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全家團聚

其實，她等這一天真的很久了，太久太久了，以至於心中都有些麻木了，甚至逐漸的習慣了這裏的生活，所以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她反而激動的不知所措了，趙母緊緊的拉著兒子的手，眼神卻是徵詢似的望向楊東文。

楊東文微笑着點點頭，“阿姨，一切都結束了。”

徹底的沉默，三十秒。之後，趙母忽然往二人身後看了看，然後疑惑的問道：“那個女孩子呢？余菁呢？兒子，怎麼沒跟你一塊回來，那麼好的姑娘你可不能虧待了人家啊。”

趙敢登時汗顏，看來老媽還是念念不忘這個兒媳婦兒。自己知道余菁在上海，甚至是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兒子都已經出世了，但自從回到平津之後，卻幾乎沒有時間去上海，這如今也成為了趙敢心頭的一塊大病。

不管怎麼說，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解決了，是該和余家做個了解了，余菁一個人在那裏，應該會很辛苦。

“她在家呢，等過幾天我就把她接過來。”趙敢安慰老媽道。

趙母一直都是很相信兒子的話的，自然也不會以為這其中有什麼問題，點點頭沒有說話。

半個小時之後，所有家當收拾完畢，三人拖着大包小包浩浩蕩蕩的走向村頭。臨上車前，趙敢找到了老村長，不知道從哪裏摸出兩瓶二兩裝的二鍋頭，然後塞給村長一瓶，自己擰開一瓶，嗓子一咕嚕就全灌了進去。

從去年的的交談中，趙敢就知道，老村長年輕的時候絕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但人家不說，自己也不會去追問，每個人都有心中留守的一塊隱地。一瓶二鍋頭，一口乾掉，感謝和尊敬便都融化了進去，然後離別，這一別，或許不會再見。

出了大王莊，車子繼續向東開去。又行了大約兩個小時的路程，隸屬於太行山脈的巍峨九江山就矗立在了前方。山頂還有着斑斑駁駁的白雪沒有消融，腰部和山腳卻是黑漆漆的一片，樹木花草都枯了，滿是一片荒涼蕭條。

與上次所見相比，九江山監獄幾乎沒有發生任何改變，甚至里看門和接待趙敢等人的獄警都沒有換。那獄警顯然還沒有忘記曾經從趙敢那裏得到的好處，辦事兒格外的賣力，低三下四的像極了個下人。

對這種人，趙敢到沒有太多的鄙視。如果可以，誰不願意活的高高在上，如果可以，誰不願意受到萬人膜拜崇敬……你可以就算餓死街頭也不去討飯，但你絕對可以為了不讓自己的孩子餓死而去做最下賤的事情。

這就是人。誰也說不得誰，從來都幾乎沒有什麼設身處地，從來都幾乎沒有什麼將心比心。每個人都是以自我意識為中心的，那麼就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在郭寶峰的幫助下，省公安廳已經下達了批文，於2013年11月11日，也就是今天，吳有責正式無罪釋放，並有政府出面補貼10萬元的精神損失費。

趙敢自然不差那十萬塊錢，在拒絕的時候告訴來的政府官員：“北口市又下暴雪了，糧食都絕產了，這點錢雖然不頂用，但還是給了那些農民吧，能抵多少算多少。”

那官員的臉色登時變得比茄子還紫，北口市的暴雪事件一直都是淮東省官場的大痛，因為救濟力度和措施不夠好，已經被告到了中央去。

如今站在監獄中，想起之前的事情，趙敢不禁又是一陣唏噓感嘆，沒來由的產生一股莫名的厭惡之感。而遠處的牢房就像是一個猙獰的巨獸，自己總有衝動要把他一拳搗爛。

很快的，一個滿頭斑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每一步都是那麼的蹣跚，但卻又是那麼的堅定，因為在前方十多米遠的地方，他看到了幾乎只能在夢裏邊見到的老婆和孩子。

走一步，再走一步，天晴了。

趙敢忙拉着母親迎了過去，隨之三個人抱成了一團，地下漸漸擴散出一灘不小的水漬。良久，三人才又重新分開，邊上還有幾個獄警在，吳有責意識到有些失態，忙在最短的時間內乾涸了眼睛，然後筆挺的站直身軀，在趙敢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記說：“小子，你真的長大了……”

父親只是普普通通的人，這些年一直在牢獄中，吃不上好的，穿不上好的，體質更是下降了不少，力氣根本比不上年輕小伙。但就是這麼一拍，卻讓趙敢差點摔倒在地……沒有人能理解到趙敢此刻心中的感覺，他感到喜悅，但感到更多的是陣陣的虛脫，一切終於結束了，父親終於救出來了，終於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出來了。

這一年來，自己真的經歷了太多太多，回想曾經的鬥志昂揚，回想曾經的糾結彷徨，回想曾經的輾轉反側……無數次死裏逃生，無數次勾心鬥角，無數次奔波忙碌，才換來今天的一切，卻也失去了很多很多，他真的感到很累，累的想要就地趴下睡覺。

“爸，對不起！兒子沒本事，讓您和媽受了這麼長時間的苦。”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你媽和我從沒有怪過你，只要一家人能重新在一起就好了，一切都過去了，不是么？”吳有責將眼淚逼回進透着世事滄桑的眼眸中，擠出了笑容——但這卻是最真切最會心的笑容。

趙敢花三千萬在湖濱買了處豪宅，以前自己是一個人，能隨便有個住的地兒就成，就算是露宿街頭也無所謂。但現在不同了，父母當初的工作雖說還行，但這四年可謂是吃盡了各種苦頭，而自己卻直到今天才有能力將這個家庭重新拼接到一起，既然一切過去了，那就要讓爸媽的後半輩子住的舒舒服服的才成。

這處豪宅合計着十多萬每平米，本身有兩層，還帶着獨立的游泳池和小花園，在往邊上去，便道了湖濱，要是老兩口覺得閑了，也可以到湖邊釣釣魚。

這房子本來就是裝修好的，只需要再按照自己的意願重新佈置下就成了，趙敢叫了好幾十個人來幫忙，沒半天功夫就都弄好了。看着煥然一新的新家，二老又是一陣唏噓感嘆。世事弄人，自己受了很多憑白的苦，但所幸的是，兒子卻因此成長的更快了。

等都收拾妥當后，趙母忽然又覺得屋子裏空落落的，這才想起來是屋裏缺了個人，兒子也二十六了，要是放在他們那個年代早有孩子了，可現在還沒有結婚，老兩口還是有些着急的。

看着趙敢那好多天沒有剃的鬍子，趙母略帶憂色的問道：“兒子啊，你看着這新家也弄好了，我和你爸兩人也都安頓好了，你也該好好操心下自己的事兒了吧，媽不是早和你說過了嗎？咋還不見余菁哪孩子呢？你趕緊給媽找去，我就認準這一個兒媳婦兒了。”

吳有責本來有抽煙的習慣，但這些年的牢獄生涯卻讓他把煙戒了，不過出來后看到兒子有了出息，就又點起了一根，一手夾着煙頭，另一頭打斷老婆的話說：“你操那麼多心幹嘛了，兒子都這麼大人了，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啦，你讓兒子自己去解決好了，還非得按照你的意思來。”

“你又不是不知道。”趙母的對吳有責的話不以為然，“這混小子現在是本事大了，但估摸着也和你年輕時候一樣，總是喜歡拈花惹草的，我這不是怕他想不明白嗎！”

聽到這裏，吳有責白了老婆一眼，然後略帶尷尬的笑了笑，“都過去那麼久的事兒了，你就不要念念不忘了，還說給孩子聽。”

吳有責說完這話，又正色面向趙敢說：“你媽說的雖然不是都對，但爸還是得提醒你下，男人難免拈花惹草，難免喜新厭舊，難免喜歡過好多人，甚至被好多人喜歡，但只能愛一個，這是別人給你的責任，也是你給別人的責任。”

“爸，我明白。”趙敢連忙點了下頭，自己現在的感情太亂了，要是和自己有過關係的女孩子都被這二老知道了，老爸非得拿皮鞭子抽自己不成。

這時，門鈴聲忽然響了起來，趙敢忙去開門。隨着房門的打開，一個身着黑色貂皮大衣的三十歲最有的美女出現在了門口，看的二老眼睛都是一亮。

那美女只是衝著趙敢微一點頭，然後便側身閃進屋裏，很熱情的衝著二老笑道：“叔叔好，阿姨好，我是趙敢的朋友。”

“程沁……”趙敢低低的叫了聲，把門關上后，有些木然的站在後面。

趙母看兒子突然變得跟愣頭青一樣，有些不滿的說道：“你個混小子，還愣着幹什麼，也不好好招呼下你朋友。”

“叔叔阿姨不用客氣了。”程沁用很優雅的姿態坐下，笑意盈盈、彬彬有禮，恐怕任何一個長輩見了這樣的女孩子都會喜歡。當然，嚴格說來，程沁也不算是女孩子了。

等坐好后，程沁才把隨身帶來的一大堆禮品、補品啥的堆到前麵茶几上，笑着說道：“叔叔，阿姨，第一次見面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就隨便帶了點，你們不要介意。”

趙母忙又是一番客氣，還暗中瞅了瞅兒子的神色。

趙敢卻是轉身默默的給程沁遞過一杯水來，然後便在一旁坐下，也沒有說話。

老兩口都是飽經世故的人了，看這氣氛，自然明白兩人間有點什麼難以言明的問題，而且，最關鍵的問題是，兒子似乎對人家姑娘有點出奇的冷淡。但人家畢竟遠來是客，還給自己兩人帶來一堆東西，總還是要熱情招待下人家的。

吳有責抬頭看了看掛鐘上的時間，面向程沁說道：“也快到晚飯的點兒了，你就不要走了吧，留下來大家一塊吃個飯，這幾年，也虧得你們幫忙照顧那混小子了。”

程沁微一沉吟便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留下來，不過眼神不經意間瞟到趙敢之後，心裏怎麼著也開心不起來，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一些事情，但按照常理來說，趙敢完全不可能知道啊？而且，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至於這麼對她吧？

四人都是各自想着一番心事，於是氣氛又怪異的沉默了下來。

就在這時，門鈴又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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