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生來就是被嫌棄的命運
“顧仰辰,你負責洗菜擇菜,顧仰光,你負責將所有的東西切好。”安洛初站在廚房,有條不紊地指揮。兩個大男人看着她領導的風範,無奈地嘆氣但是臉上卻浮現出若有似無的笑容。
這邊,安洛初忙着打雞蛋,偶爾抬頭,看着兩個大男孩都賣力地幹活,她的臉上綻放出美好的漣漪。但是,轉瞬,安洛初的眼神黯淡下來。這種場景,以後怕只能出現在夢裏吧?安洛初下意識的望向顧仰辰,顧仰辰正抬着袖子擦拭臉上的汗珠。安洛初心裏突然泛酸,顧仰辰,等你找到心愛的女孩之後,你和她會有多甜蜜呢?惆悵席捲而來,安洛初不自覺的皺起眉,她微微有點晃神。
“洛初,你怎麼啦?”顧仰辰已經湊到她身邊。
安洛初有點慌張地搖頭,但是握着碗的手在微微發抖。稍不留神,尚未攪拌好的雞蛋已濺到地上。安洛初匆忙放下手中的碗去收拾地上的污漬,顧仰辰眼神里滿是疑惑,但跟着蹲下了身子。
這時候,顧仰光接口:“洛初,原來你連打雞蛋這種小事都不會做,哈哈。”
安洛初微怔,臉上浮起尷尬的笑。
“我來吧!”在安洛初要端雞蛋碗的時候,顧仰辰輕輕地說。不經意間,他冰冷的手掌已經覆上她溫熱的手。清涼的感覺傳來,安洛初觸電似的拿開自己的手。顧仰辰像是沒事人似的端起碗攪拌雞蛋,他熟練的動作讓安洛初瞠目結舌。
顧仰辰見狀,眼角浮現出淡淡的微笑,淡淡地說道:“我會的事情還多着呢,只是你還沒見識到而已。”
是嗎?安洛初臉上的笑有點僵硬,她恐怕再沒機會了解他的好。也許,到此為止就好,否則的話,她又會有太多的捨不得,太多的眷戀。
顧仰光卻有點出神,他的臉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站在那裏的安洛初與顧仰辰,他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安洛初和顧仰辰,竟然給了他家的感覺,顧仰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眼角微微濕潤。似乎很久以前,他已經是無家可歸的孩子。那份始終縈繞在心頭的溫暖,總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帶給他些許的甜蜜和無盡的感傷。家,這個美好的字眼,在他最孤單絕望無助的時刻,帶來的竟是強烈的刺痛感。
他兀自搖了搖頭,繼續切菜。很快,飯菜已經準備好。三個人看着滿桌豐盛的佳肴,都孩子般地露出欣喜的笑容。愉快的時光總是稍縱即逝,安洛初看着剛剛洗好碗筷的兩個大男孩大眼瞪小眼,亮如星子的瞳孔深處暈開濃烈的笑。
但,即便再幸福,都有期限。安洛初削好了水果,他們三人在客廳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如果時光可以停留在這刻,那該多好,安洛初心裏愈發捨不得。但她還有尚存的理智,趁自己還有勇氣喊停以前,結束吧!安洛初深吸口氣,輕輕地說道:“顧仰辰,陪我去外面散散步吧?”
什麼?顧仰辰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但他趕緊點頭,深怕顧仰光那個混蛋又搗亂。但是,這次顧仰光倒是格外安靜,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牆上的液晶屏幕。他是看上了癮吧?保持這種狀態,顧仰辰暗暗祈禱。腳步竟然有點輕微,直到和安洛初站在門外,他才如釋重負地喘口氣。
這頭,顧仰光看着他們的背影,突然垂下了頭,他的心裏竟有隱隱的不安。
而安洛初顯然沒有注意到他們詭異的姿態,她有點心不在焉。
直到站在身邊的顧仰辰輕輕地開口:“洛初,以後——”
“顧仰辰——”安洛初匆匆地打斷了他,她怕他再說下去自己就真的不忍心放他走,“明天簽好離婚協議書之後,我會儘快搬走。”
顧仰辰怔在那裏,所謂的晴天霹靂不過如此。難怪她今天心血來潮要做飯,原來那是最後的晚餐,比鴻門宴的殺傷力都大。顧仰辰的手已經微微顫抖,他稍稍有點激動:“洛初,你騙我,對不對?”
“顧仰辰,你還記得嗎?我們初次見面,我竟然說你是同性戀。那時候,我很奇怪,為何這個變態總是出現在我的生活里,讓我躲閃不及。嫁給你以後,我在想我們這段異於常人的婚姻到底要怎樣維持。可是,漸漸地,我習慣了這種生活,習慣了身邊有你。但是,後來,什麼都變了。也許分開,對——”
顧仰辰沒有允許安洛初繼續說下去,他已經霸道地攬住她的腰,狠狠地吻下去。他的唇碾過她的唇,帶着濃烈的絕望,安洛初幾乎瞬間聞到血腥的味道。回過神來,安洛初使勁掙開他,與此同時,狠狠的巴掌已經落在顧仰辰的臉上。顧仰辰痛楚地看着她,受傷的眼神讓安洛初想哭。但是,她只是淡淡地說道:“顧仰辰,我的話已經說完,請你自重。”
自重?顧仰辰看着她被鮮血浸染的雙唇,無力地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原諒我?為什麼不能重新給我個機會?”
安洛初緊抿着雙唇,只是搖頭。
“洛初,我知道當年不該那樣做,我知道害你流產讓你對我失望。可是,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會改,為何你不能試着再相信我一次?”顧仰辰的聲音脆弱,無助。
顧仰辰,你對我只有歉疚,沒有愛情,這樣的話,你真的可以幸福嗎?安洛初在心裏搖了搖頭,她的聲音變得冷淡:“顧仰辰,原諒你能讓時光倒轉嗎?如果不是你,也許我和陸子晰—”
“夠了。”顧仰辰的聲音冷漠但是帶着灼人的怒氣,原來,還是陸子晰。她始終無法諒解的不是他讓她受到的傷害,而是他當年拆散了她和陸子晰。那麼,她的心裏,還是難忘陸子晰?
那麼,他呢?她曾經說她愛上了他。也對,只是愛上,她心裏最愛的那個男人始終是陸子晰,他顧仰辰能排第二已經很不錯,顧仰辰突然有點絕望。
“顧仰辰,祝你幸福。”安洛初轉身離去,不想讓顧仰辰看到在她眼眶打轉的淚珠。其實,她多想再看顧仰辰幾眼,將他的臉永遠地安放在自己心底。但是,她不敢,她怕自己會崩潰會失態,她不要顧仰辰看見她的留戀與不舍。
顧仰辰看着她決絕的背影,許久,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他呢喃着:“洛初,我該怎麼辦?就算你心裏最愛的那個人不是我,我還是捨不得放你走。”
愛總是帶來最深的絕望,顧仰辰看着滿天繁星閃爍,眼神茫然無助,他的路究竟在哪?
他走回別墅的時候,客廳里空空蕩蕩,他們都睡了吧?顧仰辰沉重地嘆息,路過卧室,腳步微微遲疑,終究還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客房。
他以為自己會失眠,但是竟然睡了過去。只是夢中,他重又變成那個小男孩,站在角落裏眼巴巴地看着別的小朋友玩遊戲。只是木然地點頭搖頭,所有的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然後嘆息搖頭。直到那個小女孩出現,他竟然清晰地突出六個字:“你叫什麼名字?”生命似乎開了另一扇窗戶,但顧仰辰卻突然夢到小女孩越走越遠。然後是爸爸,媽媽,阿姨,顧仰光,最後是安洛初,他們竟然都沖他揮手再見。
“不要走,不要拋下我。”顧仰辰急急地伸出手,就是在這時他驀地驚醒過來。無邊的黑暗中,他緊緊地蜷縮着身子,壓抑許久的眼淚終於決堤。孤單是他的命運嗎?所有他愛的人,他註定都留不住。他們都不愛他,只是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也許,生來就是被嫌棄的命運,他不值得別人愛。顧仰辰的心口冰涼,原來那裏也在下雨。
這時,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他是個魔鬼吧?只能給別人帶來痛苦與傷害,這樣的話,他有什麼資格把她留下?也許唯有離開他這個不祥人,她才能幸福。自己不能再拖着她,顧仰辰心裏突然有了決定。
牆上的鬧鐘已經指向七點,顧仰辰洗漱更衣下樓。安洛初已經準備好早餐,似乎什麼都未曾改變。顧仰辰沒敢看她的眼睛,坐下來低頭吃早餐。也許,這樣的時光只能成為以後的念想,顧仰辰吃得很慢很慢。但終點總會到達,顧仰辰放下筷子的時候,鼓足勇氣說道:“洛初,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我們顧家不會在這方面虧待你。”
安洛初只是搖頭。
沉默,沉默,沉默……
終究還是安洛初開口:“顧仰辰,現在我們互不相欠,你只要在上次我給你離婚協議書籤字就好。”
“好。”顧仰辰苦笑,既然他不能如願留下她,那就滿足她的所有願望,讓她不要失望。
安洛初點頭,他們之間又陷入沉默。
許久,顧仰辰起身:“離婚協議書放在客房,我這就拿來,簽字。”顧仰辰的聲音有無盡的酸澀。
安洛初只是點頭,她的心快要窒息,什麼都說不出來。
但是,幾分鐘以後,顧仰辰急匆匆地沖了下來:“洛初,我現在有急事,你放心,我回來以後會立即簽字。”
沒等安洛初開口,顧仰辰已經急急地跑了出去。安洛初看着他的背影,竟然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