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中齒輪
紫星，陽春三月，天朗氣清。在L國西南某地崇山峻岭之間，一條蜿蜒盤桓的山路上，一輛白色轎車一路向西行進，時而出現在路上，時而穿梭在林中。副駕駛上，看着十八九歲模樣，長相清秀的林千晴正陷在夢魘之中。
在千晴夢裏，天地之間一片白光。那白光，如果要說，就是夏季最熱時段，大地被曬得一片明晃晃，叫人睜不開眼睛的那種白。
天地之間，空氣在蒸騰，草木在氣浪中變形，萬物在漸漸消融。在白光中，千晴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只看見眼前，有兩個巨大齒輪形成的組件。千晴盯着看了一會兒，齒輪上的鏈條閃着銀光，有陳年紅色銹跡一般的紋路，很普通又說不出的奇怪。
看着它的時候，它是靜止的。當看向齒輪盡頭的空白時，又能感到它在轉動，分不清是原地、向前還是向後轉。齒輪與齒輪交接處在慢慢的鑲嵌，零部件交錯的機械的聲音不斷傳進耳朵，一直重複、重複。
千晴腦袋很暈很脹，像是發燒了。血液在被擠壓，周身要被碾碎一樣，無法呼吸。她穿梭齒輪間，好像一輩子都在這樣重複，怎麼都醒不過來。
齊致寧手握方向盤，看了一眼緊閉雙眼，眉頭深鎖的千晴，輕聲喚道：“阿晴，睡好了吧，快到扁擔山了。”
腦中的景象突然化作一片灰白，如電視機出故障突然雪花霸屏，一道白線聚攏到中間。千晴舒了口氣，慢慢抬起眼皮，右手手背遮住雙眼，適應一下乍入眼帘的光線：“五哥，你可幫我解脫了。我又夢見那個齒輪了。”
千晴把夢中所見跟致寧描繪出來：“奇怪，我十四歲以後，就再沒做過這樣的夢了。這次看得很清楚，還聽到了聲音。”千晴幼時開啟靈力后，夢見過多次各種大小的齒輪。有時不是齒輪，是巨大的圓盤由遠至近滾來，又重複下去。千晴知道：那也是齒輪。
致寧糾正：“是十歲。”千晴沒有從剛剛那個夢裏抽離出來，沒有多想。剛剛看到的齒輪太過清晰，真實到她無法說服自己，那和之前夢到的齒輪一樣，只是一個夢。
六歲時，第一次在夢中見到齒輪，千晴雖煩悶異常，卻一下子明了：那不是齒輪！那種深沉無力感，極強的壓迫感，想逃又逃不開的無力感，讓人生不如死。
致寧見千晴仍是迷迷糊糊，安撫她道：“阿晴，既然無解，不必深究。興許是大荒靈氣充盈，激發了你的異能，又感應到了未知的境界。”
千晴不再去想，看着周圍群山連綿，白羽水鳥五六隻一群飛過。目之所及，草叢間、樹枝上、坡崖邊，紅的黃的白的，大片大片春花燦爛開放，千晴心情舒暢了很多。
前方有兩座並肩而立的大山。兩山中間，有一巨大天然石橋，似一扁擔挑起兩邊的山。伸手拉下上方鏡子，兩個黑眼圈映入眼帘，千晴手捂嘴打了個呵欠：“五哥，你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怎麼過的。”
致寧遞給千晴一瓶水：“艱巨在於漫長，結果是好的就行。”千晴這幾個月昏天黑地，考取了跟工作相關的一個證書。
千晴忽然想到一件事：“五哥，那天我去你琴行，跟你說話的美女是誰？”致寧問：“我身邊美女多了，你說哪個？”千晴噗嗤一笑：“穿藍色衣服那個。”致寧道：“是謝家謝雲的姐姐謝星，現在跟我一起經營琴行。”
“原來是謝雲的姐姐，說起來，我聽說她很久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她。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致寧道：“什麼在一起，是按照長老的安排，將那裏作為我們齊、謝兩家的點位。這樣也好，我不在的時候，她在那裏照看着也方便很多。”千晴點頭：“原來這樣。”
致寧不滿道：“阿晴，你看你，對齊家的事不上心，連對我的事，也一點都不關心。”千晴喊冤：“哪裏的話，你也知道我最近太忙。五哥，說起來，對你的終身大事我還是很上心的。我看她很不錯，可以考慮一下。你一直單身，小心被人說有問題。”
致寧嘆道：“你不常說我冷心冷情，如果是你，會喜歡我嗎？”千晴安慰道：“五哥不要自卑，我不還說你長得好看，聰慧無雙。如果不是你妹妹，我一定會倒追你。”
致寧心緒複雜，目視前方：“阿晴，可要記得現在你說的話。”千晴一驚：“五哥，你不會跟大哥一樣吧？”
千晴說的大哥，是齊玉嶂。玉嶂是孤兒，幼時被外出遊歷的祭司長老領回大荒，入青衣輩。致寧笑道：“怎麼不說你是？”千晴驚得拍拍胸口：“嚇死我了，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千晴想到考過證書，不日便可升級加薪，下一步，便向行業大神進階，她哼起了歌。致寧聽着千晴細細的不着調的嗓音，笑出了聲：“你也給你客人唱歌嗎？”千晴笑道：“不是誰都有這個待遇的，我只唱給你聽。”“不勝榮幸！”
進入扁擔山，山色愈見蒼森，地勢更加陡峭，左邊峭壁，右邊懸崖，黑壓壓的鳥雀撲簌簌從車頂飛過。兄妹二人見慣不驚，卻也心情沉重了些。
千晴道：“大哥，此次回山，定是又要去尋葯。”想着少時兩次進山尋葯，都是浩浩蕩蕩數百人出發，回來只數十人，其中很多至親好友，千晴心下黯然。
致寧語氣沉重：“按照已往尋葯路線推測，此次應是去蒼幽嶺。這一趟，並不輕鬆。”蒼幽嶺是遠古神魔決鬥戰場，氣場特殊，妖物眾多。除了尋葯，平日無人敢進。
千晴心下一沉，她的父母便是在她十一歲時，進到蒼幽嶺尋葯時失蹤，連同百餘族人至今不知下落。在她父母之前，進到蒼幽嶺尋葯的族人，也是幾乎無人生還。
“阿晴，你別擔心，我會陪着你去。”
不知道這次尋葯，又會經歷什麼事情，二人沒有了賞景聊天的心情，一路再偶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