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送瘟神
暖室的地下暗格里,姚道常和石一貞貓着身子,躲在一片漆黑里。
木地板的縫隙里,漏出一道道昏暗的光。
他們兩個肌肉緊繃,手裏緊緊攥着劍,處於高度戒備狀態。懷裏,還護着一個瑟瑟發抖的孩子。
那個孩子,看起來不過十來歲,一雙大眼睛裏滿是驚恐。連日來的東躲西藏,已經讓他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這麼冷的天氣,他卻滿身是汗,整個人抖個不停。
“姚叔叔,我好想尿尿……”他哆嗦着,小手緊緊拽着他姚叔叔的衣襟。
家破人亡之後,眼前庇護着他的這個俠士,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他這顆小小的腦袋,怎麼也想不明白,此刻踩在他們上方的那個胖子,為何要對他窮追猛打,趕盡殺絕。
就在幾天前,他還是和母親在小院過着平靜的生活。可幾乎一夕之間,一切全變了!母親死了,小院被燒了,就連他的奶娘,都被抓走了!
那群穿着飛魚服的人,毀了屬於他的世界。
而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這是誰要殺他!
“一百兩,你告訴我,告訴我一個方向,哪怕一個地名!我出一百兩!”嚴世藩自然不會死心,他們嚴家做事,向來趕盡殺絕!
他此刻整個人已經貼到了屏風上,就差直接走到雲中子面前了。
“嚴公子,你的卦,無解。”雲中子嘆了口氣,又說:“其實一個黃毛稚子,何足為懼?你找的這個人,根本無足輕重。”
“先生真的起卦了嗎?我既沒看見龜板銅錢,也未測字問卜,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嚴世藩覺得他在誆人!
“奇門遁甲,可通天地宇宙,何須龜板銅錢?”雲中子微微一笑,也站起身,走出了屏風,走到了嚴世藩的面前,說:“此局無解,公子若是堅持,只恐白虎猖狂,血濺三尺。”
“有這麼嚴重?!”嚴世藩將信將疑,覺得眼前這人不過是在忽悠自己,“那我要是偏不信這個邪呢?能耐我何?”
他這話,說得極為囂張。
躲在他腳下暗格里的那兩個劍客聞言,拳頭早已捏得吱嘎作響。
奸人就在眼前,何不直接衝出去,一刀要了他的狗命?靠嚴世藩更近一些的石一貞,悄悄拔了劍。
他對這厚顏無恥的奸佞小人着實忍無可忍!
他早已丈量算計過,從面前的地板縫刺出去,最多不過兩刀,自己就能叫那嚴世藩一命嗚呼!
然而,就在他準備出手的一剎那,他的肩上,多了一股力道。
“別動……”師兄姚道常用唇語告誡他。
“我殺了這狗賊,一了百了!”石一貞咬牙。
“不能在這裏,不要連累師叔!”姚道常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他原是想要阻止他,誰知這一捏,卻叫他手上一抖,劍鞘磕到了隔板上,發出一聲鈍響,一下子驚動了他們上方的兩個人!
“什麼聲音?!”嚴世藩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聲音,頓時警覺起來,一雙眼睛望着四下,探照燈似的打量起來。
雲中子這時,心也提了起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在他眼底飄過。
他默默瞥了一眼自己腳下的暗格,知道此刻暗格里的人,肯定比自己還要驚懼。
“哈哈,不必大驚小怪,”為了安撫他們,他連忙笑說:“是滴漏報響了,一炷香的時間已過,您的卦已算完,小閣老,您該回去了!”
說罷,就順勢將他朝外引了一步,做了個請的姿勢,下了逐客令。
“哎,哎,哎喲~”誰知就在這時候,嚴世藩突然覺得腹痛難忍,伸手一把抓住雲中子的胳膊,說:“我、我這不對,我這……”
雲中子開始見他這樣,以為他是耍詐,賴着不肯走,也沒放在心上,可過了一會兒,見他還是臉色發白,叫喚不止,看上去像是中毒的模樣,才覺得不妙,連忙上手,探了探他的脈搏。
這一探,果真發覺他脈象紊亂,有中了法術得苗頭!
“這丫頭!真不是個叫人省心的!”雲中子見狀不由失笑——自己拿這小犟丫頭,實在是一點法子也沒有!
“哎呀,哎呀媽,喲喲喲……”嚴世藩此時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了,一個勁兒的,只會叫喚,豆大的汗珠滾了一臉,像是要死了一樣!
要不是雲中子扶着他,只怕他早就滾地上去了!
而此刻,外頭的靈羽早就在等這個信了。她在外頭一聽見那胖子的叫喚聲,臉上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壞笑。
青玄見她表情不對,此刻也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些什麼,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師姐,你不會是……”他忍不住想要問一句,可話還沒說完,移門便從裏頭拉開了。
“小閣老,在下已經替你瞧過,回去出個恭,應當就能好了。夜深露重,一路小心!”雲中子一路攙扶,將他交到了裂口阿四的手上。
路過靈羽面前的時候,還不忘悄悄瞪了小妮子一眼。
嚴世藩此時呢,也無心再留,只白着一張臉,悻悻地往外走。
靈羽見他這慘狀,心裏更覺得暗爽,一點都不後悔。要說後悔,那就是後悔沒給他下重點的葯!拉不死他!
眾人目送嚴世藩離開,就像在送一個瘟神。
可這瘟神不情不願,走了沒兩步又回過頭,對着雲中子說:“葛先生,咱們的約定,依舊作數!不要忘記了!”
說罷,他那油膩膩的豬眼刮過靈羽,弄得她渾身噁心,差點沒直接脫下鞋子,砸他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