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櫛風沐雨

第六章 櫛風沐雨

便是秦業也沒有想到的是,他這一去,再次回到桃花島已是多年以後的事了。

秦業走後不到一年,郭靖一家也搬到了襄陽城長住了下來。郭靖俠名遠播,黃蓉又是丐幫幫主,各方面關注他們的人自是少不了,桃花島幾個小孩,包括最差勁的武家兄弟也都被寫入了有心人的資料夾中,着人出乎意料的是,郭靖的開山大弟子,那個曾經在全真教閉關一年的秦業蹤跡全無,當然,看着年紀更大的武家兄弟的草包樣,對於秦業這麼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孩,有心人卻也不會花大心思刻意來究查他的。

不過,秦業的失蹤始終都是個問題,尤其在自小和他一起長大的郭芙那裏。郭芙當日極為期待的送走了秦業,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了是,臭小業子再一次騙了自己,他這一去,一個月沒回,兩個月,一年,轉眼已經是第三年了!不說秦業沒再出現過,便是郭芙動用丐幫的力量也沒能找到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來。似乎,他從來就不曾在這世上存在過一樣。

這三年裏,對於宋境來說,除了郭大俠提前將家安在了襄陽城,一切還如歷史那般發展着。只是在中原金國舊地,世界開始變了。

“胡兒到,聖軍興,

砍盡胡兒迎聖軍!

聖軍一日出太行,

管教天下皆歡顏!”

“哭也死,求也死,

獻妻獻女身也死!

跪也死,站也死,

拼盡頭顱亦一死!

聖軍一到天下興,

殺盡韃子幸太平!”

“朝求升,暮求合,

從來窮漢難求活!

大家都去做聖軍,

聖軍替咱養爹娘!”

……

中原殘破地廣泛傳唱着的歌謠,講述着“聖軍”的故事,卻沒有人能確切的說清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人們只知道,“聖軍”扶老濟弱,懲奸除霸,尤其是對那些不可一世的蒙古人絕不留情,哪一天大家出門在這個城或是那個鎮裏看見幾顆光禿禿的腦袋被釘在牆角城頭的,那便是“聖軍”的手筆了。

有一個誇張點的說法是:嚴重的漢人出門都得帶兩頂帽子,一頂頭上戴着一頂放在懷裏,就怕萬一頭上的這一頂掉了被“聖軍”誤當做蒙古人殺了,他們不知道的是,“聖軍”不做無好處的殺戳,一般人是不會進“聖軍”的法眼的。事實上,根本還沒有人能對這個傳說中的“聖軍”是什麼說出個準備的道道來,“據說”的版本卻有很多種,其中比較集中的有:

“聖軍”是大宋官家派來教訓那些無法無天的蒙古人的,官家當年為了滅金跟蒙古人約定好了讓蒙古人暫時管着中原,可是現在蒙古鬧得也太不像話了,官家看不下去了就派了“聖軍”來,若非官家重信然諾,不好毀約,早就派大軍殺過來了……這種說法主要集中在那些對宋廷還抱有幻想讀書讀到狗肚子裏的文人學子範圍內。

“聖軍”半點不關那些沒卵子的大宋官家什麼事,那是岳元帥當年在北方佈下的一顆棋子,大金國為什麼這麼快就亡了?那不是他們蒙古人能打(沒見“聖軍”都把他們殺成什麼樣子了!),那都是“聖軍”做的!以後蒙古人要還敢亂來,“聖軍”照樣讓他們亡……這種說法主要在那些只認英雄不認官家的江湖草莽中流傳。

這個“聖君”,是一個姓盛名鈞的大英雄,他天生神力,身高丈二,腰圍八尺,是天上的菩薩神仙看大宋官家太懦弱了遣下凡來濟世救民的,手下有無數的豪傑猛士,老家就是哪哪哪的,他娘是怎麼怎麼的溫柔賢慧,他爹如何如何的樂善好施,他爺爺做過什麼什麼,他太爺爺是誰誰誰,總之一句話,九代積德,十世清白……這個傳說主要的在那些不識字,無法讀通“聖軍”佈告傳單的莊稼漢間流傳着,恰恰這個時代最多的就是這種人,最通用的信息傳輸方式就是口耳相傳,以致於這個傳說越傳越廣越傳越離譜,“聖軍”的事迹越是輝煌形象越是深入人心越是被偶像化了,有些邊遠的地區的山民甚至做了尊“聖君”大神的塑像,將軍像,公子像,儒士像,花白鬍子老神仙像,什麼都有,每日的頂膜禮拜。

還有一種在小範圍內流傳的說法是:聖軍其實是蒙古旗下那些漢軍的一個聯合組織,專門來跟蒙古搶地盤的,瞧被“聖軍”殺了有多少蒙古大官就知道了。當然,對於這個說法,普通漢人老百姓自是嗤之以鼻,那些畜生欺男霸女的事幹得比蒙古人少了?還指望他們為民除害?做夢去吧!當然這種傳說也是有它的理論基礎的:這個所謂的“聖軍”所殺的人里以蒙古人和色目人為多,手段更為殘忍,而且從不留活口,其中更有幾個是萬戶級別的,包括蒙古人在中原的節制中原諸翼兵馬征行事塔察兒都給殺了。

當然漢人里傳聞被“聖軍”所擊殺的也不少,但這些人都是些小蝦米,或者是被他的蒙古主子所累順路殺掉了,要不就是被人用“聖軍”來轉移視線的江湖仇殺。像張柔,史天澤,李亶這樣的大人物卻是從來沒事的,他們的七大姑八大姨中聽說也沒人出事過……

不用我說了,這個所謂的“聖軍”是什麼,“聖軍”其實就是那個失蹤了三年了的秦業,是秦業一手打造出來的一個專門搞破壞的“恐怖組織”,在最初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聖軍”就只有秦業一個人,在他有空的時候順手牽羊了幾回,偶爾還有一個半聽調不聽宣的絕頂高手——一個是洪七公,半個是黃藥師臨時加盟。

在過去了三年裏,蒙古人放在中原的本族將領挽了一批又一批,護衛也是一個比一個嚴密,卻不能改變他們做為獵物被獵殺的命運,他們的一切努力不過是給“聖軍”的光輝事迹更添小小的一筆罷了。

名聲大了,麻煩自然也就多了。隨着“聖軍”聲勢的日漸浩大,為了掐殺這個不知所謂的“聖軍”(還沒有人知道所謂的“聖軍”是什麼,保密工作很重要的說!),蒙古大汗窩闊台甚至將蒙古汗國的第一護國法師金輪法王都請了出來,領着大批蒙古西域高手趕到中原來,中原漢人里亦由王子忽必烈的伴當,曾經是全真教弟子后又改投少林寺、外號“鐵臂羅漢”的劉秉忠牽頭圍捕“聖君”。

傳說,這兩隊人相互之間無法進行合作。最主要原因是,蒙古人設在中原的本族棋子換了一批又一批,漢軍人馬卻是絲毫未損,越長越是壯實。眼下若無蒙古大軍趕來壓陣,漢軍八萬戶分據中原便成了事實,偏此時蒙古主力俱在參與長子西征中,遠遠的在歐洲積攢頭顱,一時也回不來。

對此種情況,蒙古大汗窩闊台亦是不敢輕易行事,只怕一時不慎引至漢軍八萬戶聯手反叛,撼動蒙古人在中原的統治根基,故而暫時隱忍不發,面子上依然對漢軍將領信任有加。但在一般蒙古人,及那些早先就投靠了蒙古人了色目人眼中,漢人不可信任的種子已然種下了,他們自不會有上位者那般的思緒周全,兼之中原漢人大都懦弱,骨子裏就讓人瞧不起,這個所謂的合作,在金輪法王那邊不過是讓劉秉忠充當打手,偶爾也給他們當猴耍耍罷了。

漢軍八萬戶有苦自己知,自然要盡心辦事贏得主子信任,做事的手段效率較之蒙古人色目人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他們所為卻也只是在中原漢人更不得人心而已。至於“聖軍”是什麼,這些人忙來忙去卻仍是半邊也摸不着。

對金輪法王,秦業自不在乎,他只不過一勇之夫,在中原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對自己根本成不了多大的威脅。倒是那個擁有全真弟子與少林弟子雙重身份的劉秉忠,秦業首次聽得這個名字,第一反應是明成祖朱棣的首席軍師僧道衍,自小被稱為“劉秉忠之籌”的。

秦業並非專業訴歷史學者,和大多數人一樣,愛史,但一翻到國家民族憋屈的歷史便會掩卷略過了,是以秦業從後世帶來了之於宋元之際的歷史人物的了解並不多,這個劉秉忠雖也是個“名垂青史”的大人物,秦業從“歷史”上得來的對劉秉忠的描述卻極為生疏,更多的認識便來自於他幾年來組建的情報部門的。

比劉秉忠好一點了是,秦業的情報劉秉忠根本無處入手,眼下的劉秉忠只怕還不知道他的對手是誰。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的道理秦業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有更深的體會,他一手打響了名氣的這個“聖軍”,到目前為止的組織成員連他加在一起也只有七人而已,另六個人都是他千挑萬選出來的,他們個個與蒙古人、漢奸仇深似海,性格堅韌不屈,全由秦業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在每次行動中,每個人的牙縫裏都放置了毒藥,一旦失手立即自盡。秦業自然不會輕易將自己的這一番心血拿去冒險,最好的獵手是那些懂得隱忍和窺機的人,每有行動,不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決不出手,故而一直以來,“聖軍”每戰必克,傷損率卻依然為零,而且半點線索也沒給蒙古人留下。

秦業深知迷信和流言在這個時代的作用,在最開始“聖軍”還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他便廣印傳單,編故事,用各種渠道散佈有關“聖軍”的流言為“聖軍”造勢,同時專挑那些老百姓深痛惡絕的稅吏、鹽政、胡商下手,一擊成功則可在短時間內受惠一方。在很漂亮的幹了幾票之後,民間最不缺乏的就是流言傳播者,越傳越玄乎,可這流言卻是越神秘誇張越是有人信的,眼下這“聖軍”便如後世東南沿海的媽祖一般,隱隱成了北方漢人的守護神,哪一日一大早起來看到了街角城頭掛着蒙古人光禿禿的頭顱,不管是不是“聖軍”做的,一律套在“聖軍”身上,相互間竊竊傳頌着“聖軍”的神話。

強強相遇,一次小小暗殺足以改變歷史,而眼下的蒙古人之於宋人有着絕對的優勢,“聖軍”的暗殺偷襲固然可以在短期內大快人心,卻還不足以影響歷史的進程。此時的蒙古早已不是鐵木真時代的強人政治,有了是精兵強將,少了一個誰蒙古鐵騎照樣橫掃天下。

事實上,秦業打造“聖軍”,更主要的是為了振奮民心,讓中原漢人不至於陷入麻木的絕望中,另一方面也為了吸引蒙古人的注意力,給他們一個錯覺,以為漢人目下只有的靠江湖俠客的突襲暗殺來維護自己的尊嚴了。而秦業更大的精力,則是在組建屬於自己的軍事組織,當然,他的行為極其隱閉,隱閉到了他的大部分手下都不明白自己實力的地步。

中原多山,華北平原一馬平川自不可恃,太行山以西卻是山巒疊障,歷來民風也極剽悍,漢人在這裏生活了幾千年,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極為熟悉的,每世民不聊生之際,中原百姓便有躲進山中結寨自保的傳統,而秦業的着手點,便在於這些躲避異族的山民。

在農業時代,與“山”聯在一起,除了這個時代不該有的雅士,便意味着貧困,物資匱乏了。山民躲過了“苛政”,卻只有獨自面對“猛虎”了,桃源聖地卻是沒有的。

秦業這幾年搶得的胡商及蒙古軍資並不在少數,他又不是守財奴,自無找個地方畫藏寶圖的習慣,一向是左手進財,右手散財,而這財便是散到那些山民手中。山民大多數都是舉村、舉族進山,秦業每行惠一方,便以物資為餌,將他們收入帳下,划寨設區分別管理。當然,若是有人認為他們自力更生可行,秦業也不會強求的。應該說,秦業用這樣的手段收買人心有欠光明,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要讓人為自己拚命,只講國家民族天下大義這些大道理是行不通的。(大數歸附者並不能分得清他們追隨秦業圖了是什麼,只簡單的認為,他們受了秦業的恩惠,就要為秦業賣命)

家大業大了,只靠“聖軍”搶劫自是無法維持下去了,在秦業原來的那個時代,走私可是發大財的終南捷徑,尤其是在這種政治混亂時期。蒙古人本就不懂得什麼治國養民之道,只一味搜刮,這幾年有着“聖軍”存在,本族官員將領被殺了一批又一批,大軍又在西征中,對中原的控制更多的便只能依靠漢軍將吏來執行,這種人卻是不可以真正信任的,只好劃分幾個小區讓他們各自為政,是以在那些眾多的“三不管”地帶,走私活動極為活躍,而這裏頭主要的便是秦業手下的商隊及他的合作夥伴,道上,就是大魚吃小魚。

熊耳山上的連雲寨便是秦業手下眾多山寨的代表。連雲寨名義上的寨主叫李坦,手下有丁壯寨眾五百餘人,連同家屬在內也有一千多號人。而連雲寨實際上的操縱人秦業,包括李坦在內總共也有四個頭領見過,但他們並不知道秦業的真正名字,更不知他是何方神聖了。秦業只讓李坦幾人管他叫大頭領,每次到訪連雲寨都只在深夜,還經常易容變換面孔,從不在事先通知他們。每次秦業化裝到連雲寨來,或是給他們送物資,或是交給他們一個任務,順便也指導李坦等四個頭領功夫,教他們行軍練兵上的一些細節,讓他們在寨內發展生活。有時蒙古人漢奸兵有所行動了讓秦業偵知了,便也派人提前幾天通知他們。

對李坦幾人來說,大頭領要人了,就點了他們四人中了一個,讓他們挑上幾個人,於某天到某地做什麼事自有詳細安排;要錢要物了,也都提前通知他們做好準備。大頭領從不交給那種他們力不能為的事,卻也不允許他們推脫搪塞自己的責任。

對李坦來說,他的命早已經交給了大頭領了,每次大頭領給他下達一個命令,他的心裏便自然的響起了當日大頭領從蒙古兵手下救出他和另外四個頭領里說的話:“聽我的命令,按我說的去做,我會給你報仇的機會!否則,我先救你一命,再砍掉你的一條腿,省得你再到蒙古人那去送死!”

那一戰之後,他本已身受重傷,自料是不免了,幾十個宗族親故死傷殆盡,七個結義兄弟也死五個,李坦當時毫不猶豫就應承了下來,成為大頭領帳下的一員。兩年多來,大頭領給他送來糧食衣物,送來了農具兵器,教他武藝兵法,讓他們結寨聯保,惟一的要求就是,要他們辦事時必須完成!連雲寨已經有幾十個弟兄在做大頭領交給了任務時永遠的倒下了,當日大頭領救下的五個人里亦有一個犧牲了,但這比起往日動不動的全村被屠,幾十條人命又算得了什麼。

這一次,秦業讓人給連雲寨送去了堅壁清野的命令,他身邊只帶着兩個“聖軍”成員隨行。

這三年來,他除了打造“聖軍”這一支令蒙古人聞風喪膽殺手集團外,暗地裏集攏了各地山寨義兵,北至幽燕,西至甘隴,東到青徐,普布各地,有山有“賊”的地方就有他足跡,直接聽命於他,絕對以他為效忠對象的人馬也有了數萬之眾,觀望搖擺的義兵“賊”兵亦不下於此數。令他頭痛的一點就是,為了不驚動蒙古人,他那些嫡系手下的規模都控制在幾百人之內,人數一多便要“分家”;為了保密,也因為時日太短,他到目前為止還沒能組建一個相應規模的中層組織來傳遞他與各地山寨之間的聯繫,基本上是秦業人走到什麼地方就去處理那裏的事務,也虧了他年少體壯,又是修為不低的武者,三年來馬不停蹄的居然也沒給累趴下。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聖軍”成員基本都在蟄服間,金輪法王的實力秦業比眼下中原的任何一個人都清楚,自不敢讓他那僅有的幾個嫡系中的嫡系出來冒險。他對於劉秉忠這個人,畢竟也還不是很了解。

此行的目的,是終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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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鵰里的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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