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短暫溫存也可以是永恆
(1)
自從和聶曉丹打賭以後,我差不多一個星期沒有接到杜康的電話,以往我們幾乎每天都會聯繫,好得像親兄弟一樣。如今他這麼反常,看來真的是掉入情網了,只有愛情才可以讓他改變。
這幾天林咿呀的生活也變得忙碌起來,好像是準備接個新戲,她的經紀人三天兩頭朝我家跑,每次我下班回到家,就看到老胡坐在咿呀的房間裏,兩人商談着什麼事情。下班回家,雖然很累,但我還是撐着替他們做飯,從無怨言。誰叫我那麼愛着林咿呀呢,為她做這些事情是我心甘情願。
周五的晚上,杜康給我打電話,讓我陪他去酒吧喝酒。我和林咿呀交待了一聲,她同意了,她現在根本沒有時間管我,她也在外面談事情。
這次我們去的是一家清吧,杜康已經在那裏等我了。一見面,我差點認不出面前這個鬍子拉碴的青年就是杜康,他是那麼講究儀錶的人,今天是怎麼了?穿的白色襯衣皺巴巴的,頭髮也亂蓬蓬的,鬍子幾天沒刮,眼裏也滿是血絲。桌子上已經東倒西歪擺了許多啤酒瓶了。
“你怎麼了?讓人給坑了?”我納悶地問,伸手取過一瓶啤酒。
他抬起眼,沒精打采地說:“先說好了,今天這頓歸你請。”
我讓啤酒給嗆住了,平時都是杜康埋單,今天他是怎麼了?酒吧里的酒水可不便宜,我趕緊數起了瓶子,一邊說:“你讓人打劫了嗎?”
杜康揉了揉太陽穴,說:“我把銀行卡都還給我爸了,為的是逼自己走上絕路找份好工作。奶奶個熊,你說現在怎麼回事,找個工作怎麼就那麼難呢?我好歹也畢業這麼多年了,還有豐富的管理經驗,他們怎麼一個機會都不肯給我呢?”
我一愣:“不至於吧,說說看,你都找了些什麼工作應聘?”
他喝了口啤酒,眼神空洞無力,茫然地梭巡着酒吧:“我當然只應聘那些管理工作,經理、總經理、總監……年薪就那麼一點點,要求倒提了一大堆,首先就問你在什麼公司工作,有多少年從業經驗,一聽我只在汽車美容店工作,還是自己家裏的,都搖頭,硬說我沒有工作經驗。曉明,你倒說說看,美容店也有幾十號人,我也需要管理的,不說管理得井井有條,至少沒出過什麼大事。這怎麼算沒有工作經驗呢?”
我差點笑噴:“得了吧,小子,你什麼時候管理過美容店了,還不是你爸爸你媽媽在那裏撐着,你就是把手插在褲兜里在店裏面轉悠兩圈,那就叫管理?只有到了沒有錢的時候,你才會在店裏待久點,圖個表現,好找你老爸要錢。哦,我記得了,上次你還在你辦公室里調戲一個洗車小妹……”
“喂喂喂,我是讓你來聽我訴苦的,不是讓你來挖苦的,服務生,再來一打啤酒。”
什麼?再來一打,我趕緊叫了暫停,我的錢包里可沒有那麼多錢。
我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呀,不是這號料,既然是少爺的命你就安心享受你的命得了,找工作,別說白領,藍領都不會要你。你有什麼?文憑,咱那二流本科大學的文憑不值錢;年齡,奔三了,人家要的是小青年;工作經驗,你除開泡妞打麻將還有啥經驗?對了,你還有臉蛋,身材也馬馬虎虎,做個牛郎應該還有點市場,可惜你又不會跳扭屁股舞,還得臨時去學……杜康,你回歸正常吧,忘了聶曉丹,雖然她是我堂姐,可是我還是要說,她那女強人,就愛她自己,除開自己,誰都不愛。你呀,靠邊站,退一萬步說,你真和她好了,必然給她當一輩子的下人,你願意嗎?多少女孩巴望着給你當下人當丫鬟呢,你又是何苦呢?”
杜康橫了我一眼:“所以我說你沒有見過世面,你懂什麼是愛情?愛情,愛情就是……”他吭哧了半天說不清楚愛情是什麼,一拍桌子:“反正我就認準了,聶曉丹,姐姐,她就是我的愛情,我是着了魔了,除開她,對別的女人我現在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你怎麼知道一點興趣都沒有了?你看看,周圍可有看得上眼的女孩?帶一個回家去,興趣又會回來了。”
他的眼睛瞄了瞄周圍,指點着說:“你看,那邊那個穿黑弔帶的,以為自己什麼啊,一點氣質都沒有,還故意擺副高傲的模樣,在姐姐面前就是個提鞋的;還有那個,穿紅色裙子的,你說你穿紅裙子吧,還非穿雙黑色絲襪,哪有姐姐那麼會打扮……”
我樂了:“我看你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了,我堂姐,年齡又大,脾氣又不好,佔着自己有點小本事,將全世界的男人都不放在眼裏,我看,比這裏的女孩統統不如。”
“喂!你!”杜康一拍桌子:“你再說我可不當你兄弟了,哪有這樣說你未來的……嫂子的……”
我暗暗發笑,這小子真的是入魔了,唉,老天爺真是公平啊,以前他傷害了不少女孩,這次輪到他被人整了。還真沒看出來,一旦陷入情網,杜康竟然會變得如此痴情。和我比,簡直有過之無不及啊!
“好好好,你和聶曉丹是天上一對地下一雙,行了吧?可你如果沒有找到工作,以後離她50米遠,怎麼和她談情說愛呢?打長途電話嗎?”我樂得挖苦他到底。
他愁眉苦臉地說:“李駿倒給我帶了條信息來了,紅潤房產招人,我想去應聘總經理助理,明天你休息,你陪我去。”
“找工作還要人陪嗎?你又不是小孩子。”
他搔搔頭皮,有些落寞地說:“這幾天,把我一輩子看人臉色受罪的苦都嘗遍了,我一個人,真沒有勇氣再去面對失敗,被人拒絕。算了,你不想幫忙就算了。”
他的話說得有些辛酸,我拍拍他的肩膀,說:“行了,不就陪你去應聘嘛,去就去,沒準還有艷遇呢!你也別太灰心了,找工作急不來的。”
他沒有回答,繼續狂灌啤酒,喝醉了不停地呼喊我堂姐的名字,我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這臉丟得可夠大的。我怎麼從來不知道我堂姐有那麼大的魅力呢?
(2)
第二天林咿呀一早就出門了,行色匆匆,和平時一樣從來不會告訴我她去哪裏,會忙些什麼,進進出出都是那個經紀人老胡跟着她,當我是透明人。
我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紅潤地產大廈的門口,等了許久,才看到杜康從一輛巴士上跳下來。
我大吃一驚:“你的車呢?”
他一瞪眼:“誰會開車來打工?人家還不當你是卧底嗎?為了這區區幾千薪水來打工,卻開着名車,你以為我神經病吧!”
我笑道:“你小子這回真的是豁出去了,老天爺再不給你份工作天理不容啊!”
忽然,一輛車徐徐停到車坪里,車門打開了,先放下來一輛輕便輪椅,然後我們看到一個中年女人困難地伸出手臂,支撐在輪椅扶手位置上,想坐上去。
輪椅滑動了一下,碰到了一塊石頭上,位置有些改變,而這個女人正好欲坐上去,身體一下失去了平衡。
我和杜康“啊”的叫了一聲,急忙趕過去,一邊一個扶住了她。
女人向我們道謝,杜康替她關好車門,說:“你去哪裏,要不要我們送送你?”
女人穿了件米白色的套裙,氣質高雅,容貌端莊,雖然腿殘了,可是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一個大美人。
她非常有禮貌地擺手:“不用了,謝謝。”
她自己推着車朝公司大樓里滑去,可是那是個上坡,她推得略微有些吃力,我和杜康對視了一眼,還是從後面扶住了車,幫了她一把。
在門口,她再次向我們道謝,說:“平時這裏都有人會幫忙的,今天可能在忙着招聘考試,沒有人管我了。咦,你們是來應聘的嗎?”
杜康說:“我是來應聘總經理助理的,這個是我朋友,怎麼,你是這裏的客戶還是在這裏上班?有什麼內幕可以透露嗎?”
那女人微笑着說:“這個……不太好說,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內幕,不過這家公司的老闆對職員要求很嚴格的,錄取人才方面也很公平,沒有什麼後門可以走。能在這裏工作也蠻鍛煉人的能力的。”
“你認識這裏的老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喜歡什麼樣的人才?”杜康語氣急切地問。
我橫了他一眼,真是個白痴,這句話就顯示出來他多麼不老道。我說:“請別介意,我朋友太想得到這份工作了,你忙你的吧,我們不打擾了。”
女人說:“沒事沒事,沒有打擾我,你們都是很單純又樂於助人的青年,我看就挺合適在這裏上班的。這裏的老闆呢他工作很忙碌,這裏只是紅潤地產的寧城分部,他更多的時間花在上海總部,在寧城的時間不多,所以可能對總經理助理的要求會很高……你有工作經驗嗎?”
杜康訕訕地說:“房地產方面的經驗沒有,不過有點管理經驗,以前,管理過汽車美容店……”
女人“哦”了一聲,說:“不管怎麼樣,試試也沒有關係。應聘應該開始了……”
我拉着杜康朝大廈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只有總經理助理一個職位招聘嗎,要不你再試試別的?”
我們走進大廳,看到裏面已經擺了一個長線的招聘台,很多人在填寫表格,還有一些人已經填完表格在和招考的人商談了。
我看了下應聘職位,其實待遇還是很不錯的,除開薪水高出同行以外,福利也全都有,還有什麼帶薪休假制度、培訓機會、國外旅遊機會,難怪應聘的人員會趨之若鶩。
李駿也在那裏幫忙,見我們來了,拿了份表格過來:“杜康,你報什麼?”
杜康一瞪眼:“還能報什麼,總經理助理唄!”
我和李駿面面相覷,苦笑,作聲不得。我看到總經理助理的要求是:在房產業從業3年以上,本科文化,有出色的口才和應變能力,具備一定管理能力……我直接跳下去,看到房產營銷人員的要求,本科文化,口才出色,工作認真負責……試用期三個月。應聘這個反而靠譜一些。
可是杜康哪裏聽得進我們的勸告,拿着填好的表格就去找人商談。果然,沒有談多久,那人就很禮貌地說:“行了,先生,你回去等我們的答覆吧!”
杜康追問:“什麼時候有結果呢?是不是還要筆試和面試?”
那人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說:“如果一周內沒有接到消息就是不符合我們的要求,如果接到通知,就要參加面試,由我們老總親自面試。”
杜康看到桌子上已經放了厚厚一疊應聘材料,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期期艾艾地問:“這些不是都應聘總經理助理的吧?”
那人依然保持着職業性的微笑,耐心地說:“這裏都是應聘總經理助理職務的。”
我估計那一疊一定有幾百張,可是總經理助理只招一個人。唉,我想杜康只怕連複試的資格都沒有。
我們朝外走去,忽然,杜康又轉過身,找到李駿,讓他再給他一份表格:“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再應聘房產銷售得了。”
李駿有些為難地說:“不行啊,因為應聘的人太多了,為了不加重人力資源部門同事的工作負擔,公司有規定,一個人只能應聘一個崗位,要不,你撤了總經理助理那邊的材料?”
“那怎麼行?萬一我考上了呢?難道為了區區一個房產銷售放棄總經理助理的高薪嗎?”
我勸他:“杜康,你先熟悉下房地產行業嘛,找到工作再說。房產營銷也不是丟臉的工作。”
“是啊,杜康,只要你推銷了住房完成了任務,每月的提成收入還是很不錯的。”李駿也勸他。
杜康搖頭:“不不不,兩邊都不放棄,李駿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們,是哥們就幫個忙,反正別人不會知道的。”
李駿說:“我們公司管理制度很嚴格的,我真的沒有辦法,再說,這些資料都要電腦存檔的,敲個名字什麼都一目了然,別人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聽到身後傳來輪椅咕嚕咕嚕的聲音,回頭看,只見我們幫助過的那位殘疾女人正沖我們笑呢!
“行了,你就替你這位朋友辦吧,兩邊都報個名。”那女人吩咐李駿。
李駿應了一聲,又捅捅杜康:“還不謝謝歐姐。”
“謝謝……歐姐!”杜康嘴巴很甜。
李駿拿來表格交給杜康,低聲說:“你小子人脈還真廣,竟然認識歐姐,你早說啊!”
杜康看了眼歐姐,她已經轉動輪椅走了,說:“我哪有認識她?就剛才我和曉明幫了她一個小忙而已。她究竟是什麼人啊,看那樣子不像普通人。”
李駿說:“豈止不是普通人,她是我們的老闆娘呢!”
我們“啊”了一聲,真出乎意料,沒想到這個叫歐姐的女人竟然會是紅潤地產老闆的夫人。
李駿說:“她叫歐慧,是我們老闆的大學同學,她很有能力的,只是後來爬山的時候摔成了殘廢,一條腿報廢了,聽說還喪失了生育能力……可是我們老闆對她還是一往情深,我們老闆長得相貌堂堂的,在公司里也是說一不二,唯獨對這個老婆那是愛護有加,真讓人覺得奇怪。”
杜康說:“拉倒吧,現在哪個老闆不是外面彩旗飄飄家裏紅旗不倒的,他是擔心離婚要分割財產吧!”
李駿說:“這我就不清楚了,應酬也許會有的,但老闆對這個老婆的疼愛也不像是假裝出來的。反正她既然拍板了,你就破例兩邊都報,我順便去替你說說,就說是歐姐讓你這麼報名的,暗示下人力資源的同仁們,他們會看着歐姐的面子給你開點綠燈也不一定。”
“謝了,哥們,事情完了后我請大家喝酒。”杜康拍拍胸口許諾。
看來杜康的運氣還真不錯,不過隨手幫了個殘疾人,就換來這樣的幸運。
(3)
和杜康分手以後,堂姐打電話來了,劈頭就問:“你和喻蓉是怎麼回事?”
我裝傻:“沒怎麼回事啊?”
“別給我打馬虎眼,喻蓉說和你沒戲了,你早談了個女朋友,還撞見了,你小子不錯啊,劈腿這樣的事情你也幹得出來。多好的姑娘現在被你害慘了,人家現在在醫院打點滴呢!我看你怎麼對她交代,怎麼對我交代。”堂姐說話依然是這麼咄咄逼人。
我愣住了,不會吧,怎麼會這樣?
“姐,喻蓉在哪家醫院,我去瞧瞧人家。”
“她在人民醫院……”堂姐把地址告訴給了我,又追問我林咿呀的事,我沒時間向她解釋,草草應付了幾句,就打了個車朝人民醫院趕去。
一路上,心裏真的百般不是滋味兒。
我被段黛兒拋棄過,明白感情不是一場遊戲,投入其中,會享受愛的甜蜜也可能會被它傷害。因為被人傷害過,所以知道那滋味有多麼難受。我並不想傷害喻蓉,尤其是她是那麼好那麼純真的一位女孩,她用她的真心對待我,可是我還給她的,卻是欺騙……
但如果繼續隱瞞,這份傷害只會越來越大。現在,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喻蓉能夠原諒我,雖然不可以做朋友,但至少不要恨我。我和她畢竟並沒有正式確定關係,感情還不那麼深厚,也許她不會恨我有多深。
我趕到醫院,在走廊上,看到正坐在位置上打着點滴、有些發獃的喻蓉。
我慢慢走近她,坐在她身邊,她竟然也沒有察覺。她清秀的面容此刻有些蒼白,幾天不見,憔悴了很多。
我輕輕咳嗽了一聲,喊着她的名字:“喻蓉。”
她驚訝地轉過頭來,瞪大眼睛:“你怎麼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聽堂姐說你病了,特意過來看看你。”
她耳朵上戴着的銀耳環不見了,也許也扔掉了吧!
她沉默了片刻,方說:“其實沒事的,不用特意趕來看我。”
我們都靜默了,走廊上來來往往很多人,我們卻彷彿置身世界之外,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我方想起問她究竟得了什麼病。
她說:“沒什麼,有點發燒而已,小毛病……”
我看着她打着點滴的胳膊,說:“你挺勇敢的,打針居然面色不改,你不知道我小時候病得奄奄一息了都不肯打針,哭聲幾乎可以把醫院震跨,厲害吧!”
她笑了起來:“我比你還膽小呢,醫生要給我打針,我就邊哭邊爬起來就跑,好像什麼病都沒有了。”
“可你現在出息了啊,不怕了。”
“怕,怎麼不怕,只是不好意思哭罷了……”她一邊笑着說話,一邊流下了眼淚,一顆一顆,從眼窩深處滾落下來……
我的心一顫,伸出手去,輕輕挽住了她的頭,讓她把頭靠在我的胸口,說:“別怕,別怕,要不,我給你講故事吧,你喜歡聽什麼故事,恐怖的還是喜劇的?”
她在我懷裏輕輕搖着頭,低聲啜泣起來:“聶曉明……你身上有爸爸的味道……小時候,我怕打針,爸爸也是這麼抱着我的……我一直想找一個像爸爸那樣疼愛我的人,可是,我找着了,卻是別人的了……我該怎麼辦……我……我真的好難過……”
我強笑着說:“你總是把我說的那麼老……其實,我真的沒有你爸爸好,是我不對,希望你能原諒我……我認識咿呀在你之前,只是那時候,我和她並沒有交往……你是一個好女孩,是我不配你,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更像你爸爸那樣疼愛你的人。”
她擦擦眼淚,望着我:“那個女孩,我看着面熟,她是不是一個演員吶?”
我點點頭:“可是我認識她的時候並不知道她的職業……你說好不好笑。”
她說:“嗯,她真漂亮,是男人都會喜歡她那樣的女孩的。”
我說:“喻蓉,如果你願意,我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其實做朋友的話,關係更為長久。你如果不願意的話就當我沒說。”
她想了想,竟然點點頭:“如果是別人我一定不會答應的,畢竟是拒絕了自己的人,不過,我很信賴你,相信你不會傷害人,我願意做你的朋友。也希望你能過得快樂。”
喻蓉有一顆多麼純真的心啊!雖然在愛情上只能對她說抱歉,可是我一樣會像好朋友那樣對待她。
我回到家裏,怔住了,家裏怎麼來了這麼多客人,有一個男的,還特別眼熟,看那高大英俊的模樣,估計也是一個演員。他們圍着咿呀,在熱烈地說著什麼事,見我回來也沒有人搭理我。
我鬱悶地倒了杯水,退到自己的房間裏,不多會,咿呀敲門走了進來並將門關上。她見我一副鬱鬱不樂的表情,撒嬌地問:“怎麼,在生我的氣嗎?”
“你這樣真的不好,都不通知我會有這麼多客人來,他們都是什麼人吶?”
“都是我圈內的朋友,有一個新的電視劇,導演和男一號都希望我能接演。經紀人在和製片方談片酬。”
“那男一號也來了吧?長得可真帥啊,難怪你剛認識我的時候說,你見過的帥哥有很多,唉,找一個你這樣的女孩做女朋友可真沒有安全感,時刻得忍受嫉妒的折磨。”
她嘩地笑了:“你吃醋了?承認在嫉妒了?嘻嘻,有什麼好吃醋的,男一號是我戲劇學院的同學,如果真喜歡他還用等到現在?告訴你一個秘密……”她笑得花痴亂顫:“他的五官都整過了,剛看到他的時候我還真不習慣,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我捉住她,手在她皎潔如玉的臉頰上滑過去:“你就沒有整容過嗎?我才不相信咧,你們還不是靠臉蛋吃飯的啊!”
她嘟着嘴:“誰說我們只是靠臉蛋吃飯的,那是你們根本不了解我們這個行業,想進娛樂圈的哪個不是俊男美女,就算是一個小丫鬟可能也是選秀里的佼佼者呢!可是能出頭冒尖的,最後還是得靠你的運氣、人脈和演技才說了算。”
“你忘了一條……”我嬉皮笑臉地說:“還有一個,潛規則……”
她推我一把:“去你的……”
“那你呢,你沒有被潛規則過吧?”我半真半假地問。她白了我一眼:“你覺得呢?你不相信我就不要問,如果我說沒有你還是不會相信的。”
“那我真的不相信,你長得這麼漂亮,怎麼會沒有人打你的主意?我剛還看到那個男一號賊眼溜溜地在你身上轉來轉去的……”
“你這個人,說沒有你不高興,說有你也會不高興……”
門在這個時候打開了,我見到那個男一號正好推門進來,看到我和咿呀正一副打情罵俏的模樣,怔了一怔,說:“我是不是打攪你們了?咿呀,導演讓你過去一下……”
他的漂亮眼睛閃爍着疑惑的光芒,向我投射過來,咿呀應了一聲,對我說:“那我去忙了,他們等會就走了!回頭再和你說話。”
她走出去,男一號替她關上門,我聽到他在問:“他是誰啊?”
咿呀說:“關你什麼事?”兩人回到客廳里去了。
我躺在床上,覺得特別無聊,家是避風的港灣,可是我現在感覺我這個溫暖的小港灣已經不是我的港灣了,來來去去總有那麼多的陌生人,我真的不習慣,也不喜歡。
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聽到大廳里傳來歌聲,他們怎麼還沒走,竟然將我家當成了KTV?
我沒好氣地轉過身去,打算繼續睡覺,卻聽到有個男聲在問:“你找誰?”
“我找誰?這是我堂弟的家。”
我跳了起來,是聶曉丹,語氣不善呀!
我趕緊拉開門,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果然看到聶曉丹氣呼呼地站在門口,大廳里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了那個“男一號”和咿呀手裏各拿份紙在唱歌。
聶曉丹瞪着眼看着面前這兩個陌生人,她是時尚人士,估計應該認得出他們是當紅的演員,只是一定很不明白我的小窩裏怎麼出現了這樣的人物。
見我走出來了,聶曉丹和咿呀同時問:“她(們)是誰呀?”
我搔搔頭皮,先對咿呀說:“這是我堂姐聶曉丹,在出版社工作,也在電台兼職。”我說得這麼詳細是告訴咿呀,我堂姐不是沒有素質的社會閑雜人員。
沒想到那個“男一號”卻誇張地驚呼起來:“電台工作的?不是記者吧!真討厭,怎麼走到哪裏都會遇到記者。”他拿起自己的外套,像洋人一樣對咿呀實行了“親頰禮”,就連忙離開了。
我堂姐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我了解堂姐的脾氣,她是被眾星捧月慣了的,幾曾被人像躲避瘟疫一樣的躲避,而且還是在自己的親人面前。她眼睛掃視着林咿呀,卻問我:“她怎在你的房間裏?”
我急忙解釋:“她是林咿呀,是……是我現在在交往的女朋友。”
林咿呀知道聶曉丹是我堂姐以後,臉色還是和悅了許多,急忙微笑着說:“姐姐,真是對不起,我的朋友對媒體工作人員有些過於敏感了,請別介意。”
姐姐“嗯”了一聲,她是吃軟不吃硬的個性,拿出姐姐的架子端坐在沙發上,對我說:“上次報紙刊登出你是林咿呀的男朋友的時候,你不是否認她和你沒關係的嗎?原來你對我都不說真話。既然你已經找了女朋友,還是一個演員,怎麼不告訴家裏人呢?還害我替你四處張羅,我就說了……喻蓉那麼好的女孩你都看不上,究竟是怎麼回事。早知如此我就不白忙活了。”
我還沒開口解釋,林咿呀就說:“不怪曉明,是我要他不要公開我們之間的關係的……”她溫婉地替姐姐泡了杯茶。
姐姐喝着茶,眼睛在林咿呀身上轉動,滿是疑竇,我知道她一定在想堂弟怎麼跟一個演員交往上了,但她特別愛面子,絕對不會當著咿呀的面問情況的。
良久,她才說:“我知道,你們因為職業關係,很多私事不好公開,這個我比曉明懂,但是對家裏人就不要隱瞞什麼了。曉明,你還是應該跟你爸你媽知會一聲吧?要不,約個時間去家裏吃頓飯,讓親戚見見面。”
我說:“這個事先不急,我和咿呀交往的時間還不長呢……”
咿呀卻說:“行,姐姐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我們就聽着。”她沖我使了個眼色。
堂姐站起來,說:“既然這樣,我看就明天吧,反正就是家裏幾個人吃飯,我們家,曉明父母,叫曉芳家的人也一起來,林咿呀也當認個門兒。”她終於笑了:“其實我媽媽還是你的影迷呢!”
她這麼一笑,原本僵持的氣氛才緩和了下來。
咿呀爽快地答應了。
堂姐略坐了會,就告辭了,我將她送到電梯口。她沖我小聲說:“別以為自己有本事,我告訴你,林咿呀可不是你可以降伏得了的,先讓長輩們過過目,多聽聽家裏的人意見,明白了嗎?”
我點點頭:“知道啦,我知道你是替我這個小弟着想!”
“知道就好。別一看到美色就亂了方寸。”她走進電梯,自行離去。
我回到房間,看到林咿呀還在捧着紙哼着歌,見到我,她說:“這歌好聽嗎?我接演了這部都市劇,還和男一號演唱主題曲。”
我聽着她哼着,什麼“愛上你,念着你,撫摸着你的名字入睡……”真是亂七八糟的,我悶悶不樂地說:“男一號不會藉著拍戲的機會追你吧?還合唱這麼肉麻的歌曲。”
她放下紙,笑着趴到我身上:“還在吃醋啊,這點事都這麼較真,還怎麼和我繼續交往呢?這是部都市言情劇,我和男一號還有不少親熱戲呢,到時候你怎麼受得了?再說了,哪個年輕演員沒有拍過親熱戲,沒傳過緋聞啊?你如果連這點事情都吃醋,以後可夠你一壇一壇地喝了,別人都不敢靠近你了,因為一走近你就能聞到你身上的那股酸味兒。”
我撫摸着她的秀髮,說:“知道了,我相信你,不過總得容許我嘴巴上說幾句牢騷話吧!你真的答應明天跟我去見我家人嗎?”
她躺在我腿上,仰臉看着我,秀髮披散下來,美麗的臉上滿是溫柔的笑容:“我說了我們不公開關係,但只是限於外人,對家裏人肯定還是要先交代一聲的嘛!怎麼了,你不願意我去見你的家人啊?”
我凝視着她此刻美麗無比的模樣,忍不住,低下頭親吻着她紅潤如櫻桃般的嘴唇,真甜啊!
我嘟囔着:“我怎麼會不願意呢,我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的女友是明星。不過,明天你可要給我點面子哦,在我父母親戚面前可不許擺明星架子。”
她的手指在我的鼻頭上輕輕彈着:“放心吧,我像那麼沒有素質的人嗎?”
我抱着她,感覺此刻的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雖然總覺得這份幸福來得突然,總覺得這份幸福某天也許又會突然失去,可是這一刻的短暫溫存予我來說,已經是刻在生命里的永恆了。
夜幕降臨了,黑色將我們溫柔地包圍,我們卻在對方的心上各自點亮了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