐少卿拖起地上的人,手起刀落,挑了那人腳筋防止逃跑,隨後喚來府中家丁,說到底,這等貨色還輪不到他來親自動手。

說起這些家丁,都是府中精銳,由私人組建而成,待遇比普通軍士都要高,幹得也自然不是普通差事。

當然,也有些犯了事的被遣去別處,表面上是被主子下發了,對當事人而言,卻是天高皇帝遠,衝著自己有點身手,真是越發無法無天了。

就好比祠堂里那位。

曾言俏踏着一地冷雨,披着那世子差人送來的外袍,忽覺歲月靜好,沿着夾道走了一路,偶爾有堇色薔薇越牆綻放,一團團,一簇簇,映襯水滴黛瓦,灰牆長道,檐下掛的紅燈稍許褪色,走到祠堂前,那艷麗薔薇更是擠牆而出。

忽而,碧華停住腳步,執着傘,傘沿微微前傾,偏向身前人,溫聲道:“姑娘,碧華得去趟審理司核對長庚院賬目,便不陪着去了,那花就擺在庭院間,姑娘一進門就能瞧見。”

語罷,將傘交與曾言俏就要走。

曾言俏忙道:“你把傘帶着去!”

碧華淺笑,“碧華是奴,姑娘是世子爺的人,就算姑娘不用這傘,也難保有用得着的時候,碧華不能要。”

這一番話下來,曾言俏徹底摒棄對這人初見時的印象,一時間對冷碧華又是憐惜,又是喜歡,雨霧漫漫,姑娘拖住她手,正色:“你把傘帶上,不帶不讓走。”

陰沉天氣,花香瀰漫,‘噗!’,碧華嫣然笑出聲,接過傘,道:“我與姑娘真是有緣,再次見你,卻不像初次那樣不喜。”

曾言俏聞言,心頭一暖,板着小臉,豪橫挑眉:“快去吧,我等着你回來。”

碧華端姿含笑,道了聲“好”,芙蓉裙擺飄揚,遂轉身離去,曾言俏推了身後門,滿園薔薇映入眼帘,粉枝綠葉,攀入天光。

那祠堂原是個小型四合房,中間由柏木搭架,做成欄頂,爬滿薔薇花。

花架底下一盆盆仙客來,擺得院裏沒個落腳處,只見那殷紅似火,茄色貴氣,淡紅如水,中間儘是荼白,瓣尖綴着淡淡的緋。

曾言俏進了門,走在廊間,感受着雨珠輕落,落在濕漉漉地板,落在院裏石板地,落在縫隙里綠苔,顆顆晶瑩,實美。

如今天氣冷又降雨,原本祠堂里負責洒掃的婆子都躲了起來,過晌久不見人煙。

曾言俏踮腳細聞,那花中芬芳真是叫人心曠神怡,只聽身後祠堂傳來些許響動,那聲音極小,她回頭掃了眼,裏頭黑漆漆的,姑娘也沒放進心裏去,倒是祠堂里的人早早聽見有人推門,過半晌才走出去查看。

那人生的窄額尖面,下顎長了顆痣,眼睛乾枯枯的,讓人瞧着不喜。

曾言俏看他穿了一身破舊僕人衣,也沒放在眼裏,只顧看自己的,全然不管身後人。

若要論起來,她是客,這人該向她請禮問安,那人卻不向她行禮,反而鬼鬼祟祟走了幾步,在門邊打量起姑娘來。

須臾,那人一拍掌,驚了曾言俏回頭,只見他指着自己道:“你是前陣子進門的曾氏吧?”

曾言俏眼中閃過狐疑,沉聲,“我是姓曾,你是何人?”

為何如此無禮?

那人嬉皮笑臉的伏了個身,“小的沒名,奴才哪配有名,單字一個‘或’,進了宋家門,叫我宋或即可。”

曾言俏無意與此人交談,抿唇,微頷首,又再次轉過身去,宋或也不管她,吹着小哨走去門邊,正當曾言俏以為他要出去時,這人落下門內鎖,回頭,歪起腦袋瞪着眼睛向她走來。

那面容十分獃滯,扯着皮笑,襯他瘦脫相的臉,讓人看得心底發怵。

“一個王府做擺設的罷了,怎這般高傲冷漠,看我不扒了你這一身冷皮子,教你知道知道什麼才是爺!”

眼看這人不懷好意,曾言俏望向身後祠堂,進或不進僅在一念之間。

若是進了,闔上門方能躲避一時。

可萬一進去,這人知曉別的門路該如何?

豈不是自封死路!

正想着,宋或已走到跟前,曾言俏向後退去,卻沒選擇進門。

由不得她多想,這禍事已攥住她手腕往身上拽,這人瞧着乾瘦,手上卻是一股蠻荒力,曾言俏近日來本就無力,這下更是抵死纏他不過,索性心一狠,賭上他的命根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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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萬福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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