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兩個少宗
第一章:兩個少宗
此下界名為聽風,乾坤輪轉亘古歲月,千萬餘年。
至今天下合,神州大夏皇朝祁氏統治,卻有五大宗雄踞,於東南西北鎮守人族邊疆。
中州有皇族以及與其關係密切的天下派。
南有天門,日月神教昂然東方,西方爛陀寺行走天下救濟蒼生,北方吟嘯宗——
北方吟嘯宗已然在十年前覆滅,據傳說背後覆滅真相乃有人魔兩族勾結的背影。
萬年傳承,一朝盡毀;防線被破,北方百萬性命被屠戮。
鏊兵慘敗。
是陰謀,是背叛,待留後人評判。
千萬難民被迫南下,轉徙無常,其中便有已然覆滅的曾經的龐然大物吟嘯宗的少宗。
身份高貴的少宗。
已經淪落到大宗南天門寄人籬下的游吹雲。
那時的他剛滿四歲,父親牽着他一同下跪在紫庭道宮前,周遭不斷有人避着他們經過,卻留下許多辛辣的嘲笑諷刺。
“吟嘯宗多麼不可一世?怎會出喪家之犬?”
“萬年吟嘯宗依然覆滅,覆巢之下哪有完卵?你們等死吧。”
“北方邊境破,死了那麼多人,你們怎麼好意思活着?”
游吹雲聽不得他們的侮辱,想要站起,卻被父親按住頭顱,往地上狠狠磕去。
“忍。”
父親說道:“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世間沒有,平如砥直如矢的路,你要記得你所經歷的每一個低頭艱難,以後便會有數次相等的抬頭。”
游吹雲的額頭滲血,腰背若斷,但他沒有再看過那些人一眼。
他年紀尚幼,毅力不足,在陽光爆曬之下很難堅持,終於暈倒過去。
暈倒之時,恍惚之間,似乎聽到了,看到了南天門紫庭道宮大門緩緩敞開。
十年後——
彎彎繞繞踏出書閣,游吹雲眯着眼看了看太陽,想到剛才在書中所看到的已經失傳的咒術,隨意比劃了一下,果然浪費力氣。
“沒有法力的人也能使用的咒術,很適合我,可惜失傳了。算了,今天是我的生辰,去食堂弄點好吃的。”
他今日特地將沒有補丁的素長袍穿了出來,鞋子也乾乾淨淨,一些書卷氣從他身上顯現出來。
他在這修鍊者之地格格不入,反倒像一個儒生,趕考的士子。
游吹雲沒有修鍊,沒有法力,因為不成為別人眼中釘的最好方式便是碌碌無為。
他自然笑笑,肚中傳來咕咕的催促,沉迷看了一天的書,只吃了一點燒餅不足裹腹,於是便慢慢悠悠的走向食堂。幸而食堂離書閣不遠,否則又得厚着臉皮搭一下順風坐騎。
晌午時分,食堂庭前流星墜地,人是鐵飯是鋼,匆匆前來吃飯的人可不少,游吹雲低着頭快步行走,不料卻被一人攔住了去路。
“聞人竹……大師姐好。”游吹雲差點脫口而出對方的姓名,及時改口搓搓手有些慌亂的說道:“不知道聞人師姐找我什麼事。”
聞人竹笑乃是南天門的內門大師姐,天賦異稟,道行高深,且形象不凡,靚麗脫俗,可用仙子稱之。
游吹雲不好意思直視,想說幾句客套話,卻又不想是吃飯沒什麼的尋常問候,原地杵了半天竟然像是忘記了語言的能力。
“少宗近日可好。”兩人面對面尷尬的半天,聞人竹笑不知怎麼的憋了一會兒,竟憋出這樣一句話來。
聞人大師姐在跟我客套?不是,她為何與我這小人物客套,目的是什麼?有求於我?不應該,在這南天門她算得上呼風喚雨的人物了,找我這個外人有何貴幹。
聞人竹笑魅力可見一斑,只是這一兩句話的功夫,便有許多弟子駐足在看。
“大師姐可莫要稱我作少宗,叫我游師弟便好了。”游吹雲謙遜道,“不知道師姐找我有什麼事。”
此話一出,游吹雲竟然瞥到大師姐的神色有些慌張,不過只是一瞬間。
不會吧,不是吧。
游吹雲胡思亂想間,卻聽到她說:“聽聞少宗你與齊天親如兄弟,不知道——齊天師弟什麼時間歸來。”
頓時懸着的一顆心慢慢放了下來,也是,自己在這裏意淫半晌,真是愚蠢,人家可是堂堂大師姐,能對一個破滅宗門的名義少宗有什麼想法?
游吹雲哈哈自嘲大笑了一下,提到兄弟也終於放鬆下來:“書信中寫也就是這幾日了,到時候我給他說,讓他去大師姐那裏請安。”
聞人竹笑臉上居然有些許笑意,輕聲道:“他那般驕傲的人,你我心知肚明可不會做那樣的事。對了,今日找你主要是為了提醒你,下山歷練的人大多回來了,單淳可也是回來了,此刻正在食堂內等你,你——注意一點。”
單淳,齊天的死對頭。游吹雲與齊天親近,自然得罪於他,而且單淳是名正言順的南天門少宗,掌教之子。
“再怎麼他也不能出手打我吧。”游吹雲無奈攤手道,“我只是一個凡人,不管怎麼樣,多謝大師姐提醒了。”
聞人竹笑斂去僅存的一絲笑意,眼神在拂過他的剎那有所變化,游吹雲很了解很清楚這種眼神,這種眼神他無比熟悉。
那是上位者對下位者原本的態度,那是淡漠與鄙夷。
游吹雲眉頭一落。
“你知道就好。青鳥——”聞人竹笑點點頭,喚來了她的坐騎,那是一隻熠熠生輝的青色大鳥,展開翅膀有幾丈之寬。
在偌大修行界可稱稀罕的坐騎。
游吹雲對着遠去的身影道:“再見師姐!再見大雕!”
可以看到天上的青鳥的飛行軌跡狠狠的墜了一下,然後發出了一聲對它血統污衊的不滿嘶鳴。
真是個討厭的人類。
理理身上的素袍,邁步進入食堂,果不其然,一個熟悉討打的語調高聲道:“喲,這不是吟嘯宗少宗嗎,牛頭我給您請安了,您也來食堂吃飯啊?真的是,堂堂少宗這麼這待遇啊。”
一個彪形大漢卻有些陰鷙,言語卻很是奸詐怪氣,他杵在游吹雲面前。
然後抬頭一看,食堂上座區,紅木修飾,雕龍畫鳳,銀屏環伺,是為雅間。其間席中坐着數人,其中一人白袍白髮白眉毛,身上還斜插了一根白雞毛,不,是白鳳毛做裝飾。
眉目如劍但是與白色做出詭異的調和,看起來這人就像滾滾大雪裏的松樹,有幾分傲然之意,他的視線也放在了游吹雲這邊。
此人便是單淳,真正的南天門少宗。
游吹雲這破滅少宗一比人家那叫作天差地別。
雙目相對,游吹雲卻是對牛頭說道:“諾,你家單淳少宗都在食堂,我怎麼不能來?”
牛頭諂笑道:“單淳少宗歷練三年歸來,自然要體察一下我南天門的民情,來這食堂是很好的選擇嘛,來來來,游少宗,單淳少宗請你上來坐坐。”
游吹雲卻沒有搭理他,自顧自的在窗口猶豫了一下打了一份素菜,然後坐到了一個角落。
牛頭賴皮賴臉的跟了上來。
“少宗,隨我上去吧?”
“不去了,你們自己好好享用,不用管我。”
牛頭臉色迅速一變。
游吹雲還未動筷,牛頭直接抄起盤子上下翻了個面,將飯菜倒扣在下面,菜湯將游吹雲本來整潔的素袍弄得一塌糊塗。
眾人皆以噪響側目,只見這一幕狼狽景象。
咔嚓。
游吹雲手中的筷子竟被用力過猛擰斷了,始作俑者牛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依舊陰陽怪氣道:“哎呀少宗,您看,您這也吃不了了啊,還是請您去上面坐坐吧。”
游吹雲神色如常,脖子上的青筋卻有些凸起。
“過分了吧,牛頭。”
此刻食堂人多,兩個少宗自然引人注目得很,不少人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前來圍觀。
“這游吹雲又被羞辱了,嘖嘖。”
“少宗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拿游吹雲開刀,估計是想找個由頭引動齊天與他動手,好比較比較二人這三年各有什麼進步。”
“可憐的游少宗啊,工具人。”
“鴻門宴,這游吹雲可別瞎逞英雄。”
周圍人議論紛紛,游吹雲陷入了去還是不去的兩難境地。
就在此時,食堂外一道雷聲炸響。
“坐,坐你馬那個頭!單淳你找打!”
好一句豪爽解氣的髒話!
本來穩坐飲茶一言不發的單淳猛地站起來,捏碎了茶杯,往大門看去。
所有人側目。
一身土豪金配色的戰甲,頭戴紫金冠,擎着一根通透紅棍,嘴裏喋喋不休怒罵不止的齊天出現在了大門口。
“趁我不在想整我哥,單淳你個白毛雞小金針菇是不是活膩歪了啊?來來來,與你齊天爺爺大戰三百回合,我倒要看看你這隻白毛雞這三年有沒有多長几根毛,一併拔了燒了下酒吃。”
眾人嘩然之下,竟然絲毫不意外於此人的言語粗魯,囂張跋扈,唯有最近幾年入門的資歷尚淺的弟子四處詢問此人的身份。
“好啊,齊天,勝了你,我便進了龍榜百位。”
單淳身形一閃,周身似有霧氣繚繞,白閃閃的雪花蒸騰翻滾,氣機散開,他從容的走到牛頭前面,站在游吹雲與齊天面前,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雙方之戰似乎不可避免。
“我怕你啊白毛雞!”
“廢話少說。”
二人之戰一觸即發,整個食堂鴉雀無聲。
“來什麼來。”游吹雲突然說道,“想打架啊。”
“是啊哥,我要狠狠的揍他一頓,你看他那樣,欠揍得很。”
游吹雲一把摁在齊天的胸口上,阻止了他前沖的想法。
“這是南天門食堂,在這裏打架,又是你主動尋釁滋事,你說想被關幾個月禁閉?”
“關就關,今日我要把這白毛雞做成手撕雞。”
游吹雲看向單淳,沉聲道:“今日之事,少宗你好打算,你早知道我每日會到食堂就餐,也知道齊天今日也會歸來,於是在食堂折辱於我,又派個小嘍啰或是其他什麼手段通知齊天,引他與你動手,一旦動手便是他的主責,門規罰之。
是與不是?”
單淳本眼神不善的盯着齊天,此刻驚疑的轉向了游吹雲。
齊天怒目圓睜,怫然吼道:“還真是這樣,是有個人來告訴我我哥在食堂受欺負,我才趕過來的。不要臉的白毛雞,我哥他沒有修行,你也好意思仗着身份欺負我哥?你看看你,人模雞樣的,還會整點小陰謀。我哥他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你的小雞腸裝着什麼。”
單淳突然笑了起來,將雙手緩緩的收起來背到身後,即使被點出了計劃,也沒有做出解釋,一副你知道了又能如何的模樣。
他只是略施小計而已。
游吹雲邁步走到他跟前,與他四目相對。
“齊天不是傻子,他知道這是你的陷阱,可是他為了他哥願意坐幾個月禁閉,也要揍你一頓,這叫做兄弟情。單淳,你可真是幼稚。”
嚯,吟嘯宗少宗在南天門的地盤上說南天少宗幼稚,讓人們紛紛開始議論,只怕今日這事要成為近時的談資了。
單淳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眉頭微微上揚。
“齊天,我們走。”
齊天惡狠狠的往單淳腳下吐了口唾沫,便毫不猶豫的扛着紅棍子跟着游吹雲走出食堂大門。
“游吹雲,你覺得你有資格和我說話嗎?”
單淳突然對着離去的二人盛氣凌人的說道。
游吹雲停下腳步,卻並未轉身,只是微微偏頭:“我沒有嗎?”
單淳笑道:“有嗎?”
“可是你還是忍不住與我說話了。”
“憐憫罷了。”
游吹雲怔了怔,說道:“我游吹雲沒有,吟嘯宗少宗,有。”
說完便大步離去。
單淳面色不變,不知其心緒如何。
倒是牛頭後知後覺在那裏呲牙嘲諷了起來,要找回一些面子。
“哎哎哎,吟嘯宗都沒了,你這吟嘯宗怕不是色狼那個淫笑吧,淫笑宗,哈哈哈哈,你別走啊,你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