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4.晨曦，風起之地
“沙沙，沙沙。”
紙與筆有節奏的韻律戛然而止。
從忘我般的專註中回過神，赫蘿菈把手伸向了桌角的茶杯，卻發現空空如也。
推開窗帘，迫不及待傾瀉而下的午後陽光令她的渾身溫暖，遠處的鳥鳴驅散了房間中的靜謐，如同停止的時間再度恢複流動。
風起，拂過赫蘿菈仍有些迷糊的臉，調皮地在房間裏歡鬧，擺放在房間各個角落的書稿隨聲附和，輕快的翻頁聲此起彼伏，彙集為撫慰人心的旋律，讓赫蘿菈情不自禁地把雙手伸過頭頂，狠狠地伸了個懶腰。
“吱呀~~”
小泥巴推門而入，奶油與烘焙糕點的甜香飄進房間，赫蘿菈鼻子不住抽動。
“不該是史萊姆送來嗎？”
“正好順路嘛。”
赫蘿菈笑眯眯地拂去餐車邊緣掉落的毛髮，調侃：“你這尾巴啊。”
早已長大成人的小泥巴在晨曦人氣很高，她有着一條異常毛絨的大尾巴，它的蓬鬆，柔軟，是晨曦孩子們無法拒絕誘惑，路璐和賽璐璐還小的時候就喜歡跟在她背後亂晃。
小泥巴對掉毛不以為意，尾巴可是她的一大驕傲，雖然日常保養是有點費時。
“哇喔，你已經寫了這麼多嗎？”
風鈴“滴玲玲”作響，午後的風吹得人沉醉。
赫蘿菈愜意地坐在陽台遮陽傘下品嘗着奶茶，聞言，她回頭。
小泥巴小心翼翼地把食物放得遠遠的，特地用水元素把沾了油的手洗凈這才敢拿起壓在桌面上的書稿瀏覽。
赫蘿菈所寫書稿名為《晨曦之風》，詳細描述了晨曦建立至今所經歷的大事件，同時也記錄了晨曦空島啟程后的沿途見聞。
得到了塞拉建議后，赫蘿菈、薄暮、黃昏三位撰寫者已經開始考慮將兩部分內容拆分。
“以後還會更多，我們的旅程才一年呢。”
“一年時間確實見了不少人和事，不過這四個月我們可是一個智慧生靈都沒見到。”小泥巴雙手撐在陽台上，劇目遠眺，感慨，“真安靜啊。”
是很安靜，告別博格特一家后，晨曦空島進入的是被杜爾德蘭海商稱之為“無聲之海”的海域。
在杜爾德蘭歷代人的傳聞中，這是一片永遠無法駛出的絕望之海，所有進入其中的船隻無論攜帶多久的口糧，有着多麼堅韌的意志，最終都會安靜地消失在無盡海波之中。
晨曦進入無聲之海的三個月見聞無不驗證了這些傳聞，一路上見到的陸地屈指可數，且無一例外生靈稀少。
海妖潛入深海，發現這裏的海族仍然處於懵懂而未覺醒的階段。
任何一個生靈行駛其中都會有一種強烈的錯覺——我被世界遺棄了。
對於別人是折磨，對於晨曦只能算是無聊，舉“家”旅行的晨曦人眼見只能看到海天一色的景色，便興緻缺缺地各自散去。
孤獨？不存在的。
“傑弗里一定很忙吧？”想起那些海鳥，赫蘿菈輕笑。
“三個月健身，雖然那些海鳥還是管不住嘴，但總體是精壯了不少。”
每逢這時，眾人總是會想起傑弗里念叨的運氣守恆，紫星提出過一個假設，也許守恆在傑弗里身上是存在的，只不過是海鳥們為他承受下了所有。
“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拍打着小翅膀飄進房間的薄暮一眼就看到了餐車上的點心，她把帶來的捲軸一放就端着茶杯湊到了赫蘿菈邊上享受了起來。
“這又是什麼？”小泥巴問。
“人口普查報告。”用舌頭蜻蜓點水般享受奶油的薄暮隨口說道，“還有一些雜項統計數據，結果剛出來。”
晨曦歷14年，晨曦的人口第一次突破了3000大關。
晨曦人族：529人
晨曦海妖：431人
精靈族（總類）：756人
群星蘑菇人：257人
混血種及亞人：1205人
史萊姆：50人
其他：27
這份數據有意思的地方實在不少，首先就是晨曦人族的人口數量。
一直以來外界對晨曦都有一個奇特的誤區，那就是晨曦之主中半數為人族，而且塞拉對於人類的認同感一向高於兔耳族，因此晨曦應當是個人族數量佔比更大的地方。
但從始至終，晨曦一直都是混血亞人口佔主導地位，由於有着晨曦之主這同一個信仰，因此駁雜的族群成分並不會帶來摩擦與矛盾，相反，自建立以來，和睦融洽是晨曦的常態。
轉型后成為治安官的紫星就曾吐槽，在晨曦，戰鬥組和治安官是只有武力的大隻佬們最終歸宿，而閑得無聊則是戰鬥組與治安官的常態。
晨曦海妖們的人口數量相較深綠海妖時期增長了約100人，由於統計根據混血比例確認究竟該劃分到混血種還是晨曦海妖，因此醫療組一度很忙。
精靈族人口中，森精佔大多數，基本是以奴隸身份被晨曦購入，最終成為了晨曦廣袤土地之上的護林員與農業部成員，而類似赫蘿菈這樣的暗精靈則成為了守夜人。
套用奧爾加的一句話就是，森精們從未如此徹底地擁有過森林，638位森精佈置向晨曦密佈的群森，如同往霍古的嘴裏灑上一把米。
群星蘑菇們有能力完成快速的繁殖，但專註於蘑菇培育的他們增速緩慢。
雖然待在濕地里深居簡出，但是晨曦人對蘑菇人的喜愛無以復加——他們以一己之力讓所有晨曦人的餐桌上都能見到各式各樣的美味蘑菇。
只不過蘑菇人們顯然是耳濡目染了路禹和璐璐不甚理想的起名能力，把一份驚艷了晨曦家家戶戶，鮮美無比的大型食用蘑菇命名為“晨曦美味蘑菇”，如此簡單粗暴，讓人一陣恍惚。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麼地方能被史萊姆稱之為聖地，晨曦當之無愧。
五十位具備了智慧，能夠流暢對話的史萊姆，放到外界，每一位都是難得一見史萊姆王，可在晨曦，這卻是無法引起任何人詫異的小事，畢竟早在史萊姆果汁現世時，他們就想像過這群小傢伙不可限量的未來。
最後的一項“其他”，每一位都是晨曦數量稀少的獨特個體。
比如霍古這位晨曦唯一的巨龍。
靈體換軀后成為半龍人但又能在合適時候重新成為巨龍的法古塔爾。
本體是一團霧氣的魔力生命體霧妖。
沉睡在晨曦海之宮殿深處的古螺以及水母之主小珊瑚。
總計人口3255，看到這個數字，晨曦建立初期就在的薄暮感慨萬千。
“那時候，晨曦領也就兩百多人，勞倫德教皇給的班底，現在居然都有3000多了。”
“你說居然……”小泥巴忍不住吐槽，“二十年過去了，晨曦領依舊空曠，雖然每個地區都進行了開發，基礎建設也不斷地修繕，可還是很空曠啊”
“那些空曠都是為了‘遲早有一天’預留的，西格莉德大人的規劃部署很優秀，有沒有興趣進修一下？”
小泥巴連忙縮頭，她是一看到數字就滿頭大汗的人，先前就因為誤認為新制單位下1噸糧食數量不多，而被後勤組的人帶着進入倉庫直觀感受了1噸糧食的厚重。
“現在晨曦所有倉庫中儲存的土豆總量大約是520噸，如果每個晨曦人今天都吃掉一斤土豆，那麼一天的消耗大概就是這麼多。”
晨曦農務組對於糧食儲存這一項，一直都是以“明年就會遭遇百年難遇的大天災”作為標準，因此糧食儲備的要點就是“干他媽塞爆！”
土木組建多少個糧倉就塞爆多少個糧倉，反正多餘的糧食也能供給給畜牧組，再不濟直接簡單粗暴地用來肥地呢，總之要讓晨曦人有得選的同時還吃不完。
所以在雜項數據中，小泥巴看到了一些瞠目結舌、匪夷所思的大數字，無聲地默默訴說著以奧爾加和茱蒂絲這兩人為首的農務組的偉大。
續上一杯奶茶，曬得暖烘烘的赫蘿菈好奇：“薄暮，當年，有想過晨曦會變成這樣嗎？”
“這要看是什麼時候了。”薄暮把一塊餅乾在奶茶里涮了涮，送進嘴裏，“我第一次見到西格莉德時當然是完全想不到的，畢竟只要買家不虐待我和弟弟就算不錯了，而且那時候也沒有晨曦這個概念。”
“在起點福利院裏工作時同樣想不到，每天都很忙碌充實，沒時間去想以後的事情，而且沒有鞭子，口水，亂七八糟的騷擾，這種生活比起以前就夠幸福了，誰敢奢望更多啊。”
起點福利院關閉時，薄暮已經提前抵達從零開始建造的晨曦領了，她對福利院還是有些眷戀的，救助他人的巨大滿足曾讓她動力十足，可後來，這種不求回報的付出在接連遭遇了幾次小變故后，她的心也難免蒙上了一層寒霜。
正因為如此，薄暮十分佩服安娜與伊斯科夫婦，他們始終熱忱，心懷最樸素的善良，即便風吹雨打，仍舊願意堅信人心之善。
安娜與伊斯科的婚禮上，她和當年在福利院共事的同伴們特地製作了一些福利院相關手工小玩意，以感激他們當初對所有人的照顧。
是他們的善良，才讓福利院在風雨飄搖中堅持了數年，讓不離不棄的護工們最終都搭上晨曦的大船。
啟程后不久，晨曦就經過了科萊，在那裏，他們了解到博恩城的人至今仍然懷念着當年的福利院。
當時對它喊打喊殺，失去之後卻又追悔莫及，何必呢？
“那，到了晨曦之後呢，有想過？”
“在路禹和塞拉大人把我和黃昏都收為學生悉心教導的那一刻，我就願意為晨曦付出自己的一切了。”薄暮笑道，“所以，我確實有想過，只不過……想像力再好，也猜不到這一刻吧。”
在現有魔力基礎下，他們已經登臨了巔峰，所考慮的也是拓展高階魔法，備戰下一次魔力潮，迎接【千年之議】這些更遠大的事情。
正如路禹、塞拉、璐璐建立時所說的那樣，他成功給了晨曦人一個不被風雨侵擾的家，而且做得遠比許諾的要更好。
“對了，你報名了嗎？”
“你指人偶備份計劃？”赫蘿菈即答，“那當然，我會一直追隨老師，直到衰朽。”
“我也一樣。”薄暮莞爾一笑，“畢竟只有我們還在身邊，老師才會安心。”
由塞拉主導的靈體換軀穩定性逐步提升后，自我備份成為了正式擺在眾人面前的選項。
儘管有着晨曦封閉式魔力的滋潤，他們的壽命得到了提升，如今仍舊年輕，但為了防止一些突發的意外，以及醫療組仍然會束手無策的少數絕症找上他們，提前訂製人偶成為了計劃的一部分。
晨曦的四位領主都念舊不是秘密，而這也是未來即將挑戰衰朽的他們在提前佈局。
赫蘿菈訂製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薄暮則不然，她和黃昏對於繼續當血族興緻缺缺，決定也擁有光滑的龍角，因此需求是“原本的樣貌，半龍人軀體”。
小泥巴選擇了魔狐，而且是魔狐中最特殊的多尾個體。
“你養護一條尾巴就夠嗆了，還打算要更多尾巴？”薄暮嘆氣，“但願到時候你不會後悔着找塞拉大人換回來。”
“嘿嘿，才不會後悔，夏蕾姆姐姐可愛摸我的尾巴了，恨不得抱着睡覺，一下子多出好幾條，她一定會樂瘋的。”
突然，嘰嘰喳喳的三人不約而同停了下來。
“傑弗里的海鳥是不是……在叫喚？”
……
……
烈日炎炎，森精定居點的實驗田中，茱蒂絲循聲望向遠處。
瓦倫和沃勒一人拎着一個食盒，遙遙對她舉起。
這個習慣是被逼着養成的，自從某次不小心踩壞一株實驗苗讓茱蒂絲和奧爾加鬱悶得吃飯都沒胃口后，兩人進入實驗田所在區域，堅持只站在主道上。
當年的亞斯冒險者四人組如今各自是畜牧與農務兩組的組長，掌管着晨曦人的飯碗，然而他們都是為了一頓飽飯刀口舔血的人，命運的妙不可言在他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才幾點，你們就開始吃晚飯了。”打開食盒，看到一道道精緻的菜肴茱蒂絲忍不住失笑。
“下午茶，下午茶。”
“下午茶就有水晶肘子和鹵牛肉，嘖嘖。”
“那你吃不吃呢？”
“當然啊。”
陰涼處支起一張小桌，把今日正好無事的奧爾加喊來，四人組十多年來不變的小聚傳統再開。
聚會沒有固定的主題與原因，有時候單純只是有個人腦子一抽，想要聚在一起吃一頓，於是眾人就理所當然地出現在了一起。
今天也不例外，沃勒今天抱着史萊姆出行看到放養的山豬彈性十足的四蹄，突然升起了強烈的吃肘子念頭，於是這隻山豬就被畜牧組勾了“生死簿”，送往食堂，成了餐碟里顏色誘人的珍饈。
“嗯？”只品了一口，茱蒂絲和奧爾加就紛紛拿起杯子觀察起了杯中的液體，“好像，和我們平時喝的果酒不太一樣。”
瓦倫沃勒兩人相視一笑。
“你們弄的？”
“果酒史萊姆，即將隆重登場。”
奧爾加瞪大了眼睛：“果酒史萊姆……它能吐果酒？”
瓦倫豪邁地笑了起來，曾是劍士的他說話向來不會埋包袱，沃勒還想着吊吊胃口，瓦倫就脫口而出。
“正是，非常特別，所以也很挑食，需要投喂特定的食物才能保持這一形態，而且數量稀少，目前也就六隻。”
驚喜被瓦倫先說出口，沃勒無奈地聳肩：“算是我們的一個小嘗試，喜歡嗎？”
“味道稍微偏甜一些，看來那些史萊姆吃的果子一定很香甜了。”
“看來你們很喜歡，那就好。”沃勒放心了。
“打算弄多少只？”
“十幾隻就好，滿足一下自己的癖好。”沃勒說，“我倒也希望領主大人也嘗嘗，但好像也只有西格莉德大人喜歡喝酒，其他人都更偏愛汽水……哎，如果我能弄出汽水史萊姆就好了，那樣領主大人會很開心吧。”
碰了一杯，奧爾加忍不住用肘部頂了頂瓦倫的胳膊。
“你小子，快要結婚了對吧？”
雖然晨曦的環境讓歲月減緩了對眾人侵蝕的速度，但瓦倫嚴格來算也是個四十六歲的大齡單身“青年”了，母胎至今，為數不多有過好感的異性還是眼前的奧爾加，被對方這麼一說，立刻漲紅了臉。
“哪……哪有，就是，隨便，隨便聊聊。”
“誰說是隨便聊聊的，我分明看見了，藍槲把自己蛻下的，控制言靈的魔鱗都串成鏈子，送給你了。”剛才瓦倫毀了自己的包袱，現在沃勒有“仇”就報。
“哇哦~~~~”
損友們齊聲讚歎，一臉怪笑，讓瓦倫徹底紅透了，在茱蒂絲的起鬨下，瓦倫從隨身攜帶的盒子裏拿出了那枚海妖魔鱗。
一位擁有言靈天賦的海妖，願意把褪下珍而重之保存的魔鱗當做禮物送人，真是一份帶着青澀氣息的示愛……一時間，嘖嘖聲不絕於耳。
朋友們的調侃，收穫愛情的喜悅，酒過三巡的瓦倫突然眼角泛起了淚光。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準備續菜繼續談地的另外三人懵了，忙問發生了什麼，但他們也納悶於在晨曦，還能有什麼煩惱讓瓦倫這麼委屈。
“沒，沒什麼……只是，我前不久夢到姐姐了……如果她還活着，也能和我們一樣被路禹大人帶回來的，如果她能看到現在的我……該多好。”
三人都能體諒瓦倫突然的情緒失控，早已失去所有親人的他們午夜夢回，何嘗不希望親人仍在身邊，與他們分享如今的成就。
好在，這些苦難的離別在晨曦都會被領主大人們先抵擋下來，發生在他們身上的苦痛，不會在晨曦人身上再上演了。
“我是不是聽到了海鳥在叫？”
“傑弗里那群海鳥嗎？餓了再乞食吧。”
“他們餓了可不會亂叫喚，只會安安靜靜地蹭吃蹭喝，難道說……”
……
……
晨曦深海區。
說是深海區，但其實是位於地面上，它由被魔力束縛后呈現出立方體的海水構建而成，海水之中則由土木組的大佬們建造了符合海族審美的各式建築，為了滿足海族未來數百年可能出現的人口爆發（存疑），西格莉德在規劃上還給予了許多冗餘，力求海族的居住空間寬敞舒適。
然而建造完成後，晨曦人發現，住進深海區的也就是珊瑚和她的水母寶寶們，海妖們則大多數光着腳樂顛顛地在陸地上撒歡，若非有特殊事件，土木組精心打造的海底宮殿他們都懶得踏足，任由水母寶寶們當做遊樂園玩耍。
就在深海區附近，海妖們建造的陸上樂園裏反倒是歡聲笑語，服用了魔葯，適應了沒有尾巴的海妖們經過十多年時光已經喜歡上了陸生種的生活，只有少數患上干鱗症的才會時不時泡進深海區里緩緩。
於是，晨曦人們每逢夏日就會服用魔葯潛入深海區享受難得地清涼。
每每看到這一刻，土木組的眾人就會想起領主大人念叨過的一句話。
“城裏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進來。”
薇拉剛剛給海妖藍槲上完又一波指導課程，儘管她本身毫無戀愛經驗，純粹的白紙一張，但是在她的教導下，藍槲還是神奇地攻陷了瓦倫的心房，兩人快速進入到了秀恩愛階段，下一步已經是談婚論嫁。
“哼，怎麼樣，效果顯着吧。”
藍槲滿臉幸福地離開后，薇拉自得地斜了不遠處的尤妮絲一眼。
早年是深綠海妖仇家的尤妮絲因為挂號晨曦不再離去的緣故，也與轉為晨曦一族的海妖們和解。
“本來就不需要你幫忙，人家是水到渠成，甜甜蜜蜜的戀愛，有你沒你在背後指導，結果都會是好的。”尤妮絲從珊瑚的觸手上接過小魚乾嚼了起來。
“難道我就沒有百分之一的功勞？”
抬杠是兩人的日常，有道理沒道理先不管，只要是對面先抬一下，這屬於條件反射。
所以早已經學會人類情感的珊瑚會十分適時地攔在中間，用觸手把兩人纏住：“別急，別急，吃點，再吃點，魚乾很好吃的。”
像是一個明顯的信號，珊瑚一出面，兩人就像是忘記了剛才發生了什麼，沒事人一樣坐下來。
“西格莉德剛剛給我送來了晨曦人口普查報告，她希望我們也給養殖的水產做個統計，好讓後勤組錄入數據，還有……”薇拉撥了撥綠色的披肩長發，“珊瑚，你的水母數量，也該報一下了。”
“哎，我也要嗎？”
“需要我提醒你，不論智慧，水母是晨曦第一大族嗎？”
如果不是未覺醒智慧的水母壽命頗短，路璐遲早為晨曦的牌佬們創作一張新卡，就叫做【增殖的水母】吧。
珊瑚開始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對於不清楚族人數量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
作為一族之主，她比較貪玩，想着同伴們還沒有幾個覺醒的，索性成天四處遊盪。
晨曦體育場因為她討論起了一些奇怪的問題，比如……
水母守門到底用幾根觸手比較能接受？
水母有沒有手球一說？
禁魔情況下，水母能飄，蓋帽時雙方身體接觸幅度變大，判罰尺度要不要調整？
水母手臂完全展開，提前漂浮在網前攔截算不算排球規則中的違規？
折騰了一圈后，珊瑚突然發現，打牌其實是個非常不錯的愛好，規則友好，有手就行。
在她打算再說些什麼時，【晨曦之翼】清嗓子的聲音透過中樞高塔響了起來，他們三迅速安靜了下來，側耳聆聽。
……
……
潑灑出的水花在空中折射成一彎彩虹，夏蕾姆微笑着侍弄已經壯大為花海的花圃，這是她數十年如一日的成果，怒放的不只是鮮花，還有她人生的一角。
經歷過冒險者的大風大浪，也品味過大陸動蕩的波雲詭譎，失去了志同道合，該被稱之為“摯愛”的人，夏蕾姆的人生回歸了平靜。
無風無雨，恬靜祥和。
不知為何，極少動用魔力之後，她的嗜睡得到了極大改善，走路走着走着倒頭就睡已經許久未見，一天中能活動的時間大幅增加。
法古塔爾說過，她的天賦也是與生俱來的詛咒，是以缺陷的身體交換而來的強大，從小到大都沒有人教會她該如何節制運用天賦，肆意濫用的後果便是嗜睡。
晨曦的安定讓她的強大再無用武之地，或許未來有一天，會有危機降臨，需要她挺身而出庇護給予了她安定的晨曦，但……總感覺那也是十分十分遙遠的未來了。
“夏蕾姆姐姐，你也填了申請嗎？”
經常來花海做客的寒綠驚詫地看到了位於花海中心的涼亭石桌上擺着的表單。
同為天賦異稟者，寒綠擁有奇特的【噬光者】天賦，能將別人釋放的光魔法轉化為自己的力量，進一步強化自身，因此和夏蕾姆話題很多，時常來玩。
夏蕾姆擦了擦汗水，呼喚來史萊姆，倒了兩杯果汁，隨手用言靈攥了幾枚冰塊放入其中。
“我也希望能為晨曦做到更多，這可是我的家啊。”
“不會不捨得天賦嗎？”
靈體換軀，與生俱來的天賦大概率化為烏有，而夏蕾姆集海妖的言靈、巨龍級別的儲魔量為一體，這何止是萬中無一，千萬人也難覓一人啊。
夏蕾姆平靜笑着，搖了搖頭：“即便沒有這兩個天賦，天才，也只是見我的門檻。”
“而且……”
她遙望遠處：“我也希望感受一下，正常人的生活，比現在更正常的那種。”
“咳咳，咳咳~~~”
雕像的突然傳訊讓寒綠嚇了一大跳。
“晨曦之翼嗎，怎麼這麼突然？”
“【晨曦之翼】公告，已發現新大陸。”
“重複，現已發現新大陸。”
“晨曦各組，請做好準備。”
還在閑聊、玩鬧、休息的各組成員紛紛齊聚空島邊緣，在視野盡頭的海平線處，大陸的輪廓隱約浮現。
傑弗里自得地誇讚着海鳥們的，默許了他們去尋找薯條放縱的做法。
“路禹，哦，璐璐大人，你們也來了。”
璐璐迫不及待地向眾人展示了躺在她手中的小藍，只見小藍同樣急切，不斷地遙指遠處，激動萬分。
“我感受到了，感受到了！”
信息雖然不全，但聯想到小藍一直以來的期盼，晨曦人沸騰了。
他們苦苦尋覓，始終毫無蹤跡的妖精，就藏在也許從未有人抵達過的無聲之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