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愛的代價
薄荷應該是愛他的吧,不然怎麼會那麼喜歡管他?
高一的時候他跟同學打架,她還衝出來攔在他身前保護了他。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算什麼?
可他們確實沒有確認過關係,沒有表白的愛情,就像沒有領結婚證的夫婦一樣,始終欠着一個名分。
不要說法律保護了,現在以他和薄荷的關係,道德保護都不存在,如果薄荷真的一氣之下不要他了,他連質問的資格都沒有。
吹雞眼前的設備突然“砰”的一聲,然後冒出了縷縷白煙,同時警報鈴聲響了起來。
九餅屁股壓着轉椅,往後退了退,誠惶誠恐,不知道吹雞是不是又要搞一次爆炸。他退出吹雞的視線之後,就起身想跑。
吹雞卻很興奮地在門口抓住了九餅,“你看!我成功了!”
九餅摳了摳耳朵,確認“嘟嘟嘟”的警報聲還在,便懷疑地說:“真的成功了嗎?那為什麼警報器會響?”
“不要在意那些細節!”吹雞打開前面玻璃器具的蓋子,更多的白煙冒了出來,白煙散盡之後,裏面出現了三支試管,試管里是顏色十分詭異的發光液體。
九餅看着那些像演唱會回收來的各色熒光棒攪和成的液體,內心恐懼,“這是什麼啊?”
吹雞滿懷驕傲、神秘兮兮,“我叫它‘魔鬼之淚’,喝完之後,你可以看見另外一個世界。”
於是,路上的行人全都發覺了他是個神經病,見人就抱、見人就親,於是看到他十米開外就開始閃閃躲躲。九餅傷心極了,每個躲着他的“薄荷”他都拚命去追,想問問她為什麼要躲他。
他追着追着就跑進了操場,發現操場上也都是“薄荷”,就一個一個地去追、一圈又一圈地跑,像是夸父追日——不知疲憊。
操場上被變態驚擾的女孩子們尖叫聲此起彼伏。
蹭濱海大學網球場的夏天看到了這一幕,心裏暗暗地想,這小子不會是失戀之後瘋了吧,簡直像個花痴,不過體力是真好啊,起碼跑了二十圈了,還是遊刃有餘,看來她還是太小瞧他了。
夏天的同學裘小樂順着夏天的目光看了過去,就一副被雷到的樣子,“那人在幹嗎?怎麼到處抱人、親人,好噁心啊!”
夏天揮了下球拍,“不要隨意評判一個你不認識的人,也許他有你想不到的苦衷。”
“能有什麼苦衷?”
“失戀算不算苦衷?失戀的人經常會做出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兒吧?”
裘小樂將球打回去,“你都沒談過戀愛,你怎麼知道失戀是什麼樣子的?”
那枚綠色的球旋轉着直到眼前,夏天都忘了揮球拍去接或者躲避,所以正中眉心,然後她就倒了下去。
裘小樂連忙跑到她身邊,“你還好吧?”
夏天望着藍天,心裏突然升出了無限的好奇……失戀?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為什麼會讓一個人失常變成神經病?她十分想要體會。
裘小樂急得快哭了,“你快說話啊,要不要叫救護車?”
夏天伸手,接住一片樹上落下來的綠葉,微微地笑道:“我想談戀愛了。”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就發現九餅已經從操場上消失了。
九餅不是主動消失,而是被好幾個警察連拉帶捆地拽了出去,操場上的同學報警之後,剛開始來了兩個警察,可是他們剛靠近九餅,就被九餅牢牢地抱住了,九餅更是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大力氣,直接撲倒了左邊的警察大叔,嘴對嘴地親了上去。
大叔使勁兒推開他,“呸”、“呸”了兩口,九餅還是不滿足地朝他撲來,大叔又驚又氣,想拔槍,幸好他的同事按住了他的手,“就當是人工呼吸,淡定淡定,你拖他一會兒,我去叫增援。”
大叔一邊跟九餅糾纏,一邊衝著那個逃跑的同事大聲罵道:“喂!你怎麼這麼不講義氣!”
增援來得很快,於是六個警察,團團圍住見誰都想抱的九餅,把他帶出了操場。
九餅被一堆“薄荷”包圍着,開心到飛起,一會兒捏捏左邊“薄荷”的小臉蛋,一會兒親親右邊“薄荷”的小嘴唇。
誰都不願意靠他最近,大家推推搡搡,結果每個人都被九餅溫柔地撫摩或親吻了。
警察們都快瘋了,個個噁心得要吐,要不是怕被人投訴暴力執法,真的想狠狠抽這小子一頓。
九餅被帶回了警局,為了防止他騷擾更多的警察,於是把他關進了單獨一間羈押室,然後叫醫生給他注射了一支鎮靜劑。
九餅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聽見有人喊他:“趙玖秉,有人來保釋你了。”
他煩躁地揮了揮手,不想理,翻了個身繼續睡。
結果身上就狠狠挨了幾下,他瞬間驚醒,就看見薄荷氣急敗壞地拿包包在打他。
“趙玖秉!你到底有完沒完?你到底要搞多少事情?炸宿舍就算了!你還要變成學校的色情狂?你還性騷擾警察外加襲警?為什麼我就要一直替你操心!”
九餅完全不記得剛剛發生過的糗事,一臉懵懂地問:“我……我做了什麼?”
“你別跟我裝失憶!”
“我真不知道。”
薄荷對他真是無話可說,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感激地看向旁邊的麥子,“還好有學長,不然我不知道要怎麼保釋你出來!”
麥子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嘴角帶着彎彎的笑意,“沒關係啦,學妹你不要這麼客氣,也不要再怪九餅了,我想他也是喝醉了一時糊塗了吧。人沒事兒就好,九餅你能走嗎?要不我開車送你們?”
薄荷氣呼呼地說:“不用!讓他走路回去!清醒清醒!”
九餅見薄荷比白天更生氣了,不想再惹她,就對麥子說:“你幫我送薄荷回去吧,女孩子晚上一個人回去不太安全。”
“我用不着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薄荷發完火,又嘆了口氣,“九餅,你都上大學了,該長大了,不要這樣一直讓我擔心。”
麥子不想讓他倆一直吵下去,就對薄荷說:“那我們走吧!”
薄荷點點頭,跟麥子一起往外走去,忽然又轉頭,惡狠狠地瞪着他,“還有!緊急聯絡人不要再寫我的電話號碼了!”
九餅自從醒來,就一直被薄荷凶,心裏有點兒難過。他獃獃地愣在原地,有個警察過來喊他:“趙玖秉,你的保釋手續都辦完了,你可以走了。”
九餅麻木地站起來,那個警察卻刻意“咳嗽”了一聲,九餅回頭看他,卻完全記不清他是誰了。
他緊張地問:“是還有什麼事兒嗎?”
警察說:“剛剛來保釋你的那個女孩子就是你喜歡的女孩子吧!”
“嗯。”
“小夥子,技術不錯,再接再厲,一定能成功。”警察大叔說完,臉還詭異地紅了一下。
九餅不懂他什麼意思,就被他推出了警局。九餅走在警局外面的路上,步伐頹廢得要命,忽然肩膀左邊被人拍了一下,他朝左轉頭,卻連個人影都沒見着,他把頭扭正,就看見了夏天近在咫尺的一張臉。
九餅嚇了一跳,連忙後退了兩步。
夏天鄙視他,“看見美女就跟看見鬼一樣,你怎麼做色情狂?”
“我到底做了什麼事?你們都要叫我色情狂?”
夏天把手機遞給他看,全都是他下午變態地到處抱人、親人的視頻。
九餅無地自容地捂住了自己的臉,“Oh...my...god...”
夏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老大的口吻,“小兄弟,人生的路還長,出糗嘛,出着出着就習慣啦,所以安啦,不要放在心上啦!”
“我是被人害的,好不好!”
九餅想起來那不明液體,馬上給吹雞打電話算賬,結果電話一接通,就聽見吹雞弱小、可憐又無助地說:“九餅,你在哪裏?可不可以來郊外接我?我被一群小白鼠追着跑了二十公里。”
“你活該!”
九餅掛了電話,就聽夏天問:“你跟薄荷姐姐是不是出問題了?”
“你怎麼知道?”
“我剛在這兒看見她跟另一個男生走了,那男生長得蠻帥的呦!”夏天上上下下打量九餅,“而且你的臉上寫着大大的兩個字:失戀!”
九餅長長地嘆了口氣,“她可能真的因為我推開她傷心了。”
夏天好奇地問:“那你還要喜歡她嗎?她已經背叛了你,你還要喜歡她嗎?”
九餅很不高興地說道:“她沒有背叛我,她不理我是因為我不爭氣,她罵我是因為在意我,所以請你不要詆毀她。”
夏天歪着頭看他,“你這個人,真的不一樣。”
“什麼意思?”
夏天聳了聳肩,“沒什麼意思,沒事兒了就跟我回家吧!”
麥子開車送薄荷回學校,薄荷一直不說話。麥子覺得氣氛很僵,便開口說:“你別生氣啦,我覺得你男朋友人還是不錯的,你好好跟他說,他應該都會聽你的。”
“我沒有生氣,而且他不是我男朋友。”
麥子一陣竊喜,卻不表現出來,“是嗎?我以為你們感情很好,你那麼緊張他……”
“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但是就……差那麼一步,走不到男女朋友,我想了很久為什麼,今天終於想通了,原來是因為他一直沒有長大。”
“那就更不應該為了還不夠格做男朋友的男人生氣。”
薄荷再度繃著臉否認,“我沒有生氣。”
麥子笑了,“明明就是一副生氣的臭臉,還說沒有生氣。”
車內的氣氛稍微輕鬆了點兒,薄荷也附和地笑了笑,然後感激地說:“對不起,還要叫你來幫我,警察通知我的時候,我心慌意亂,又不想通知他系裏的老師,免得萬一被記過,所以就想到了你……”
“沒事兒沒事兒,我很樂意幫你的忙,而且我很謝謝你在心慌意亂的時候會第一時間想到我。”
薄荷趕緊解釋,“我們剛來濱海,我認識的靠譜兒的人只有你一個。”
麥子更高興了,“哈哈,我又要謝謝你認為我靠譜兒。”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薄荷臉漲得通紅,越解釋越顯得心裏有鬼。
“好啦好啦,我開玩笑啦!不過你臉紅的樣子真可愛,昨天晚上也是這樣。”麥子眼神越發炙熱,“等下你有事兒嗎?”
薄荷看向車窗外,臉上也泛起了一絲笑意,“沒什麼事兒。”
“帶你去個地方?”
薄荷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麥子加速,將車子開上了盤山公路,有海的地方就有山,濱海最高的山是松山,在山上看濱海夜景簡直一絕。
果然薄荷看到星光一樣璀璨的燈火,就激動起來,“哇!好棒!”
麥子走近她,站在她身邊,偷偷看着她的側臉,微笑着說:“這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如果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一個人來這邊看看,看看這世界有多大,我自己多渺小,這樣我就會平靜下來。”
薄荷哀嘆一聲,“你看,九餅永遠不會這樣想,他就像個小孩兒,莽撞衝動,永遠令人擔心。”
“九餅在你心裏很重要吧。”麥子有點兒落寞地說,“他人都不在這裏,你還念着他。”
薄荷矢口否認,“才沒有。”她知道自己一晚上都在口是心非,但是很奇怪,她就是不想在麥子面前承認自己在乎九餅。
麥子悶悶地說:“我有點兒忌妒他。”
他聲音很小,薄荷幾乎以為自己是幻聽。“什麼?”
麥子望着一片燈海,又望了望薄荷,越發覺得她光彩照人,便忍不住說:“我也想在你心裏有個位置。”
這句話十分直白,薄荷嚇了一跳,頓時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眼神里寫滿了防備。
麥子知道自己嚇着她了,就想走近一點兒安慰她,可薄荷卻更加驚恐地朝後退去,眼看她就要掉入荊棘叢中,麥子連忙伸手攬住她的腰,把她帶回了安全地帶。
薄荷卻用包包打開他的手,原地蹦了起來,然後拿紙巾擦了好幾遍被他碰過的地方。
“薄荷……對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麥子表情黯淡下來,薄荷竟然這麼討厭他?被他觸碰就像是被什麼致命病菌觸碰一樣?
薄荷慢慢平靜下來,就看見麥子坐在地上,雙手抱着膝蓋,眺望着夜景,表情很受傷。
她有一點兒過意不去,便走過去,坐在麥子身邊,解釋道:“對不起,我對男人過敏,不是針對你。”
“過敏?”麥子很好奇地問,“可是我看你對九餅就不會?”
薄荷苦笑,“因為他陪我看到我媽媽的秘密,那天之後,我就開始過敏。”
麥子驚訝地望着她,忽然又燃起了希望,“薄荷,沒關係,我可以等你,等哪天你可以對我不過敏。”
薄荷的耳根紅了起來,她支支吾吾,“不……不必了……我這個過敏症沒辦法治……”
麥子卻堅持說:“薄荷,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不好?除了九餅,這世上還有很多好男人,你值得好好被愛、好好被呵護。”
他說得十分真誠,薄荷看着他眼眸里自己的倒影,心越發跳得快了起來。
九餅跟夏天回家的路上,順路把他和薄荷之間的故事全都說給了她聽。
“我發過誓我一定要一直守護着她。”
夏天翻了個白眼,“對於女生來說,喜歡的人在身邊才叫守護,不喜歡的人那叫騷擾。”
九餅自信滿滿地說:“薄荷當然喜歡我。”
夏天無語,“你被阿傑、吹雞雙重打擊之後,還沒明白過來嗎?你以為的世界不一定是真實的世界,所以你以為薄荷喜歡你,薄荷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歡你。”
九餅想了想今天一天的經歷,哭喪着臉,“那我該怎麼辦呢?薄荷要是不喜歡我怎麼辦呢?”
夏天古怪地看着九餅,“你該不會從來沒有表白過吧?”
“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我以為……”
“又是你以為!”夏天真是想掰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面裝着什麼,“你真的沒救了,你喜歡人家要說啊!你一直不說,她就一直裝傻,真不知道你們怎麼能這樣相處。”
夏天深深嘆了口氣,這個趙玖秉真的是有夠傻的,轟轟烈烈地說要守護別人,甚至為了她轉系去讀一個前途未卜的新系,可原來只是一個備胎而已。
“可是這很奇怪,我們已經很熟了,她會不知道我的心嗎?”
“人家為什麼就必須知道你的心?”
九餅覺得理所當然,“因為她是薄荷。”
“好,那你有沒有想過,她知道你的心,但是卻不承認你是她男朋友,是因為什麼?”
九餅沒有底氣地說:“可能她最近生我氣了……”
夏天抱臂,鄙視地打斷他,“讓我從女人的角度來回答你吧!有兩種可能,要麼她把你當個好用的備胎,要麼她覺得你沒種,連個正式的表白都沒有就想生米做成熟飯。”
九餅立馬反駁,“我才不是!而且薄荷也不是那種人!”
“是不是你試一下不就知道了!你表白,也有兩種可能,要麼她答應你,你倆名正言順在一起皆大歡喜,要麼她拒絕你,那麼就可以證明我說的沒錯,她就是拿你當備胎。”
九餅聽到這兩種可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涌了上來,他全身心抗拒,“我不要試!愛情經不起測試!我明天就去跟薄荷道歉,她一定會原諒我。我說要守護她一輩子,她對我也很特別,我是全世界唯一一個可以碰她的男生,難道這不算認定了彼此嗎?”
“趙玖秉同學,既然你說得這麼篤定,那你現在在傷心什麼?”
九餅的臉沉了下來,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沒種,也為了證明薄荷沒有拿他當備胎,九餅下定決心去告白。
他一臉可憐地看着夏天,“表白……要怎麼做?女孩子喜歡什麼樣的表白?”
夏天眼睛一亮,拍了拍胸脯,“交給我吧,不過我要收取一定的策劃費和道具費。”
已經豁出去的九餅很大方地說:“沒問題!”
第二天,夏天讓九餅找幾個幫手,在男生宿舍的天台集合等她,九餅就找了阿傑和吹雞兩個,一聽他要表白,這兩貨一個推掉了約會、一個取消了實驗,興高采烈地要來見證奇迹的時刻。
“我說,你怎麼想通的啊?哥那麼勸你,你都不聽。早就跟你說過,對待女人,就要精準定位,一擊即中。”阿傑伸出手握了個空拳,遞到九餅跟前,“然後她就成了你的囊中物,成了你懷裏的小綿羊。”
吹雞不屑地說:“理論知識倒是挺豐富,這一年我也沒見你抓到過什麼小綿羊。”
九餅指着阿傑,“他不是說他是‘濱海……’嗎?”
吹雞不齒地盯着阿傑,“你騙學妹就算了,連學弟都騙,你還是人嗎?”
阿傑衝過去作勢要打吹雞,兩個人滾成一團,九餅去拉架,漸漸就變成了三個人滾成一團。
夏天打開天台的門,就見到了這麼一幅不堪入目的畫面,立馬嫌棄地喊道:“趙玖秉!如果你改主意喜歡男人了,我就不幫你表白了,再見!”
聽到女孩子的聲音,三個人同時停了下來。
阿傑指着夏天,“啊,‘棗道餅鋪’老闆的女兒!”
“你也去我家吃過餅?”
“沒有,是我弟,我弟經常去。”阿傑對小蘿莉沒什麼興趣。
吹雞卻眼發直了,“你們都認識啊?怎麼沒有人給我介紹一下!”
九餅簡單地說:“她叫夏天,現在跟我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同居?”吹雞抓狂,“你太過分了!太過分了!”這個小精靈一樣的女孩兒竟然是九餅的室友?早知道他就不該和阿傑一起租房,他應該去和九餅合租!
“你不要多想,我跟她睡一間屋,但我們沒有怎麼樣。”
吹雞抓着頭髮咆哮,“睡一間屋?太過分了!你真不是人!你都跟別人同居了,還要跟薄荷表白?”
阿傑玩世不恭地轉着鑰匙圈,猥瑣地插嘴:“朋友嘛,當然是越多越好。”
其餘三人一起吼他,“閉嘴!”
他被嚇得捂住了嘴,委屈巴巴地退到了一邊。
夏天把抱着的東西扔到地上,然後說:“這氣球和花雖然是二手的,是我從商場撿的,但是也要算錢。”
吹雞連忙掏出幾張大鈔遞給夏天,“都拿着,為了我兄弟,錢是小意思,事成以後請你吃牛排。”
夏天眉開眼笑地把錢收進了錢包里,“反正我們大家都是為了九餅,我想到一個出奇制勝的告白方式,我們先在樓梯間sta
dby,九餅會以英雄的姿態出現在最高處,然後當著全校所有同學的面兒,宣告他對薄荷的愛。”
三個男人都沒太聽明白,眨巴着眼睛看着夏天。
夏天擺了擺手,“反正待會兒你們就懂了,九餅,A
eyou
eady?”
九餅點頭,像是要去解救公主的騎士一樣,表情莊嚴肅穆,“Always
eady!”
阿傑問:“那我們呢?”
“你們背負着一個很重要的任務,絕對不能搞砸。”
夏天看了一下天台,對九餅說:“去那個水塔上面,那裏是最高點,你只要站在那裏拿着這個喇叭,大聲地說出對薄荷的愛就可以,浪漫和情調由我們給你搞定。”
阿傑吐槽,“可是他這樣很像綜藝節目裏那個天台告白啊,那個告白的成功率超低的。”
夏天扭頭惡狠狠地瞪他,瞪得他舉手投降,“當我沒說過。”
九餅手腳並用地爬到了水塔上面,站在那裏朝下看了一眼,就開始手腳發抖,真的好高啊!他一邊打哆嗦,一邊給自己打氣:趙玖秉,你不可以再做孬種!要勇敢!要一鼓作氣!
他閉上眼睛,默默在心裏演練了一遍夏天給她的策劃案。他要先大喊三聲“薄荷,我喜歡你”!肯定能吸引女生宿舍的注意,然後窗戶一扇扇打開,有幾百人見證他的表白,薄荷會被舍友拉到窗邊,大家都會羨慕她。
他要對薄荷說:“薄荷,從我12歲第一次跟你說話,我就深深地被你吸引。這麼多年來,我眼裏就只有你,你的笑容充滿了魔力,我想要對你說,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一定會對你很好,比現在更好,讓你每天都像在過情人節,請你做我女朋友好嗎?”
根據夏天昨晚跟他眉飛色舞講的劇本,女生們在這個時候最容易起鬨了,全棟樓都會催促薄荷:“答應他!答應他!”
為了搞氣氛,這時候在他的身後將會冉冉升起由吹雞和阿傑一同控制的巨型粉色心形氣球,上面掛着一條長長的橫幅:薄荷,做我女朋友好嗎。
氣氛達到高潮,薄荷就會嬌羞地點頭,在大家的鼓掌聲和歡呼聲中,往樓下跑,而這個時候,他就要拿上夏天準備好的鮮花,光速衝下樓去,然後剛好在薄荷跑出女生宿舍的一剎那出現在她面前,抱她、吻她、撲倒她……有情人終成眷屬。
九餅睜開眼睛,問夏天:“我什麼時候開始?”說實話,站在全校最高處真的好恐怖。
夏天看準備得差不多了,就說:“現在開始吧!”
終於到了實戰的時刻,九餅拿起了喇叭,清了清嗓子,大喊了一遍“薄荷,我喜歡你”,卻沒有聽見喇叭擴大的聲音。
他把喇叭拿起來搗鼓,“什麼玩意兒啊!關鍵時刻掉鏈子!你能不能給我爭氣點兒,我管你叫爸成嗎?爸……爸爸……”
喇叭很給面子地好了,於是整個學校都聽見了有人在天台上喊爸。
九餅要的效果達到了,不僅整個女生宿舍,連男生宿舍的人也都紛紛探出頭來,好奇這個神經病在哪兒。
見觀眾已經到齊,九餅趕緊表白,“薄荷……”
空氣中卻響起了比九餅更大的聲音:“游泳、健身,了解一下,五折辦卡,再送鉛球……”
健身房的宣傳車嗚啦啦開過去,九餅的聲音被蓋得一丁點兒都不剩,阿傑跑過去跟他比畫,意思讓他再說一次,聲音再大一點兒,九餅比了個OK的手勢。
“薄荷,從我……看到你,我就……你……我真的很……請……好嗎?”
九餅很用力地嘶吼,但是很不湊巧,這時候正好一台飛機從他頭頂飛過,巨大的噪聲掩蓋掉了他所有的聲音。
阿傑忍不住又吐槽,“你看,我就說了吧,天台表白不是一個好主意,這麼不吉利……”
夏天抽出一枝玫瑰,威脅阿傑,“多幹活兒、少說話,否則我把這朵花全塞到你鼻孔里。”
阿傑趕緊閉嘴,跟着吹雞一起把巨型氣球挪到了水塔後面,只等着夏天一聲令下,就放飛這愛情的希望!
九餅再接再厲,又開始嘶吼,“薄荷!我真的很……”
樓下有女生問朋友,“這人是不是有病?為什麼一直在天台喊爸?”九餅的普通話不標準,再加上喇叭變聲,薄荷聽起來也很像“爸爸”。
“就是!有病吧!好像前幾天還在操場上亂抱人呢!”
九餅聲嘶力竭,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當成了神經病,情緒已經到了最高潮,他就不信,這次還能有什麼事情能阻擋他!
結果“砰”的一聲巨響,從學校的另一頭髮出巨大的爆炸聲。
女生宿舍有人大喊:“生物系實驗室爆炸啦!”
所有的人都一鬨而散,跑向生物系,沒有人管樓上的神經病在幹嗎。
吹雞望着遠方爆炸的濃煙,驚慌大喊,“我的實驗室啊……”
他扔下氣球就往實驗室跑。
失去平衡的氣球立刻東倒西歪起來,阿傑被帶得踉踉蹌蹌,“喂喂喂!吹雞!你別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辦!”
阿傑一個人拉不住這巨型氣球,夏天想趕過來幫忙,已經來不及了。氣球騰空而起,阿傑沒來得及鬆手,就被帶上了天。
氣球沒有垂直向上,而是往後飄了飄。
阿傑腿在空中蹬了蹬,沒有夠到地面不敢鬆手,再低頭一看,底下已是幾十米的高空。
他哀號道:“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我就說天台告白不吉利嘛!”
遠遠離去的氣球,橫幅上寫的卻是:“棗道餅鋪”找到愛情,本告白由“棗道餅鋪”冠名贊助。
夏天算盤打得賊精,她想利用氣球既替九餅表白又給餅鋪做宣傳,一舉兩得。
可是現在,一切都搞砸了,漸行漸遠的阿傑和氣球讓夏天急忙往樓下跑去。
九餅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還是聲嘶力竭地大聲告白,但他每次表白都會被聞訊趕到的救護車、消防車等各種聲音淹沒。
他累得差點兒從水塔上摔下去,好不容易安全着陸,拿出手機一看,夏天五分鐘之前就傳了一條微信:聽說薄荷不在宿舍,和學長出去了。
九餅癱坐在地上,欲哭無淚,他難過地想,這一切都是天意,他和薄荷大概真的有緣無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天又回來了。她看見九餅頹廢的樣子,就爬上了水塔台。
“這裏風景真好,站在這裏表白感覺應該很不賴。”
“她沒聽到有個屁用。”
夏天安慰他,“表白的重點是說出自己的心意吧,有沒有被聽到或是能不能被接受,也不一定是自己可以決定的吧!”
九餅沒有說話,心思沉重。
夏天忽然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朝着天空大喊:“‘棗道餅鋪’賺大錢!”
九餅白她一眼,“你是白痴嗎?又不是許願池。”
“可是喊出來很舒服。”夏天又以同樣的姿勢,朝着天空大喊,“學長,炸你一臉屎!”
九餅蒙了,“這是什麼意思?”
長着一張萌系少女臉的夏天調皮一笑,“這是我專屬的髒話。”
“還真是又臟又蠢。”和夏天的氣質一點兒都不搭邊。
“你管我,喊了舒服。”夏天大聲地喊,“炸你一臉屎……哈哈哈,喊這個真的超爽的。”
看夏天喊完后臉上舒展的笑容,九餅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夏天就過來拉他“站起來!”
“幹嗎?”
“站起來!我好想跳舞!”
“神經病,這麼高跳什麼舞!”
夏天不管他說什麼,直接過來拉起了九餅的手。
九餅拗不過她,只好隨她一起擺動身體,夏天跳的是她在餅鋪經常跳的舞,不斷地旋轉、扭腰,運動量非常大,九餅被她帶得東倒西歪,但是身體卻活動了起來,心裏的難過隨着汗水在慢慢蒸發,感覺渾身輕鬆,於是越跳越瘋,越跳越起勁兒。
兩個人筋疲力盡之後,大汗淋漓地躺在天台上。
夏天說:“九餅,你可不要放棄哦!”
“放棄什麼?”
“不要放棄表白,不要放棄薄荷。”
“為什麼?”
夏天抬眼望天,沒有說話,她沒有告訴九餅,因為他讓她看見了愛情的樣子,所以她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忽然九餅的電話響了起來。
是阿傑,他在病房咬牙切齒,“趙玖秉!你欠我半頭濃密的秀髮!”
“什麼意思?”
“來仁愛醫院!”
九餅掛了電話,一臉困惑地看着夏天,“阿傑怎麼了?”
“哦,沒事兒,他上天了。”夏天輕描淡寫。
“上……上天?”九餅回頭看了看,巨型氣球已經不在了,“他被氣球帶上天了?”
“對啊!免費體驗了一把飛屋環遊記。”
九餅慌忙從地上站起來,“你怎麼不早告訴我?我要去醫院看他。”
“安啦!”夏天淡定地說,“他飄了沒多遠,就被掛在了一棵樹上,消防隊員早就把他救回來了,沒有傷筋動骨,也沒有破皮出血,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夏天忍不住大笑,“只不過他的頭髮粘在了樹上,粘得太緊,消防員救助的時候只好把他半邊頭髮剃光了,哈哈哈哈哈……”
九餅想了一下那畫面,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阿傑那麼臭屁、那麼風騷的一個男人,現在竟然成了陰陽頭!
累過之後,笑過之後,九餅的心情終於好了起來,他看見表白用的花束還在,就拿起來遞給夏天,“送你啦,謝謝你。”
夏天抱着花,警覺地說:“你可不要以為送我了就不用付錢!”
“付付付!我肯定付錢!”九餅揉了揉夏天的頭髮,“小妹妹,你還不到十八,你的人生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你不要每天都錢、錢、錢,好不好!”
夏天瞪他一眼,低下頭,聞了聞玫瑰,偷偷地笑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她送花,原來收花的感覺這麼好,怪不得女孩子們都喜歡花。
她捧着花,高高興興地回家。路上碰到裘小樂,裘小樂“哇哇”叫地沖了過來。
“夏天!你了不起啊!竟然有人給你送花!”
“哼。”夏天傲嬌地抬起頭,“那是。”
“誰給你送的?”裘小樂數着花朵,“應該是99朵吧,很貴的!你的那些小粉絲湊錢給你買的?”
“才不是!是一個長得很帥的男人送我的!”
“我才不信。”
夏天瞪裘小樂一眼,“你這是忌妒。”
“好吧好吧,確實是很帥的男人送你的。”裘小樂抽出一枝玫瑰,聞了聞,“不過夏天,你確定你要談戀愛嗎?你的畢生所願不就是離開濱海、離開你爸爸的控制,去別的城市生活嗎?你談戀愛了還怎麼走?”
夏天的臉沉了下來。
裘小樂趁着夏天分神,手速奇快地抽了二十多枝玫瑰出來,然後逃之夭夭。
夏天低下頭,看着空了四分之一的花束,心情更不好了。
她到底在激動什麼啊?又在隱隱雀躍什麼啊?
這束花本來屬於薄荷,薄荷不要,九餅才處理給她的,有什麼好高興的?裘小樂提醒得對,戀愛什麼的,在離開濱海之前絕對想都不要想!
夏天站在垃圾桶旁邊,想扔掉花又捨不得,送到垃圾桶門口又拿回來,來來回回。
旁邊一個倒垃圾的奶奶盯了她很久,情緒隨着她手的動作不斷起伏,只要她打算扔進去就眼睛一亮,她拿回來之後又眼睛一暗。
最後奶奶實在忍不了了,就跟夏天說:“你到底扔不扔啊?你當你是在打高爾夫嗎?”
看見有人在覬覦自己的花,夏天立馬把花當寶貝一樣抱在了懷裏,氣哼哼地說:“關你什麼事兒!我樂意!”
說完她就飛奔回家,把花兒插在了牛奶瓶里,七十多朵花兒插了十幾個牛奶瓶,整個房間到處都擺放着紅色的花朵,瀰漫著淡淡的清甜香味。
九餅趕到醫院,就看見阿傑正矇著被子“哇哇”大哭,露出被子的頭皮部分正是一邊光頭、一邊黑髮。九餅忍住了笑,帶着萬分悲痛的心情喊了一聲:“周成傑。”
“到!”阿傑一聽自己被喊真名就條件反射地掀開被子,舉起了手,看見來的人是九餅之後,就火冒三丈地衝到了他面前,抓着他的頭髮想薅下來。
“痛痛痛!你鬆手!”
“我不松!我要不是為了你,我至於變成這樣嗎?這叫我以後出去怎麼混?叫我那些妞兒看見我怎麼想……”
“我給你買帽子行嗎?啊!別拽了!真的很疼!買假髮也成!”
“我不要!我要你跟我一樣!”
阿傑找護士借了把剪刀,硬是把九餅的頭髮剪得跟他一模一樣。九餅對着鏡子扁了扁嘴,搶過剪刀,三下五除二就給自己剪成了光頭。阿傑瞅了瞅,突然覺得光頭比陰陽頭酷得多,就讓九餅幫他也剪成了光頭。等吹雞來看阿傑的時候,就被躲在門后的九餅從后撲倒,然後阿傑廢話不多說直接上手,也給他剃成了光頭。
仨人一齊坐在病床上,背對着門口,頂着鋥亮鋥亮的光頭。
麗花進來嚇了一跳,“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仨人整齊劃一地轉身,指着光頭,酷酷地回答:“這……就是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