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本分
大長公主與好奇的小女孩出了客廳,張澯收回了溫柔的視線,笑着伸手虛引。“雲山伯,請坐。”
平南候家的小客廳真的小,只有兩個單人沙發,一個雙人沙發,沙發中間有一個同色系的紫檀木茶几,沙發後面有幾把椅子,超過十個人就會覺得擁擠。
周北請張澯先坐,這一次張澯沒有客套,率先落座,周北這才又行半禮,落座在雙人沙發上。
世子張昌陪着周北落座,一個年齡大約五十多歲的女官,端來了一套茶具,順便落座在了茶几旁邊的茶台邊。
看她的氣勢,姿態,就知道她是宮裏出來的女官。
陪着公主出嫁,能當一府內管家,是沒有實權的女官年紀大了以後,最好的歸宿。
這位女官顯然就是如此,在一般的貴族家庭,有這樣一個女官,內管家,是很有面子的,她們的地位也都不低。
周北跟她行了半禮,她笑着點了點頭,開始燒水,擺弄茶具。
一舉一動,都優雅端莊,讓人挑不出半點瑕疵。
從第一印象來看,她比朱橙身邊的孔典薄還要年長,也更有氣勢。
不片刻,水汽裊裊,水聲鼎沸,張澯這才主動開口道:“澯得兩代帝王青睞,掌管內務府,這些年來兢兢業業,如履薄冰。高祖陛下雄才偉略,當今聖上勵精圖治,作為大明天下的內管家,澯能得兩任帝王信任,雲山伯可知為何?”
一個二品大員自稱澯,而不是本官,本大人,這份自謙讓周北膽戰心驚。
而張澯打開話題的開頭似乎也有些不對頭,不談任何具體事務,卻反問周北為官之道,更是讓他浮想聯翩。
他扭頭看了看身邊陪着的張昌,故作訝然道:“請大人恕罪,北至今迷迷糊糊,還不知道陛下有何安排。”
張澯笑道:“雲山伯應知,這內務府就是皇室利用公主勢力排擠宗室,拱衛皇室的最大權力機構。”
周北不敢胡亂應言,想了想才點頭道:“北有所耳聞。”
張澯點頭笑道:“錦衣衛掌刑罰,銀行管金銀,內務府管天下資源,這三方勢力穩定,皇權就穩定。”
周北不能裝聾作啞了,心虛道:“北愚魯,不知此事與北有何干係?”
張澯盯了他一眼,后又笑道:“本人自十多年前升任總管大臣,八年前獲封侯爵,這些年在朝廷內外見多了英才英豪。即便是被高祖皇帝盛譽亞聖的王守仁,兩任陛下也都只是悉心栽培,生怕傷仲永。
數十年來,你是第一個初入京就獲封伯爵,賜皇子府的新人。雖然至今還未曾封地,也是你年級小,還未正式入仕之故。
陛下如此厚愛,引的眾人紛紜,但兩位李大人都沒有反對,蘇尚宮更未反對,本人就知道事有蹊蹺。
去年高祖陛下大行之前,除了陛下,只有四人得跟前聽命,澯一直以為自己備受青睞,卻不得領授遺命,是為大憾。
不過,后得當今陛下言語暗示,加上內務府對天下各地的控制,安排,也算略知一二。
今日陛下親自致電與我,認為親自安排你的事務,更讓我確定,你就是陛下所言天命之人,可是?”
周北從被李基找到,就感覺有一張大網罩住了整個天下,到了應天府之後,更感覺處處受制。
李基和張澯兩人是周北接觸的實權大臣,他們兩人都是二品大員,風格截然不同。
李基直來直往,而張澯心思深沉,話鋒機變,話里處處是機鋒,陷阱。
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能力強大。
周北自知自己只有十九歲,雖然兩兄弟的人生閱歷也都增添在他身上,可他們也都算不上大人物。
現在面對張澯的話,他真的有些招架不來。
他不敢直接坦白所有事,說不定張澯就是正德對他的一個考驗。
他只能模稜兩可回答道:“總管大臣見諒,北雖然略有機緣,卻也不算天命之人。大明四海靖平,北也只想過逍遙自在的日子,只想當一個富貴閑人。”
張澯卻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你能如此想,再好不過。我也知道你的秘密不能公知示眾,得你承認,本人也知道該如何做了。
當今陛下也不是心胸狹窄之人,能容得下整個天下,如何容不了一個你?故此你也不需戰戰兢兢,只要不逾規,不違法,不過線,一世榮華富貴,只是尋常。”
周北起身,躬身行禮。“北受教。”
張澯又道:“陛下對你寄望甚高,讓我行一切便利,不讓俗事煩擾了你。你若有任何要求,盡可跟我直提。”
周北想了想道:“此事明日再說,北見過陛下安排,方知還差什麼。今日大人以駙馬身份見北,北也想跟大人學學如何做一個駙馬。”
張澯楞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就連那女官聽到這話,也忍不住彎了彎唇角,雙手舉起了一杯茶。“雲山伯,請……”
張澯看了看手錶,跟張昌說道:“你去打電話給內務府和悅酒樓,讓他們安排好家宴包廂,今晚我要跟雲山伯小酌兩杯。”
官員,貴族的庭院都變成了小院,在家裏招待客人不方便,不是親近關係也不會在家中款待。
每個貴族街坊就有專門的酒樓,會所,旅舍,方便交際。
周北原本以為今天只有自己一個客人,會安排家宴,聽到這裏還有些遺憾,以為張澯只是表面親近。
張澯卻跟他解釋道:“非是我不願意在家中款待你,只是我家三十多年的廚子突疾,進了醫院,今日只能在酒樓款待,以後定會補上。”
周北笑道:“能得大人親自待客,又以家宴名義,北只有欣喜。今夜過後,明日怕是北也成名人了。”
張澯笑道:“若入仕途,當不可為虛名所累,做好本分二字,足矣。”
本分,也就是張澯的為官之道了。
周北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聽到院子裏面又傳來動靜,周北以為是他們家人回來,沒有在意。
卻見張澯看了一眼院子裏進來的車,笑道:“應是張家的人到了,你們都是在東洲,想必是有話說的。”
張家?東洲?周北楞了一下,才明白應該是朱橙的母族張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