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錦囊

第三十章 錦囊

老人伸手探向其大腿時黃鳴一陣頭皮發麻,只是礙於此時此景不得以,才抱拳向蒙種說道:“蒙將軍,不用與一位孤苦老人一般見識,況且他又是您家父的舊識,得饒人處且饒人罷。”

蒙種也不願意與這嘴上愛討便宜的老頭較真,只是今天當著三位達官貴人,實在是抹不開這個面兒,本來抽到了上面來的官員正不知如何是好,見有台階,立馬堆笑收起鞭子:“這位大人,剛才那一鞭多有得罪,一會到了酒樓,蒙某定要自罰一杯才行,”蒙種又看了看帶頭的劉舊去,“諸位意下如何?”

“全憑將軍做主!”劉舊去一聽進門就有酒喝,頗為高興。只是忽然又想到什麼,嘴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繼續開口。

就這樣,蒙種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不再看那老人,帶着三人去了。黃鳴也只得說:“老先生,沒事了。”

蔡煙這才鬆開手,看着黃鳴這張再普通不過的臉龐往褲腳擦了擦髒兮兮的雙手,笑而不語。

黃鳴看着遠去的王貴友二人,也並未再去與老人搭訕,只是輕微點了點頭,快步走去。

直到離開城門幾百步,看着老人並未追來,黃鳴才開始大口喘氣,撒腿狂奔。豆大的汗珠如那斷線的珠簾里的珠子淌了下來。

這老人竟然能隱秘地汲取黃鳴的氣機!即便黃鳴已摸到地才門檻,也控制不了竅穴內的氣機往老人手掌握住的大腿處涌去。去速之快,當得上一瀉千里。

前有三江城的牛車老人,又有荊坡的算命道人,加上這胡王鎮的老潑皮,莫非到處都是城門之處有高人?不管怎麼說,黃鳴都暗自下定決心,以後不管去哪,門前誰搭訕,也不搭理了。

果然在扮豬吃虎這條路上,到處都是前輩高人。黃鳴那句得饒人處且饒人哪是說給蒙種聽的,根本就是說給這老蔡聽的!

城鎮不大,劉舊去和蒙種攜手入了一家還算雅緻的酒樓,要了壺上好的高粱酒,等菜上齊,邊動筷子邊進行官場上的相互試探,只是蒙種確實不夠海量,幾杯下肚,劉舊去想知道的就全知道了。

三人就住在了這家酒店裏,等下屬抬走蒙種后,劉舊去叫上其他二人來到自己的房間,坦誠不公地告知了二人此行還有那麼一點點小插曲。

“二位,劉某明人不說暗話,我確實不是大祁的探子,只是開武館和走鏢是一種人情買賣,結交各種人與事,本身就是武館生意的一部分,所以這次來這胡王鎮,確實是來還個人情的,只是恰巧這要還的人情是大祁皇室的,還望二位賢弟不要見怪之前打招呼,為兄先賠罪則個。”說著先一揚脖子自罰了一杯酒。

王貴友和黃鳴面面相覷,怎麼就干係到大祁皇室了?

劉舊去擦擦嘴又自顧自的說著:“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要將皇族一位重要人物,安安穩穩送回祁都盃陵城,大祁雖尚武,武者卻不算各邦最多,所以在下雖是個二竅武者,可藉著家父當年當過幾年的護衛軍教頭,所以也能有幸出入皇宮,教老皇爺的幾位嫡子一些拳腳。”

劉舊去看二人並無言語,便覺時機成熟了,從胸口掏出一枚錦囊,“二位賢弟,在下的本意確實只是為了去荊坡拍賣會長長見識,只是臨行前宮裏的一位娘娘託人送來了這隻錦囊,並囑咐我在到了荊坡后打開。這位娘娘也正是如今太子的親生母親姜宓妃,當時我不疑有他,只管大踏步來了荊坡,約莫臘月二十九,都到了荊坡后立即打開這枚錦囊,定睛一看,只有短短數句和一枚三洲國姜侍郎的印信,二位賢弟不妨看看。”

黃鳴與王貴友對視一眼,由王貴友打開了錦囊,一張質地極為細軟的錦帛上,寫有“元月十五之前,前往胡王鎮接太子歸京,三洲國內以姜侍郎印信買路,便宜行事。”

“劉大哥可知太子身在胡王鎮何處?”黃鳴摩挲着下巴,開口問道。

“正在此地,在從盃陵來的路上,結識了幾位路人,翻過邊境后這幾人就住在了這所旅店中,只是這些看似生意人的走卒小販,有些不倫不類,其中一人喬裝打扮,但依舊腰背筆直,右手有較為明顯的抖扇痕迹,應是位富家子弟不假,只是當時並未刻意去查這幫人的跟腳,我與這幾人分離之地,就是在這所沿街的酒店,現在想來,十有八九是太子無疑了。”

“劉大哥之前說過,京城內的嫡皇子們都在你那學過些拳腳,而路上卻未曾認出太子,莫非大祁太子不是嫡出?”黃鳴脫口而出。

劉舊去有點佩服這位聰慧過人的黃老弟了,拍掌說道:“對!這孫長宏成為太子,也是當年流傳極廣的一件宮中事,說那姜宓妃在侍寢皇帝時,三更起床時發覺肚子上纏有一條又細又長的白蛇,慌忙叫醒了睡夢中的蘊安帝孫琦,孫琦慌亂之中抽出懸挂在床沿的寶劍斬了白蛇,只是那白蛇斷為兩截后又自行癒合了,扭動一會後斷痕轉移到了尾部,隨後斷尾難續,白蛇也鑽入地下失蹤了,只留了斷尾。再後來宓妃就在那晚懷了骨肉,斷尾交由朝中一位太青山的外門子弟處,鑒定此蛇為內澤大鯢湖的蜃蛇,蜃蛇最厲害的神通就是這種李代桃僵之術,尾部乃是此蛇修行之精華,只要不是一擊斃命的傷勢,皆可轉移至尾部逃出升天,不過蜃蛇多長約一丈近乎蟒,這小蛇從尾部粗細來看只能稱之為蜃蛇的兒孫輩。後來又有了宓妃懷有身孕這檔子事,於是老皇帝又將這名皇家供奉派去太青山,問夜遇蜃蛇並斬之,是凶是吉?使者只得跋涉祖山,來回三月有餘,得來的消息是大吉二字。使者解釋說此蛇近乎蟒,卻性情溫和不傷人,旁人斬之,有違天和,而帝王斬之,是大吉之讖,后宓妃生子,蘊安帝大喜,不顧朝臣非議,決議罷黜已立為太子的大皇子,反立長宏為太子,只是孫長宏這太子當得並不順遂,常年不是被人刺殺,就是遭朝臣誹謗,所以這次護送回京,我也吃不準裏面水的深淺,這才路上邀二位兄弟來此胡王鎮,共議眼前之事,三個臭皮匠一起想個萬全之策。”

“既然常遭人刺殺,那為何還要出此遠門?”王貴友也忍不住好奇,問了個劉舊去也想不通的問題,劉舊去搖頭沉吟,說此事還要見過太子殿下,才能弄清楚。

黃鳴問道:“門口那個姓蔡的老人,兩位可曾瞧出些門道?”

劉舊去哈哈一笑,“黃兄弟去了趟荊坡,莫不是瞧誰都像是那不世出前輩高人?”王貴友也點頭附和,“是尋常老人無疑,只不過身手矯健了些,若是再年輕幾歲,估摸不會挨上蒙種那一鞭子也說不準。”

“那蔡煙摸過我等三人的身體,你們就沒覺得竅穴有何異樣?”

王貴友下意識地摸了摸右臂,而劉舊去依舊雙手抱臂,笑着說道:“毫無異樣,只是既然黃老弟你對他起了疑心,在鎮上這些日子,少接觸此人也就是了。”

王貴友點頭附和,黃鳴也就沒再接這茬,抓住一隻酒壺低頭慢飲。

夜深后,黃鳴二人回自己屋子休息,劉舊去卻去了酒店一處不起眼的小屋子,推門入內后,四更天才出來。

清晨,劉舊去帶二人去鎮中心的胡王石刻群像看了看,只見胡王石刻雕像高約兩丈有餘,胡王本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一身戎裝大氅,並未佩胄,頭髮散着更顯其颯爽,只是眉宇間有着那麼些許書卷氣,左手掐腰右手劍指大祁方向,群像里還有十餘個高約丈許的親兵,惟妙惟肖武器各異,只是不管神情如何,眼睛皆望向居中的胡王。劉舊去往前踏了一步,雙手齊項抱拳,單膝跪地,彎腰拜了下去,黃鳴王貴友有樣學樣,在此時,耳邊響起劉舊去低語:“今夜二更,二位賢弟準備好,隨我覲見太子。”

隨後劉舊去帶着二人用了一碗餛飩,就分散開來各自行事了,黃鳴本想尋點箭矢,只是這胡王鎮購買兵器竟需要鎮上管制的購買文書,黃鳴搖搖頭只得作罷,又在路過城門時遠遠瞧見了蔡煙,老頭正倚着城門的石頭捧着個破瓷碗,一臉沉醉地不知在喝些什麼,右手還拎着半個髒兮兮的饅頭,似乎是發覺了黃鳴的眼光,遠遠和黃鳴對上了視線,咧嘴一笑,瞅的黃鳴心裏直發毛,便不再理會此人,快步離去。

回到住處,黃鳴看了看剩下的靈珠,嘆着氣服下一枚玄氣散,並叩開一顆靈珠,默念起徙倚引氣口訣。

夜裏,劉舊去叫上黃鳴二人,往樓下一處僻靜角落走去,推開門后,內有四人圍坐在中間的小方桌上,見劉舊去帶人過來,其中三人紛紛起身,只有帶有方巾的一位男子依然坐着,不用問,定是那大祁太子孫長宏了。

在後面的王貴友掩緊了門,一位滿臉鬍鬚的漢子遞過了三張方凳,王貴友和黃鳴有些拘謹,並未落座,孫長宏客氣地笑道:“既不是大祁子民,又是劉師的朋友,就別拘着了,坐。”

黃鳴這才打量起這位當今大祁太子,雖是一身書生裝飾,眉眼間卻不失貴氣,此生所見之人,樣貌來講,除了那太青門的奎赴京,也就數他孫長宏了,只是那奎赴京看了就惹人厭,而這位太子,嘴角微微上翹,笑容和煦,卻怎麼都讓人厭煩不起來。

孫長宏開門見山地說道:“二位,昨晚劉師來此與長宏聊了半宿,只是有些兇險,不方便劉師來與好朋友講,還是由我這當事人來說更貼切些,”孫長宏這才站起身來,對着黃鳴二人作揖,二人慌忙還禮,三人落座后,孫長宏用手指點了點桌上的紫瓷茶壺,身旁之人趕忙起身為三人倒茶,孫長宏醞釀好措辭后,才與捧着茶杯取暖的二人說道:“長宏此次返京,約莫會困難重重,按照李校尉所言,沿途與京城聯繫的信鴿,一隻也沒有飛回來,所以我們就取消了遊歷三洲的計劃,即日返京,方能避免更多的意外。”

王貴友忍不住問道:“太子本就樹敵極多,為何會來此地,做那作繭自縛之舉?”

孫長宏苦笑說道:“昨夜劉師已告知於我,長宏和王兄弟一樣,也是為了逃婚。”

黃鳴和王貴友對送太子歸京一事並無異議,至於所謂的報酬,王貴友和黃鳴表示也不是圖什麼報酬,就只是幫劉大哥一個忙而已。孫長宏就沒多說什麼,只是看了一眼劉舊去,然後點了點頭而已。劉舊去要得就是孫長宏點這個頭,這就意味着父親的牢獄之災,將會在自己送太子歸京之日就到頭了,讓他如何不喜?七人吹燈起身,去櫃枱結了房錢,便摸着後門去了馬廄,那裏早有七匹已餵了兩天精細飼料的好馬等在那裏,劉舊去率先跨馬,拿着姜侍郎的令牌奔襲至城門。

劉舊去三兩步登上城樓,敲醒了早已入睡的蒙種房門,抱拳說道:“蒙將軍,之前所說之事,劉某前來兌現了。”

蒙種笑着接過令牌,並抽出了一封書信,交給了劉舊去,劉舊去會意,接過手后二話不說就下樓而去,只聽樓上蒙種大喊一聲:“開城門!”城門就應聲吱呀呀開了。

待劉舊去跨上馬匹,七人七馬便要出城而去,黃鳴瞅了一眼門洞中橫卧的老頭,心裏一陣嘀咕,但未曾多想,跟着大隊沖了出去。

馬力十足,漸漸放開腳力,可剛騎出不足一里,黃鳴察覺到了草叢及路邊的異樣,忽然大喊一聲:“有埋伏,快撤!”

就在此時,火把四起,漫山遍野。箭矢更是如那飛蝗般射向七人,那名沖在最前的李校尉連人帶馬被射成了刺蝟,馬失前蹄,人往前甩飛了出去,當場就死了。而那名後方的隨從點燃了一隻綠色火把,大喊一聲:“捉拿叛國賊孫長宏!”話音未落,人已往一側疾奔而去,那名滿臉鬍鬚的漢子大罵道:“左游弋,你個叛徒,老子抓住你非扒了你的皮!”

黃鳴拉開“獨中”的幕布,一甩拍散了襲來的箭矢,抽箭拉弓一氣呵成,箭矢隨着短促的嗡聲射向已奔出幾百步遠的左游弋,這位身經百戰的左校尉只覺肚子一涼就被射下了馬背,就此沒了氣息。

五人調轉馬頭,往胡王鎮奔去,剛才大喊的那位名叫盧蘆的大漢左臂一側中了一箭,依然咬牙護在太子一側,邊退邊撥弄箭矢,至於劉舊去也有餘力邊退邊幫襯太子,眾人拔馬回奔,只是那弔橋抬高已有三尺有餘,漫天的火光及吶喊聲嚇傻了城樓上的蒙種,半晌才大呼:“是大祁軍!敵襲!敵襲!快關城門!”

眼看眾人距離弔橋只有百步距離,弔橋已吱呀呀升高到了近兩丈,劉舊去大急,口呼一聲:“貴友兄弟!”

王貴友回頭一看劉舊去已一隻手抓住了孫長宏肩膀,當即會意,運起右臂氣勢與劉舊去合力將太子扔進了城裏,隨後二人棄馬狂奔,躍起后抓住弔橋門板滾進了城裏,黃鳴騎在馬背上看了看身後已下馬抽刀的盧蘆,心裏一陣惻隱,一咬牙用幕布蒙了馬的雙眼調轉了馬頭,往回奔去,大呼一聲,“盧大哥!”

盧蘆看黃鳴沖自己奔來並伸出了一隻手,有些激動,卻遙遙大喊:“少俠快快進城,我為少俠墊后!”黃鳴哪跟他廢話,一手抓住盧蘆後頸就扔在了馬背上,此時箭矢雖然不再密集,但射來的箭無一不是來自硬弓,狠且准,黃鳴調轉馬頭的縫隙馬脖子就中了一箭,沒跑幾步就癱軟在地上,黃鳴不敢藏私,背起盧蘆暗運足底氣勢氣機,雖背有一人卻依然快得出奇,此時弔橋已完全升起,黃鳴大喝一聲,身形拔地而起,先是跳起將一名一百二三十斤的漢子拋擲過弔橋,落地后又往前奔了兩步重新跳起,黃鳴暗運小踏空決,想藉著足底玄氣再次拔高,只不過這一次失敗了。

黃鳴雖慌不亂,早已掏出了行囊內的那套飛刀,趁身體下墜前釘入了弔橋,藉此拉力堪堪越過弔橋,黃鳴滾落下去前也不忘收起飛刀,只是那絲線扭動軌跡不定,差點傷了自己。

收入行囊后黃鳴苦笑一聲,原來城內的駐軍已將他們幾人團團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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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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