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以此女為籌
“師姐,你沒事吧?”
青玄在暗處見她不對勁,連忙走上來,扶了她一把。
“我、我沒事,”靈羽被他這麼一扶,才回過神,有些哆嗦地一把抓過他的手,道:“青玄,你、你快去燒水!”
“你真沒事?”青玄從沒見過她這樣慌張,自然不放心。
“我好得很!”靈羽瞧了一眼前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冷靜。
“你真沒事?!”青玄仍舊不放心,於是又問。
靈羽這時卻是不耐煩地對他翻了個白眼,出言催促道:“你快去吧!”
“那好,你自己小心些。”青玄素來知道她的脾氣,也不敢再多磨嘰。
可他還沒來得及走,她就突然叫住他,道:“師弟,灶間的東邊,小櫥最上層,有一包好茶,你拿那個茶給他們泡吧!”
“你還有私貨?!”青玄聞言有些不敢置信。
“嗯,貴客嘛!當然要好好款待!快去吧!別讓他們久等了!”靈羽皮笑肉不笑地哄了他一句。
“行!那我去了!”青玄老實,聞言還真就乖乖地聽了,卻不知他師姐葫蘆里,賣了個大葯……
“嚴公子,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一盞茶的工夫之後,紙紮鋪三樓的暖室里,雙方皆已坐定。
雲中子一襲白色衾衣,長發半散,靠坐在官帽椅里,的確是一副已經睡下又臨時起身的模樣。
他和嚴世藩之間,隔着一素色屏風。只能瞧見彼此的輪廓,五官卻並不分明。
嚴世藩與他相對而坐,身後還站着十幾號人,看上起頗有仗勢壓人的味道。
只不過,這會隔着屏風,他的氣勢減了大半,實力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先生為何不撤了屏風說話?咱們方才又不是沒照過面,何須多此一舉?”嚴世藩對他這種隔着屏風說話的方式很是不滿,覺得自己沒有受到重視。
可轉念,又覺得眼前這人連皇上的面子都敢駁,自己今天能見着他,已然是不錯了,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提什麼過分的要求。
“公子莫要見怪,在下方才已經睡下,此刻披頭散髮、儀容不整,又穿着裏衣,實在不是見客之道。故而只能隔着屏風與公子會面,還望公子海涵。”
雲中子隔着屏風,不卑不亢地解釋了一番。
這話,倒是挑不出什麼錯來。
嚴世藩聽了,卻覺得吃癟。
他有些不滿地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盞,咂了一口,尋思了片刻,才說:“我聽聞,先生有個規矩,說一日只得三卦。怎麼此刻倒為世藩破了例?”
“葛某並未破例,亦不會為任何人網開一面。”雲中子笑道。
“哦?那你為什麼見我?難道不是為了給我算卦?”嚴世藩也笑了,他心裏覺得,眼前這人也不過是攀附權貴之徒罷了!
“是公子想要見我,”這暖室里,水沉香暈染,叫人清凈,雲中子平和地說:“此刻已是子時,便是新的一天。您是頭一卦,那麼,您想問些什麼呢?”
“我聽說,你這裏算卦有三個規矩:不忠不孝者,不卦;不仁不義者,不卦;不買紙紮者,不卦。”嚴世藩並沒有直奔主題,反而玩世不恭地揶揄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話語裏充滿了挑釁意味。
“嚴公子您這麼問,是覺得自己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么?”雲中子想也沒想,就直接反問。
這話,顯然是故意要打他的臉。
“你說什麼!”裂口阿四極為護主,在旁邊聽了這話,不等他的少主子做出反應,自己就先跳了!
只看他往前爆沖了兩步,一副要把屏風踢翻的架勢,潑皮一般。
“阿四!”好在,嚴世藩還算是個場面人,並沒有讓他做得太過,及時出言制止了他。
“先生真會開玩笑,我是說,我不買紙紮,因為用不上。”嚴世藩皮笑肉不笑地說。
“你們很快就會用得上的。有備無患嘛!”這勸人買紙紮,就和勸人買棺材一樣,晦氣得很。可偏偏,雲中子就非要這麼說!
“你——”裂口阿四一聽這話,頓時再度暴起,但卻被身邊的人拉住了。
“呵呵,”嚴世藩這時的臉色也很難看,他冷笑兩聲,隨即甩開手裏的摺扇,胡亂擺了幾下,才說:“算卦吧,時候不早了。”
“算卦可以,你將我店裏那座最大的金銀山買去,二十兩銀子。”雲中子坐地起價,一來就是獅子大開口。
須知二十兩銀子,放在尋常百姓家,足夠花上六七年的了。這一個紙紮賣二十兩,簡直比黑店還黑!
“我說老頭兒!沒有你這樣亂要價的!二十兩?!你當我家少主是憨傻的不成!”阿四又嚷嚷起來。
他是嚴世藩的狗,主人不表態的時候,全靠他出來亂吠。
“二十兩多嗎?你若是嫌多,不看便是。”雲中子也懶得與他們費這個口舌,直說:“自古道不走空,法不賤賣。你們既然嫌貴,靈羽,送客!”說罷,他就要起身離開。
靈羽此刻,見師父三言兩語就給了那畜生一個下馬威,正覺得心裏痛快,一聽這話,立刻對着嚴世藩做了個“請”的動作。
“等一下!”嚴世藩沒想到雲中子氣性這麼大,連忙出聲訓斥了阿四幾句,然後客客氣氣地對着雲中子賠罪道:“手底下人不懂事,讓先生見笑了。這一卦二十兩,一點都不貴!”
他這話才剛有幾分客氣,轉而便畫風一轉,問道:“不過……你若是算得不準,又做何說法?”
“不準,我就拆了這金字的招牌,劈了送到你們嚴府去,當柴燒!”雲中子笑道。他言語中頗有幾分少年人的意氣。
“不不不,世藩要先生的招牌何用?”嚴世藩聞言卻笑。
“那小閣老想如何?”雲中子只問。
“若是算的不準,也不必其他,我只問先生要一個人!”嚴世藩道。
“誰?”雲中子面色微微有了些變化。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先生不會不捨得吧?”嚴世藩油膩一笑。
“公子不妨直說。”雲中子再不想與這胖子彎彎繞繞。
“好!痛快!”嚴世藩聞言合了扇子,拿扇骨一指不遠處的靈羽,大聲道:“在下要的,不過一個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