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夜

第3章 雨夜

青龍山公路旁,一身濕漉漉的楊楚坐靠在一個電話亭,劇烈地喘着粗氣。

在離開的那處偏僻的倉庫后,他在雨中跌跌撞撞步行了大概一千米,中途經歷了幾次的忘記呼吸,跌倒、心臟驟停,終於艱難的躲進了這個公路邊的電話亭。

越下越大的雨水和腿部肌肉的韌帶拉傷、足骨的輕微碎裂,以及被綁架毆打,讓他此刻的身體狀態極差。

疼痛、虛弱、越來越沉重的身體——

哪怕楊楚的主意識能夠無視這些負面的身體反饋,讓身體彷彿機器一般繼續往前行走,可繁雜的身體內部各大系統運轉,讓他意識常常來不及顧及。

此時楊楚的大腦主意識,就如同一個在多條流水線上手忙腳亂的工人,已經是在極盡所能的協調着身體各個系統持續穩定的運轉。

潛意識的喪失,需要主動去掌控身體各大系統的運行,是一件難度極高的事情。

但好在他的意識也在慢慢的適應,不論是刺激心臟跳動,或者進行呼吸,還有不時調控一下身體其他的系統的運行,都是重複而有規律。

類比的話,就像是架子鼓。

一會兒要去踩腳踏的低音大鼓和踩鑔,一會兒要去敲一下軍鼓,還有幾個嗵嗵鼓和吊鑔。

線程很多,但在停止運動系統后,身體靠在這個電話亭內后,還是能夠分出一點精神來思考起他搜集到的信息。

電話亭的玻璃門上貼的是藍色繁體的“港島電訊”公司名和各種非法小廣告,正中間金屬製造的厚重電話機上面,則貼滿了各區域的電話。

“所以我是穿越到了八九十年代的港島……”

從電話亭上面張貼的本機和各區域電話,以及其他一些小廣告、電話本等等,結合他前面從那個混混身上找到的港幣,楊楚大概搞清楚了他所處的地方。

港島。

至於時間——

電話亭里沒有具體的信息,但他拿的那個錢包里,有一張那個看起來是古惑仔的身份證,出生時間是1966年,結合和對方二三十歲的年齡,他推斷此時應該是在八九十年代。

對於自身所處的地方和時代有了一定的概念,但這些無法解決楊楚現在面對的問題。

在這半個小時裏,他越是對身體內部八大系統進一步掌控,越是能夠察覺到身體狀態差到了何等地步。

畢竟,這是被人毆打、囚禁,死後復活的身體。

“我現在第一個目標就是要儘快找個落腳的地方。”

在楊楚接下來要思考的就是下一步的落腳。

雖然他知道此刻是在港島,但周圍一片荒涼,連個村子都沒有,應該是偏遠的城郊地區。

他穿越來的時候,這具身體已經死亡,潛意識都消失了,記憶同樣沒有一星半點,也沒有其他的物品。

唯一的錢包和身份證,還是那個死去的古惑仔的。

這就導致楊楚沒有辦法找回這個身體前身所擁有的社會關係,更不用說落腳或者住處之類的。

從前面這個身體前面被綁架毆打的情況來看,他也不像是被綁架勒索的有錢人,被綁架的原因,大概率是捲入到了某些無法承受的危險事件中。

而且,楊楚現在的意識要不斷地控制着身體的各個系統保持運行,哪怕是這樣的保持靜止狀態,自我思考的時間都不能太長,否則身體某一方面就會出現“宕機”。

楊楚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身體方方面面通過神經系統,

給他發出的警告。

雨水落在身上導致的體溫喪失,肌肉的極度疲勞、能量不足產生的強烈飢餓、還有被關押毆打后導致的許多傷痛——

儘管楊楚在主意識完全掌控身體各大系統后,能夠完全無視這些負面反饋,可他也明白這樣長期下去,即便身體不至於再度死亡,但也會讓身體造成很多長期的傷害。

從身體各方面給出的反饋里,楊楚能夠感覺到,當前他的身體一直處於動用儲能的狀態,也就是一般說的在消耗身體的脂肪。

這是體內各大系統運行后,器官和組織等自然而然的生物化學反應,並不受楊楚的掌控。

但從越來越虛弱的身體,他他也明白需要及早的攝入能量和處理傷勢。

忽而,遠處雨夜的公路上,有燈光閃過。

“嗯?有經過的車輛?”

楊楚精神一振,控制着心臟劇烈地跳動了起來,略顯遲鈍的身體頓時在加快的血液循環中,變得有力而靈活,哪怕在左腿受傷的情況下,依舊以極為迅捷的速度跑到了公路邊。

這是楊楚離開倉庫后一路上摸索出來的,他的意識意識通過神經系統,刺激心臟的竇房結,以此加快心臟跳動和促進血液循環,從而讓他能夠獲得短暫的爆發力。

只是那疾馳而過的車輛,見到楊楚招手停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從楊楚身邊一掠而過,駛入了遠處的夜幕里。

“看來這樣是等不到車的。”

楊楚看着車輛遠去,慢慢在路邊坐了下來。

心臟的劇烈跳動,他已經開始平復了下去,身體的疼痛、虛弱再次反饋到了大腦里。

飢餓、失溫、傷痛、疲憊——

他只能儘可能減少能量的消耗。

站在公路中間,楊楚看着遠處疾馳而來的車輛,刺眼的遠光燈下他看不清到底是什麼車輛,但他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

或許是雨夜的緣故,來車車速不算快,但對於楊楚這個突然出現在公路上的人並沒有看到,竟是到了他身前三四米的位置,才猛踩剎車減速。

但濕滑的路面和汽車行駛的慣性,使得車輛並沒能一下停了下來。

在這危急時刻,楊楚卻彷彿以一種第三者的視角在觀察一般,在車輛距離他不過一米多的位置,憑藉著對於身體運動系統的操控,竟是靈敏的一個側身閃開。

嘎吱吱——

輪胎和地面摩擦的聲音響起。

車輛猛然一個急剎,直接熄火停在了楊楚身旁不遠。

停下來的是一輛出租車,通過雨水滑落的玻璃,能夠隱約看到出租車司機雙手扶在方向盤上,劇烈呼吸,臉上滿是驚魂未定的表情。

“不好意思,這邊不好打車,我等很久了。”

楊楚上前敲了敲玻璃,臉上擠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出租車司機是一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聽到楊楚敲車窗玻璃,似乎又被嚇了一跳。

只是隔着玻璃看清楊楚后,眼裏又有了憤怒和警惕,但並未理會楊楚,嘴唇微動似乎在嘟噥着什麼,又伸手去擰動車鑰匙,想要發動汽車離去。

“幫個忙,載我到前面有人的地方就行。”

楊楚看出了對方沒有搭載他的意思,控制着身體,搶先一步攔在了車前。

對於出租車司機不搭理他,楊楚也沒覺得奇怪,熱心人哪裏都有,但也不一定就會遇上。

況且這雨天半夜,又是偏僻的城郊,突然跑出個傷痕纍纍的人出來,不理會他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楊楚對於周圍完全處於陌生,他的身體狀況不佳,還需要時時刻刻掌控體內各大系統的運行。

好不容易等到一輛出租車,楊楚只能讓對方帶自己離開這荒郊野外。

引擎已經啟動,發動機沉悶的轟鳴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坐在駕駛位上的年輕司機,看着擋在車前的楊楚,臉上有了憤怒之色,狠狠按了兩下喇叭。

“帶我到前面有人的地方就行。”

楊楚擋在車前,又從那個混混身上撿來的錢包里,取了幾張百元面值的紙幣,拍在了引擎蓋上。

在楊楚看來對方無非是怕他歹人、惡人,在無利可圖的前提下,自然不願意搭理他。

“不拉啊!”

但出乎楊楚的意料,駕駛座上的出租車司機不但沒有答應載他,反而將玻璃搖下來了小半截,有些歇斯底里地朝他喊了起來。

楊楚皺了皺眉,移動着身體讓到了一旁。

他看到了出租車司機車內空空蕩蕩並沒有載客,一時不太明白這跑夜班出租掙錢餬口的司機,到底是被他嚇到還是其他什麼情況。

但楊楚並未徹底放棄,錯過了這輛出租車,他不知道下一次還要多久才會有車輛行人經過。

看着擋風玻璃後面那張莫名扭曲猙獰的面容,楊楚故意帶着幾分威脅的口吻說道:“車牌CW1141,拒載我會投訴你。”

對於港島的出租車行業,楊楚其實並不清楚,也不知道這句投訴的威脅是否有用。

而就在楊楚說完要投訴之後,那個年輕的出租車司機竟真的沒有離開,反而坐在駕駛座上,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嘴唇輕動,又似乎在不斷地嘟噥着什麼。

楊楚強撐着在雨中等了好一會的時間,這個年輕的司機才轉過頭,通過車玻璃,上上下下打量了楊楚一番,將窗戶搖下了一些,朝着楊楚招了招手,彷彿像是故作無奈地說了句,“行了,看你可憐,上車吧。”

“多謝!”

出租車車門解鎖的聲音響起,楊楚道了一聲謝,快步走到出租車後座拉開車門上車。

他不知道這司機是被那句投訴給嚇到,還是覬覦他給出的那幾張港幣,或者又突發善心,都無所謂。

此時,他只想儘快的離開這裏,找個落腳的地方。

上了車,楊楚看了一眼前面坐着的年輕司機,藉著車內還未暗下去的閱讀燈,看到了駕駛台上擺着的出租車司機的工牌。

林過雨。

在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楊楚微微恍惚了一下。

倒不是說這個名字和他前面淋雨的經歷想像,而是隱約間他感覺好像在哪裏聽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大概是他意識是在一具新死的屍體上復活的緣故,不但沒有繼承這個身體本來的記憶,甚至不少屬於他穿越前的記憶都模糊了不少。

出租車重新開始啟動,前面駕駛座上的出租車司機林過雨,一直在透過車內後視鏡打量楊楚,目光有警惕也有審視。

楊楚注意到了對方的異樣目光,依舊沒去在意。

他的更多精神還是放在了維持身體內各大系統的運轉。

從電話亭出來攔車的這段時間,他感覺到體內的系統運轉已經有些紊亂和遲滯,需要儘快調節過來。

“兄弟,這是受傷了?”

車開了大概三五分鐘,駕駛座上的出租車司機林過雨聲音突然響起。

楊楚整個人軟軟地靠在座位上,眯起的眼睛又睜開了一線,隨口道:“在海岸邊摔了一跤。”

“那你這摔得夠狠的。”年輕的出租車司機通過車內後視鏡,伸手指了指楊楚頭部的位置,突然又變得頗為熱情,“要不要給你找一家診所看看?”

“沒事,不用。”

楊楚淡淡地回了一句,伸手摸了下額頭,前面被方條木棍打傷的傷口,在沒有雨水的沖洗后,又隱隱有血跡滲透了出來。

以他如今的狀態,治療外傷並不是最重要的,反而好好吃一頓,補充身體消耗的能量。

然後再找個乾淨的地方靜下來,減少活動,讓他能夠進一步協調好身體內部各系統的運行,才是第一位。

這樣,楊楚也能夠在穩定身體情況之下,多擠出一點精神,思考起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隨你便嘍。”林過雨聳了聳肩,頗有些浪費我一番好心的感覺,頓了頓又道,“前面過了嘉龍村就到青龍頭碼頭,那邊吃飯住宿都有地方,你在那下車?”

“行!”

楊楚沒有廢話,瞥了一眼公路左側,依稀能夠看到黑暗的雨夜中有幾點燈火,應該就是林過雨說的嘉龍村。

嘉龍村距離楊楚方才所在的電話亭其實不算太遠,大概也就幾千米,不過他完全不熟悉周圍的環境,身體也不一定能夠支撐。

兩人在簡單的交流后,車內似乎又陷入沉默。

砰砰砰——

突然,就在這時,重新閉上眼的楊楚聽到了後座的後備箱裏,傳來了敲打的聲音。

正在開車的林過雨在聲音響起后,猛地抓緊了方向盤,而後突然大聲喝道:“發財,別吵!一會兒就到家了,你要是再吵,我就宰了你。”

說著,林過雨又透過車內後視鏡望向楊楚,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後座里放着我老豆養的拉布拉多,剛才送他去獸醫那邊看了。哇,真是搶錢啊,現在不但醫人貴,醫這些貓貓狗狗也要我好幾天的薪水。愛,下輩子要是投啊,我寧願做條狗啊!”

聽着林過雨絮絮叨叨的說話聲,楊楚沒有多言,慢慢的重新閉上了雙眼。

可後備箱裏的砰砰聲依舊在響,不時還夾雜着唔唔唔的聲音。

這聲音在楊楚不太像犬科動物的嗚鳴,但楊楚並沒有空去多想其他,他大部分的精神都投入在保持身體各大系統的運轉當中。

“救命啊——”

然而,在那唔唔唔的聲音響了一陣之後,突然一個帶着哭腔的凄厲呼喊聲從後備箱裏傳了出來。

嘎吱——

出租車猛然急踩剎車,在公路中間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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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解除人體限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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