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野櫻桃

顧綠水是個男娃子，閑不住，早早的就起了床，跑到外面野去了，等飯都上桌了，他才從外面跑回來。

滿頭大汗，急急忙慌得，剛進門就開始叫喊，“妹妹，妹妹，你看哥哥給你帶啥了。”

“慢點。”

沈氏皺眉，在廚房門口攔住跑的飛起得兒子，“先去洗手，洗完手再去吃飯。”

顧綠水彎着腰，一手扶着肚子，喘着粗氣，歇了半晌，笑嘻嘻的應了聲，“好勒，娘。”然後跟着沈氏去洗手洗臉。

要是原先，照顧綠水這個皮猴的性子，定是不會聽話，要先將手裏的東西給了妹妹才肯去洗手。

不過，因着家中突變，他也是九歲的孩子了，知道爹娘的不易，這陣子聽話了許多，也不欺負妹妹了，還知道疼她了。

青竹在西屋顧大河的床上坐着，聞着快要變得惡臭熏人的死氣，斂眉正在思索着，就聽到顧綠水的大喊大叫。

她伸着腦袋，看了半天，洗過臉和手的顧綠水風一般的掀起帘子，跑到青竹跟前，獻寶似的將手中的紅艷艷的野果遞給青竹。

“看，這是哥哥在南邊河那邊摘的，你想不想吃？”顧綠水頗為自得，這時候，這些果子都快沒有了，這是他找了好長時間才找到的，為此，他還摔了好幾個跟頭，被蟲子叮了好幾個大包。

“喜歡。”青竹看着紅潤潤，還沾着露水的紅果子，笑着看向顧綠水，眉眼間都是開心，“謝謝哥哥。”

被妹妹謝了的顧綠水，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看着雖然瘦小，但還是很可愛的妹妹道，“你要是喜歡，哥哥吃過飯再去給你摘。”

“好。”幾個果子，給青竹樂的找不着北了，一直在笑，笑得牙不見眼地。

“笑啥呢？這麼開心？”沈氏端着鹹菜和蛋羹進來，瞧見兄妹兩個開心的不成樣，臉上也染上了笑意，柔柔的，泛黃的臉色也沒有那麼難看了。

顧大河一直在看着兩個娃娃的互動，也有些開心，腿上的疼痛都舒緩了許多，見沈氏問，就對沈氏道，“小綠去摘了些野櫻桃給青竹，兩個還想去摘呢。”

野櫻桃，沈氏看向青竹手裏的一捧紅果子，這時候野櫻桃都過季了，顧綠水找到這麼些，也是挺費心的，怪不得早早就起來出去了。

“娘。”兩人同時喊道。

顧綠水從沈氏手裏接過一碗加了香油，散發著饞人滋味的蛋羹，目不斜視，雙手遞給床上的顧大河，“爹，給。”

顧大河看着小兒子的模樣，有些失笑，拿起木勺，剜了一大塊，遞到他嘴邊，“來，小水也吃點，爹吃不了這麼多。“

“不要。“顧綠水躲開，坐到離他最遠的凳子上，瞪着眼睛，道：”爹要多吃點，養好身體，才能快點好起來，我和娘都盼着你和妹妹能好好的呢。“

聽了他這話，顧大河頓了頓，眼神有些暗淡，卻強撐着，對他笑了，“好，爹多吃點，養好身體。“看到小綠長大了，懂事了，他就放心了。

他的身體怎麼樣，他自己幹了這麼幾十年的獵戶，自然知道。先前他還愁，要是他死了，他們娘幾個該怎麼活下去，現在看到小綠知事，也放下一般的心了，總歸一個男娃子，會護着他娘和妹妹的。

屋裏的幾個人都不知道，顧大河已經悲觀到這個地步了，都安安靜靜的吃飯。顧綠水被蛋羹的香味饞的流口水，他不敢被人發現，只得偷偷的咽下去，然後快速的扒飯。

桌上的食物並不豐盛，一人一碗糙米粥，就着年前腌的蘿蔔絲，就下飯了。青竹好奇的嘗了一口蘿蔔絲，齁咸齁鹹的，澀的她喝了半碗粥才壓下反胃的感覺。

家裏只有她和顧大河有半碗蛋羹，昨晚青竹吃的急，並未發覺不對，現下左看看，右看看，卻食不下咽，心裏不是滋，手裏吸引人的蛋羹也吃不下去了。

按着小屁孩哥哥說的，生病的人吃蛋羹，怎麼說娘病的比她更嚴重，從早到現在，咳嗽聲都沒有斷過，只是家裏的活計沒人管，病的病，殘的殘，她才強撐着，起來收拾家務，做飯。

青竹比一般人類小孩五六歲的時候聰明的多，想的也就多了，她瞅了瞅碗裏一半的蛋羹，又看了看強忍咳嗽，吃飯的沈氏，眼珠子一轉，將手裏的蛋羹推了過去。

“娘，我不想吃了，你吃吧。”

“怎麼不想吃了？”沈氏嚇得丟下碗筷，焦急的摸了摸她的額頭，“不會發熱了吧！”

“沒事，娘，我就是吃飽了。”青竹一本正經的說謊，她只吃了個八分飽，但八分飽已經夠了，挨不了餓。

沈氏摸着她額頭，沒有發燙，這才放下心，聽她說吃飽了，還想再勸勸她，青竹一邊揉着肚子，一般皺眉，搶先道：“娘，我吃不下了，好撐呀！”

見她實在吃不下了，沈氏止了心思，想要將碗遞給顧綠水，誰知顧綠水呼嚕呼嚕的喝完糙米粥，用袖子抿了把嘴巴，丟下碗筷就跑了，聲音遠遠的從外面傳來，“娘，我早出去給妹妹找點野果子吃，妹妹喜歡。”

“這孩子。”沈氏無奈嘆了一聲，又想讓給顧大河。

顧大河早就吃完了，靠在床上假寐，鼾聲四起，看起來睡得很熟。

沈氏咳嗽了幾聲，看了看碗裏還有一半的蛋羹，心疼的拿起勺子，將剩下的蛋羹吃完，可不能浪費呀，雞蛋現在在家裏都是稀罕物了。

沈氏吃完，就收拾了碗筷，去廚房洗刷。顧大河見沈氏走了，掀開眼皮，偷偷的看了四周，正巧瞧見青竹看着他偷笑。

一個粗壯的漢子，偷偷摸摸的模樣，要多好笑有多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