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or救贖
黑夜透過一絲光芒,並非初曉黎明,而是一枚光彈。
中彈者僵在原地,站立而亡。
單手攀援於大樓樓頂,吐息化作冰霧,自從成為“通感者”,蘇棠發覺,她所要獵殺之人,亦愈發強悍。
耳角微揚,以口咬槍上膛,行雲流水,蘇棠舉槍指向聲源。
綠色眼眸,閃耀紋路,深邃黑夜,如若白晝。
一個小孩兒?
夜行衣包庇着的軀體,融入夜色,於孩童眼中,蘇棠之眼如若黑貓,閃耀碧綠光芒。
收槍,選擇監控死角,她以分解合成之能,擬造出浮空台階,當作踏板,優雅落下。
歸途中,天使言論重現她的腦海。
近日,陸陸續續,她得知眾多爆炸性消息。
人類世界正在進化,文明覆新,槍械漸發無用,神之感的能力強弱,或將頂替核彈,成為新的衡量標準。
她曾迷惑於為何世界仍舊如此平靜,似若無事發生。
“如果世界上的人都成了神,那麼神與人又有什麼差別呢,既然有幸成為先驅,那我們自然該為這世界最終的走向,推波助瀾一把。”
但就昨日,天使給了她答案。
蘇棠只覺,一個她不曾了解的世界,如畫卷般,鋪展在她面前。
於天使的解釋中,蘇棠得知,當第一枚GS試劑研製成功,便標誌人類立下新里程碑。
個例的出現,則昭示全員神化,必是大趨所至。
可每個時代都有逐利者,這個時代亦然。
為改變人類即將全員神化的命運走向,第一批成為通感者,且來自不同領域,世人公認的四位“領頭羊”,擬定了以人定勝天為口號的截流計劃。
其四隻領頭羊,分別為:
一、研製出GS試劑,且負責相關調研的科研組長,代號信徒。
二、手下遍佈全世界,目前已知,唯一覺醒第七感未那識的雇傭兵首領,代號齊天大聖。
三、涉及大部分黑市交易,地下貿易圈頭領,代號魔鬼。
四、截流計劃提出者,世界公認黑客之首,代號玩家。
截流計劃:
於內部,以資源採集匱乏為由,信徒減少一半對外界試劑的供給,轉手將這半試劑,衍化為其四人之間的分配。
於外部,由玩家負責情報的收集,與對突出力量的探查。隨後,齊天大聖,以輔助全世界各地警方為基本,與其達成合作,負責明面上的“維持世間合理與秩序”;另一方面,則是由魔鬼,負責私底下的“對突出力量與高階人士的肅清與暗殺。”
拒絕徹底閉鎖資源,亦是信徒為防止外界起疑,故意採取的舉措。
因為,有着齊天大聖與信徒雙重保險,他無需擔憂,那外泄力量的失控。
蘇棠為天使的直屬部下,而天使,亦為魔鬼的直屬部下。
由此,蘇棠不難推斷,自己一直在做之事,正為魔鬼所負責的,黑吃黑。
思緒理清,蘇棠已邁步地下城,抬頭,她以位於一廢械投放區域,此外,一鐫刻“禁止入內”警示牌,正樹立其旁,略顯神秘。
血腥與金屬氣味摻雜,被天使當作困獸場之地,在其背後,卻盛開一美麗花田。
那是天使獎賞櫻之地。
在蘇棠的記憶里,無事之時,櫻總會穿一超大號學校制服,抱繁多花種、化肥,來此呆一整天。
制服為其輟學之際,特意購買大號尺碼,但奈何櫻不再發育,如今看來,尤顯肥大。
蘇棠並無意進入,lovehea
t已成立近一年,但她們之間的關係,卻是愈發惡劣。
要究其原因,則無疑是,蘇棠主動遠離了她們。
太陽下看不到影子,便總以為,一切美好,純潔無暇。
直至攜手同行,共住一室,價值觀衝突,她對另兩人才漸而改觀。
她始終不理解,既成lovehea
t一員,薪水定已不容小覷,除卻買飛機等離譜開銷,資金方面怎可能匱乏。
可若如此,其二人又為何,仍去包攬那些骯髒的交易,去依附那些大人物的胸膛?
縱然地下的她們亦有身不由己之時,但她們是幸運的啊,有天使之庇護,除卻天使命令,其他貨色,即使拒絕,誰又敢對她們挑事?
說到底,終究還是想依託現有身份,現有姿色,穩定自己後半生之榮華富貴嗎?
她很難不這麼想,但每人有每人的活法,選擇這種選項,同樣無可厚非,縱然不解,但蘇棠也從未多管閑事,她算是個上限和下限都極高的人。
沒必要心生嫌惡,仍可以有說有笑她們所做之事,畢竟,又並未給自己添堵,蘇棠沒有理由故作清高。
只是,這層關係,蘇棠不願再前進了。
沐浴晨曦,回到公寓,果不其然,櫻蘭同樣醒着,彷彿剛至未久。
蘭躺於床上,衣冠不整,藍發凌亂,昏昏欲睡。
一旁的櫻,正持一熱毛巾,為其擦拭體表污濁。
尷尬。
蘇棠盯着她們,轉眼便假笑着,隱入自己的房間。
唯留下,欲言又止的櫻,以及,如同昏死過去的蘭。
淋過浴,剛躺床上,倦意便席捲而來,陷入長眠,而再度喚醒她的,則是下一任務的提示音。
真的是,連覺都不讓睡好,清楚的,以為我是在執行任務,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個天天跑業務的商人呢。
簡單換好行裝,備好裝備,剛推門而出,蘇棠卻發現,似一直侯在門口的蘭。
“蘭?你一直等在這裏嗎?”見蘭在等自己,蘇棠不禁詫異。
將手伸出口袋,攜同一蛋糕券,蘭誠懇地說道:“領隊,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計算着時間,只要手快一點,任務結束的快些,應該來得及,另外,蘭難得依賴別人,她自然沒有理由無視。
又是一個黃昏,徐徐晚風,掠過路旁泛紅枝葉,終止於蘇棠之臉。
四季更迭,萬物周而復始,蘇棠已不記得,她看過幾次暮冬下的楓葉。
路邊攤的燒烤夜攤,人員攢動;東風下的大街小巷,人來人往;美食街的燈紅酒綠,人聲喧囂。
逆流穿過人潮,偶爾靜步美食街頭,注視眼前若影片演繹的熱鬧,蘇棠卻下意識加快腳步。
明天,會有什麼不同嗎。
捫心自問,黑色屏幕,卻映射出自己面無表情的臉,她強生笑意,最終則是被自己滑稽的表情逗笑。
憋笑中,蘇棠卻於該笑意中,捕捉到一絲昔日光景。
畫面是她與彥離別之際,彼時,彥笑着,長相雖然清爽幹練,卻又柔美如女孩,他輕揉自己的頭髮,眼神之中儘是溫柔。
“我們終將離別,也終會再次相遇,不要悲傷,明天的太陽,依舊還是會升起的不是嗎。”
此行的目標,是剃鬚剃髮,隱入廟宇中的一位“和尚”。
寺廟所在之地,於城市接軌,由九條長柱為基底,懸浮碧空之中。
柱間鐫刻游龍,兩兩相望,珠吐瞳亮,以云為裳,以風為靈,頗具浩瀚之氣。
看似漫長的道路,在此時代,卻僅需十分鐘。
新型金屬擬造的輕火力空用飛車——迎風號,自蘇棠登上瞬間,她的全身,便被車腔金屬包裹,成為其唯一載客對象。
排氣裝置提供氧氣,附體合金庇護心肺免受衝擊,外在偵測系統,完成所有的智能導航與路線挑選。
雖然啟用價格昂貴,但迫於任務,她仍駕駛多次。
每次體驗,她都忍不住驚嘆,好酷,簡直就像坐在鋼鐵俠的機甲中一樣。
如翱翔碧藍天空之飛鳥,如暢遊浩藍海洋之游魚,隨風而馳,與水同勢,既可識馳騁蒼穹之洒脫,又可識與海同體之靜謐。
在蘇棠眼裏,這算得上是一種,她極難接觸、卻自我認知里無限接近自由的存在。
賴以神識,蘇棠自半空,急速下墜,於臨近地面之時,使地表浮現漸而下降的“緩衝土壤”。
動能相抵,只覺腳底微麻,她平安無事落地。
這種力量,真的是人可以擁有的嗎,甚至,這不向我索取什麼,我倒感覺用地不安心啊。
蘇棠瞥一眼手臂上的紋路,不禁吐槽。
緊接,因急速墜地,而震於浮空的土壤,又順勢重塑成土製短刃。
手持短刃,蘇棠輕步潛入寺廟,因是佛門重地,她本計謀着該如何減少動靜。卻不想,剛轉至前門,一手捧木箱的光頭和尚,便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蘇棠不解,但大為震驚。
“是你,真是太好了哈哈,我這條命,你儘管拿走,但是,請你幫我個忙。”
簡單交待,蘇棠執白刃進,切斷他的喉嚨后,便重新散作泥土,藏於其身內,且化作塵土,封其傷口。
光頭和尚,寢于山林,眼眉含笑,似遇故人。
什麼嘛,明明是個無惡不作的混蛋,臨死之前,卻連這點東西都捨棄不了。
雖然嘴上如此說,但蘇棠還是,不禁用力抱緊了手中的盒子。
連為什麼來刺殺他的理由都不問,既不逃避,也不反抗,只是聽天由命般,任自己屠戮,為什麼呢。
獵殺任務再次成了跑腿,抱着男人妻子的骨灰,折程千里,蘇棠將其送至了對方父母家中,算得葉落歸根。
白髮垂髫之老者,見棺垂淚,卻仍緊繃表情,向蘇棠聊表感謝。
全程面容冷淡,只是被注視時,會不受控地浮現憐憫,最終,蘇棠還是於心不忍,塞下一筆錢財,咬牙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