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混亂的旅程(修改版)
1999年4月的一天,龍星和他的岳父趙儀焦急地在輪渡口站着,等待着開往岳陽市的公共汽車。
他這次旅程的終點是廣州,那裏關係作着他的夢想和未來。因此,這個渡口將是他人生的又一次的重大轉變的起點,將開啟他人生的重要的一頁!
龍星摸摸口袋,裏面裝着剛贏來的六百多元錢和一張剛剛接到的考研究生的成績單。
他站在江邊上眺望對岸的山嵐,江風輕拂他輪廓分明、表情堅毅的臉,這張臉上是一頭清秀的頭髮,黝黑閃亮,下面是寬闊明亮的前額,一雙劍眉下面是犀利的眼睛,這雙眼睛微微眯着就顯得含情脈脈,對女人有某種魅力,定睛注視就顯得深刻,似乎可以洞悉一切。
最奇怪的是左眼角落有一顆小黑痣,平常不容易看見,只有頭右轉時可以看到。
它並不遮擋他的視線,卻使他顯得格外異樣。許多和他關係好的人往往擔心他的視力受到影響。
龍星的鼻子直挺很有大衛塑像的上的鼻子的完美,只是有了東方人的秀氣。
他的臉型線條流暢但輪廓分明。他的嘴唇較厚但又很秀美潤澤,很性感,下巴有很好看得弧線,中間有點微微凸起。
概括起來就是一個典型的中國美男子。江風也撩起他頎長而勻稱身軀上的衣衫,吹起江中的片片白浪。
他抬頭仰望天空,在湛藍的天空中漂浮着絲巾一樣輕盈的浮雲,他的心便離開自己的身體,飛翔雲端,並在懶洋洋的和煦的微風中飄向廣州——一座他沒有去過,但他認為是繁華、充滿活力的、可愛的城市。
那裏陽光一定燦爛,鮮花一定遍地綻放,人們一定優雅而友好。他甚至想到在那裏展開他人生新的道路,那一定是充滿激情、充滿幻想的不一樣的人生經歷------一聲刺耳的汽笛聲打破了他的浮想,將他的眼睛拉回到渡口,汽車輪渡已經靠岸。
輪渡口岸是簡易的,兩個車道的兩邊是成排的餐館,主要提供簡單的餐飲,其中夾雜着一些賣甘蔗、雞蛋、礦泉水和其它副食的小販。
龍星全然漠視周圍的人和建築,好象隻身站在在空曠的原野。只是這個原野,沒有一點浪漫的氣息,汽車在凌亂的景象中已經到來,卻是一輛破舊的公共汽車,車窗玻璃有的已經破壞還沒有重新安裝,坐的椅子也破破爛爛。
父子兩人依次上了破車,汽車就上了輪渡。輪渡一過江,破舊的汽車也不含糊急速奔向岳陽。
就在此刻,在汽車上風的地方有幾輛拖運沙石的汽車在風中作業,南風捲起落下的塵土如黑色的霧一般向汽車鋪天蓋地地撲來,透過破舊的玻璃窗,落在乘客的頭上、衣服上、汽車的地板上,龍星的感覺自己就象正在通過戰場上的硝煙。
人們紛紛關上車窗,捂住口鼻。半個小時過去了,破車終於穿過了塵土飛揚的地區,龍星和岳父才鬆了一口氣。
汽車在高速公路上奔馳,將要到達岳陽,龍星忽然看見有四個穿着入時小青年招手。
汽車停了,這伙年輕人上了車。其中的一個青年個子較高而且有些偏瘦,穿着雪白的襯衫,打着領帶,手上還戴着很大的金戒子,特別是還在他白凈的驢臉戴着一副眼鏡,顯得文質彬彬。
龍星認為他一定是個知識分子。這個知識分子拍了拍坐在龍星岳父身邊的乘客的肩膀,那人就順從地離座讓年輕人坐下。
這時候,龍星的岳父正在閉着眼睛稍稍休息。龍星看年輕人穿着體面,又和岳父旁邊的人那麼熟悉的樣子,料定他必然是岳父的朋友,想坐他旁邊和他開玩笑。
忽然他見那個知識分子的體面人赫然用自己戴着金戒子的手伸到岳父的懷中,他想不到他們是小偷,竟然想着:這個青年穿着這樣體面,有點像他見過的岳父的一個老朋友。
心裏想:他可能是岳父的好友吧,他是在與岳父開玩笑吧……正在思考,岳父驚醒了,用岳陽口音破口大罵:“什麼人哪,都是岳陽人,你以為老子有什麼。我都下崗幾年了,哪裏有什麼錢,只有幾包煙,你要嗎?”一連串的話語,弄得年輕人十分尷尬,然而年輕人卻也沉着,低聲說:“老同志,莫喊,莫喊!”慌忙叫司機停車,幾個人灰溜溜地下了汽車。
見到幾個小偷都下了車,滿車的人都稱讚龍星的岳父勇敢機智,岳父也很得意。
眼前突然發生的這一幕讓龍星感到很意外,覺得自己太單純了。實際的社會生活接觸的太少了,許多真實的甚至有些醜陋的社會事情都沒有了解到。
又想:滿汽車的人面對幾個小偷不僅不去制止,反而為他們提供方便。
汽車司機一定知道這些人是慣偷,也不提醒乘客,如果每個人都和這個司機一樣,社會正氣得不到伸張,邪氣就會到處蔓延。
於是,他又天真地想如果自己有機會來管理這裏,一定要加強教化,好好整頓這樣的浮躁的風氣!
然而普通群眾的是非觀念還是有的,對敢於同壞人爭論的好人還是十分崇拜的,他們總是希望有英雄人物在關鍵時刻同壞人壞事作鬥爭。
龍星的岳父姓趙,以前是一家工廠的採購員,年輕的時候濃眉大眼,挺直的鼻樑和他輪廓分明的臉很協調,配上時髦的眼鏡,英氣逼人。
在社會上,他也是比較調皮的小青年,會唱歌跳舞,又能言善辯且人長的瀟洒,特別有膽識。
所以在一次社會運動中是個活躍分子,也有偉大的政治理想。他曾經組織過一個社團並且成為這個社團的頭頭。
他領導的社團曾經批評過非常有權勢的的人並且讓他們認錯。他也曾經領到過一個鄉鎮。
正是因為他的社會經歷很複雜,所以對社會總有些特別的感受和理解。
老趙對龍星說:“好險啊,你沒有看見嗎?”龍星說:“我看見了,但是我以為是你的朋友和你開玩笑呢。真的偷您的錢的話,我會喊的。”岳父嘆了口氣說:“你沒有出過遠門,對這個世界太不了解,而且又待人寬厚。今後出門在外注意點,社會上到處都是騙子和小偷,在外面不要相輕易信任何陌生人,不要和他們答話!”龍星點頭同意,卻並沒有領會這些話的含義。
正說著話,汽車卻已經到了岳陽。岳陽市區是美麗的整潔的,寬闊的馬路兩旁是婆娑的梧桐樹。
馬路中間是有序的車流,兩邊是忙碌而穿戴入時的市民。但是岳陽火車站就不一樣了,那裏總是人山人海,有抱着孩子的婦女,有無所事事的隨時準備偷一點或騙一點的錢的混混,更多的則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農民。
警察站在賣票窗口去,面對洶湧的人浪不時用棍子敲打擁擠的人們的腦袋,以維護秩序。
老趙左衝右突買到了車票,又左衝右突擠上了去廣州的火車。兩個人好不容易擠上列車上,但是,列車上依然人滿為患。
雖然已經是四月初,民工潮依然洶湧,車廂里到處是人,即使是過道和廁所也擠得滿滿的。
老趙用手推了推一個坐着的人,那人不明就裏,只好讓出半個屁股大的位子,趙儀坐下,然後向龍星點點頭,龍星依法而行,也找到了一個放屁股的位子。
令人驚奇的是:即使車上擠得像一罐沙丁魚,警察也能用手銬帶着小偷從人群中走過十幾個小時的旅程終於結束了,龍星父子下了火車。
廣州火車站更是人山人海,十分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