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角宿未旦
“境像里,是一座環在碧水中的島嶼,而那島嶼的模樣,是一幅象山水月的奇景。一頭站在水裏豪飲甘泉的巨象,而在鼻腿之間,是一輪臨水明月,而那象山上,仿若另是一番異域世界。”說到這裏,莫暄翮眼裏泛出一絲奇特的光芒。
就在此時,她停下了講述。
“然後呢?”趙南燭和扶侖齊聲驚問。
只見得莫暄翮一絲苦笑:“沒有然後。”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醒來的,我醒來的地點,是在舜源峰山下的一處農家。”莫暄翮說著,掃視了一下兩位好友驚疑的臉。
“其實我也始終沒能明白,當初明明是從三分石石頂墜入幻境之中的。不過我最初是到達的是舜源峰,到醒來也在舜源峰,是不是要讓我有去有回呢?
我醒來時正值當午,下床看到一位腿腳不便的老婆婆正在隔壁廚房生火,準備侍弄飯食。聽到我的腳步聲,她抬起頭來說,‘姑娘,你可醒了,俺和俺娃子都差點以為你活不過來了’。
我摸摸還在生疼的額頭,詢問老婆婆我為何在她家醒來。她說是七日前兒子陸鐘上山採藥時在離北邊絕壁生長的那株千年石樅不遠的地方發現我的。他想是哪位俠士到此處來拜祭舜帝陵而暈倒此處,結果細看是一清麗女子。見我鼻息微弱,他就不顧山路艱險,奮力把我背到了家裏,熬制上等草藥為我調息養氣。哪想,我整整昏迷七天七夜,脈象穩定,但是卻一直陷入沉睡。
好在我終於醒來,在老婆婆的兒子陸鍾回來后,我向他們母子道謝,留在他家一起喝了一頓野菜粥。我稱陸鍾為陸大哥,他是十分憨實善良之人,老婆婆說因為家在山中,又很貧窮,上年歲了也還沒娶上媳婦。
對他們母子倆,我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親切,在臨走時,留下了些碎銀,希望陸大哥能夠娶上一門媳婦,好好過日子。興許有機緣,以後還能再見。
我回程途中的每天夜裏,都會夢到那幅象山水月的境像,怎麼也揮之不去。這次行蒼梧之野,搞得我都丟魂落魄,這在之前還未曾有過。”
說完,莫暄翮長嘆了一口氣。
趙南燭倒是笑了:“差點沒把你這條小命兒給丟了,我的暄翮妹妹。”
“丟不了,我的南燭哥哥。”莫暄翮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看着他。
“這好像是恢復正常了”,扶侖看着莫暄翮。
“見到你們我當然要生龍活虎了,莫公子豈是能給你們比下去的。你們是一年出去一次到處搜集神仙鬼怪傳說,而我是每個季節都要出去不同的地方尋訪仙山神祗,行俠仗義。我覺着快意恩仇、無拘無束的人生才是最有意思的人生。”莫暄翮把喝乾的酒杯放到扶侖跟前,扶侖就再摻了一杯酒。
“我和扶侖是想編撰一本《志怪浮經》典籍,你的生活我們自然嚮往,只想着以後能和你一起游遍九州,看盡繁華”,扶侖微微笑。
“知道我為什麼十五歲起就敢獨自出入江湖,探訪各路神秘奇詭之地?”莫暄翮問道。
趙南燭首先接話,“膽子大唄,這是大家都看見的。膽大得連我們兩兄弟都從來不相邀一塊兒去……”
“你們不是不知道,我都年滿十九歲了,之前父母給我強介紹了幾門親事,都不成,每次未到成親時男方就或病或災一命歸西,人傳我是天煞孤星,都沒人敢上門提親了,可憐我這一表人才呀”,莫暄翮故作委屈狀,一臉無奈。聽到此處,趙南燭和扶侖都默不作聲。
“年十四歲時,一向康健的我得過一次重疾,遍請名醫,折騰半月有餘,怎麼也無法好轉。父母心憂萬分之時,某天清晨門房進來通報守在我床前的父親,說有一高盤雲髻、衣衫華貴的美人求見,自稱前來給小姐治病。父親趕緊讓進來,見來者年二十有餘,華光熠熠,姿容甚美,但卻從未見過。想必應是仙人,父母趕緊叩頭求救,來人長袖一拂,我的周身曜靈乍起。那人對我父母說,我是角宿托生,且純陽之體,故而女身男命,雖有神靈護佑、百邪不侵,但災厄也非輕,須得到天門開啟,歸於真處。這次看似重疾,其實是命劫所定,她說我三個時辰后便會醒轉,待來年可以讓我多外出走動,江湖歷劫,或有奇緣。母親詢問來人是何方神聖,她只答叫牡丹蘭君,以後還有機緣再會,就化作一道金光從東邊窗欞消失。”
莫暄翮沒有告訴趙南燭和扶侖的是,那次重疾,她又夢遇母親懷她前所夢到的開闊之地雙龍托珠曜日生輝之象,其父得神靈啟示這是不能外宣之秘,因而除莫暄翮自己和父母,其他人蓋無所知。
“何闔而晦?何開而明?角宿未旦,曜靈安藏?”扶侖仰天而念。
趙南燭道:“扶侖,你念的是屈子《天問》之句吧?”
扶侖點點頭,繼續說道,“角宿,也即角木蛟,以蛟為象徵,東方青龍七宿之首,也為二十八宿之首,其有兩顆星如蒼龍的兩角,乃斗殺之首沖,最為善戰。古籍上有將角宿二星看作天宮兩扇大門之說”。
“角宿未旦,曜靈安藏,這或許與你的未來命運有關係?”趙南燭喃喃。
扶侖沉吟:“我想,這次去蒼梧之野的種種不可思議之處,或許是舜帝先靈在向你昭示着什麼?”
“這點我可以確信無疑,但你們是否知道我從三分石頂光圈裏跌入幻境中的宮殿前見到的可吐五色氣體之氣的紅色大鳥?那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奇異。”莫暄翮說。
趙南燭和扶侖皆搖頭,卻又同時問道,“那象山水月的夢境呢?是否與其有關聯?”種種謎團纏繞在兩人腦海里,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