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單刀赴會(3)
第八十七章單刀赴會(3)
秦業望着一臉不信的張柔,輕笑道:“秦業聽聞,張公對‘聖軍’頗多忌憚,南下之初便即逼得劉秉忠保證補給不絕方才起行。而且這一路南下,張公大軍秋毫無犯,軍紀聳然,絕無往日蒙古大軍之風——”話到此處,便自停了。張柔則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想他好不容易威武之師文明之師的一把,卻是丟人的,如何能不羞。只一頓,秦業又道:“聽聞當年岳武穆大軍,若有無事私自離營者,輕則杖重者斬。張公若能行此道,只怕異日復有撼山易,撼——”
“秦業,你休要羞辱於我!”張柔“噌”了一聲拔出劍來,劍指秦業半尺之外,微微顫動,雙眸凄厲,更有幾分血氣,胸口起伏不定,鬢角已然濕透。自秦業進來許久,這還是張柔第一次真有了拚命的念頭。往日裏,殺人掠物奸yin虜掠,他張柔的軍隊也不是沒幹過,倒是像今時這種秋毫無犯的做法還是平生僅有,卻是因為張柔擔心一時“誤傷”了不該得罪了人,遭了報復。想來這等事只怕該是史上僅有的吧,此事被人當事之人當面提起,張柔如何能不羞惱,只手中之劍,雖只這半尺之遙,卻是重逾千斤,再如何也伸不得前去。
說起來,這張柔也不是一個無膽之人,數十年裏血海廝殺,行軍打仗每每衝鋒在前悍不畏死。不過一旦有了身家之累,人就不一樣了。張氏一族的安危便是他地軟肋,張柔每到死生之際則是悍勇無比險中搏生,只是這人一旦精明了起來,難免便要為之束手束腳的。
秦業對着眼前青鋒寒光爍閃視若未見,也不避閃,眼中卻浮出一種不該有的神色——同情,緩緩道:“張公顧家惜身。何羞之有?”一個人,還能為一家一族而忍辱含羞者。就還沒壞到不可救藥。雖然若有必要,秦業也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甚至滅了張氏一族。
王鄂眸中閃過一縷異色,起身將張柔擎劍之手輕輕按下,嘴角淺淺一彎,淡笑道:“秦公子放心,我家大帥會即刻下令。張家軍治下即日起全體禁營,無有軍令者不得私自外出,伐宋不成,誓不離營!”
按蒙古軍的傳統,駐軍一方管政一方,糧草即地徵集。如今這種規矩也傳給了治下漢軍,也正因此,蒙古軍包括其屬下漢軍行軍一方為禍一方。蒙古軍征牛羊,漢軍征五穀,都如蝗蟲一般,兵鋒過處寸草不生。可以說,這個不離營,便等於將張家漢軍從此要爺仰仗於自己的後方。也即張柔所轄區的供應了。
此中道理,張柔自是明白地,頓時一陣無力感襲來,從此以後他張氏一族要開始過苦日子事小,只怕還要因為太過“另類”而招人嫉了。一想到此,張柔渾身便直如被抽空了靈魂一般,許久,闔目輕輕點了點頭道:“如你所願!”
秦業洒然一笑:“如此,多謝了!”說罷不再理面上苦痛悲憤的張柔與看似恬然自若心內實則五底翻滾地王鄂,挑簾飄然自去。
張柔定視秦業一抹白影。許久。終於恨恨的道:“先生,秦業孤身赴險。難道竟只為警告我軍不得離營擾民不成?”張柔于軍略上造詣不凡,一身功力也不差,人也誠懇好學,可惜目光終是短了些,註定一生要為人棋子了,此時雖隱隱覺得其中另有文章,卻又不得要領。
王鄂低頭凝視着案上勾線分明的棋盤,灑落一地的棋子,黑白珠瑩,隨着燭光映顫,不由悵然一聲長嘆,抬頭望着風吹簾動,輕輕的道:“大帥,秦業此行是向我軍借道來了。”他與張柔相知莫逆,縱是張柔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卻也由着自己先為秦業應允了下來,想來秦業也是看中了此點這才放心離去了。
“借道?”張柔大惑不解,瞪直一雙銅鈴大眼好一陣迷茫,他是大將之才,行軍打仗極有天賦,不過論及其他的彎彎道道,卻是差多了。
王鄂古井不波的臉上極難得地浮出一絲微笑,又似有些期待,道:“大帥,秦業此人所謀者大,行事不拘小節不守規矩,又極得人心,我們無論如何也要盡量避開他,能不與他為敵則盡量的不要去招罪於他。往後,大帥若是避無可避,最好也對他緩緩手。”
張柔大愕,一陣清風襲來,渾身上下一陣清涼,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這一身卻是早已汗濕透了。而眼前的這一位文弱書生,卻是從頭到尾都未有過哪怕一絲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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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斷折了左臂漸漸的也能使上勁了,自然,完好如初是不可能的。這十數日來,他一直隨着大隊義軍人馬在山林里轉移,片刻不曾得有休息。因為他是秦三(岳鈞)的“大哥”,在獨龍嶺時他就與大多數義軍菁英見過面了,手中又持有大頭領的信物,故而沒費多大功夫便成功地接管了義軍的指揮權。
劉秉忠的做法甚為毒絕,所過之處屋不存片瓦地無遺棵苗,逢人便逮,遇壯則殺,近萬義軍青壯加上數萬老弱,被他生生的擠在數條山嶺里不得東奔西竄。若非秦業早有準備,着人在幾處隱密地儲有糧物,義軍人馬早就崩潰了。饒是如此,義軍人馬也是青壯變瘦弱,老弱先病亡,每日都有數百上千人減員。也虧了此時只在春夏之交,無有風雪之患,而蒙古大軍屠村滅戶又太過於恐怖,是以秦一雖是初來乍到,也還能壓製得住隊伍中的不滿情緒。
這一日,秦一引了數千人換到另一地休息,這幾日來。蒙古大軍的追擊沒再有了早先地韌勁,隊伍稍稍還能緩了口氣,秦一卻還是半點也不敢輕鬆的。
“秦大哥,狗韃子是不是要退了?”問話了是原獨龍嶺不遠處李家寨的寨主李鈺,聲音里頗有些不甘,李家寨上千口人,因為靠近獨龍嶺。成了劉秉忠大軍第一波衝擊點,只活下來了不足百人。此時才在二十齣頭了李鈺。因為連月來的奔忙不得休息,鬍子邋遢眼眶深陷,一頭黑髮胡亂的挽了個結,也甚有灰敗之色。
秦一也是一臉倦容枯坐在一塊風石上,盯視着前方蒙蒙綠林,這些日子與眾人相處,讓他臉上少了往昔的淡漠。卻多了一分沉穩。聽得李鈺詢問,秦一不太吃勁的左手攥了攥,淡淡地道:“韃子在大勝關與大宋相峙,公子已讓他們吃了個大苦頭折損嚴重了,看來也是該退了。”秦業襲營的消息也已傳到了這裏,像李鈺這樣地高領都是知道了。
李鈺狠狠地一抹臉上露珠,微微有些疑惑道:“秦大哥,就我們那點儲糧。還能用多久?”
秦一臉色微變,沉聲道:“李兄弟,有些事不是你該問地!”因為折了一臂,秦一也清楚公子不再可能讓自己參與“聖軍”的行動了,是以便不再刻意地讓自己大眾化,與李鈺幾個義軍首領相處也甚是融洽。而餘糧不多的事若是泄了出去,必然引起軍心不穩,秦一也是頭痛得很。
李鈺聽得秦一斥責,頗有些喪氣,也擇了塊風石一屁股坐下,又微微有些不甘的道:“老是這樣被狗韃子追着趕也不是辦法,我想……”抬眼卻見着秦一兩眼放厲,心下不由一哆嗦,下面地話便又給咽了回去。
其實秦一心內也沒多大把握,往日儲存了糧物時下已近告竭。若是公子還不能設法給自己提供支援。義軍真的很難再支撐下去了。微微一嘆,從懷中取出一張牛皮紙遞與李鈺。道:“李兄弟,眾弟兄里數你武功最高,又利慾眾心,我若有失,就由你來指揮全局。”
李鈺聞言大愕,卻不知是該伸手接過還是如何,有些木訥的道:“秦大哥,你在軍中,若你都還有不測,小弟又如何能免?”李鈺雖秦業集訓的那些人里武功最高了,也得授《九陽神功》第一卷,但論其本事身手,比之折了一臂的秦一也還是遠遠不如的。
秦一見李鈺眼內只有擔心與疑慮,心下略寬,搖了搖頭道:“這是公子原先儲存了糧物地圖,還有幾處沒有取出,卻也是不多了,若是公子一時還不能緩了義軍的危機,義軍便要陷於土崩瓦解了,我得出去想些辦法,這裏就交給你了。”他說了這個想辦法,這其中的辦法卻是少得很。
對於秦一為何言必稱“公子”,而不是“大頭領”,李鈺幾個義軍首領雖還不是很確定,心下也是隱有所得了。
李鈺聞言一凜,咬了咬牙,心下一橫道:“秦大哥,實在不能,不如——”說話間,兩眼通紅直瞪地秦一,苦痛之色乍然,這個想法,他不是沒有提過。
“胡說!”秦一聲音徒然高了幾分,心下也是一痛,沉聲道:“公子軍令,父老兄弟,不離不棄!你李鈺若還敢心存他念,縱是千里之外,公子也必取你性命!這,你可想過?”悶聲打破了林中靜寂,幾隻飛雀被驚而起,撲哧撲哧遠逸而去,外頭幾個義軍將士不明就裏,俱皆疑惑的看向了這一邊。
李鈺心下一凜,雙膝一沉伏首點地,地上泥濘登時沾了一額頭,慨聲道:“秦大哥放心,李鈺就是死,也必保得大軍安全!”雙手接過秦一手中牛皮地圖。
秦一微微一嘆,李鈺的辦法,就是遺棄老弱帶着青壯自行隱逸,如此一來,義軍數千青壯無憂,數萬老弱卻是必死無疑了。這個設想早先李鈺就曾向秦一提起過,此時秦一將領軍重任交給他,也有棄他一人與數萬老弱換取義軍青壯火種平安的設想在內,而那個時候,不能“想”出辦法來的秦一該是已經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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