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竹翁的隕落
藍灰色的天幕與海面之間，一道劍光如長虹般縱橫，轉眼間就已經飛出了上百米。葉凌帶着夏菡，全力飛行了一個晚上，才來到東海極深處的流波山，也就是竹翁渡劫的地方。
“啪！”
一個浪頭在岸邊的礁石上撞成粉碎，無數晶瑩的水珠濺射開來，連空中的葉凌都感受到了絲絲涼意。葉凌散出靈識，在這一座海中孤島上掃了兩圈，就已經發現了竹翁的位置。
那是一個極大的湖泊，湖水清澈淡藍，湖中央有一隻小船，正隨着水波漫無目的地漂流。船的形狀很奇特，彷彿一片剛摘下來的竹葉，上面還有清晰的葉脈輪廓。葉凌心想，這應該就是用竹葉煉製成的法寶了。
他緩緩按落劍光，腳尖剛接觸到小船表面，就聽到夏菡冷冷地說道：“你還抱着我做什麼？再不放我下來，我……”
葉凌面無表情，點點頭道：“悉聽尊便！”他果然鬆開了雙手，聽到懷中的女子一聲驚呼，挺翹的臀部與船面來了次最親密的接觸！
“你……”
夏菡羞憤交加，如冰霜般冷漠的臉龐終於出現了幾許波瀾，咬牙切齒地盯着葉凌。她此時全身的功力仍處於凍結狀態，連平時三成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要不然葉凌早就被人道毀滅了。
葉凌無奈地攤開雙手，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無辜了：“是你叫我鬆手的啊，我以為你準備好了呢，沒想到竟然用這種奇特的方式落地……”
說著，他便不理夏菡，轉身對船上的青衣老者抱拳道：“竹翁！”
竹翁緩緩轉過身來，葉凌渾身一震，難以置信的看着他此時的樣貌。只見竹翁彷彿一瞬間走到了生命盡頭，一頭流瀉的青絲已變成了雪白色，眉毛疏淡，臉上皺紋累累，彷彿田間深深的溝壑。最讓人心驚的是，他的一雙眼睛已變得渾濁無比，全沒有平日的清亮有神，以及那一掠而過的鋒芒。
葉凌顫聲道：“竹翁，你……你怎麼老成了這樣？”
“我渡劫失敗，能保持這個樣子見你們最後一面，已經是很難得的了……”竹翁微微苦笑，嘆道：“本來我這次渡劫，成功率也不過是萬分之一，那海無涯突然派人去偷襲碧空島，就連我這萬分之一的機會也奪去了……嘿，這海無涯也真是了得，竟然算計到老夫頭上來了！”
“他為什麼要算計你？”
夏菡冷然道，看着竹翁風燭殘年，似乎隨時都會死去的模樣，夏菡也暗自為他難過。只是她向來就不善於表達感情，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
“我也不知道啊……”竹翁苦笑一聲：“以前就聽說那海無涯行事高深莫測，現在看來，果然是高深莫測得很哪，咳咳……”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葉凌連忙上去拍了拍竹翁的後背，聽他繼續說道：
“阿菡，我時間不多，就挑幾件緊要的事跟你說了。嗯，我死以後，那海無涯勢必要來找碧空島的麻煩，你把這個拿回去，有了這個，就可以把島上的萬年石鐘乳和青竹劍陣連結起來。到時候萬年石鐘乳會為劍陣提供源源不絕的能量，有了這一層屏障，對上雙仙宗的時候也不是全無還手之力！”
他掏出了一件金色的法寶，那似乎是一隻用秘法煉製的章魚，八條觸手柔軟細長，觸手頂端還帶着一個個碩大的吸盤。夏菡默默地接過這件奇形法寶，聽得竹翁又是諄諄地告誡了自己許多關於碧空島的事，不由心裏一酸，低聲道：“我理會得！”
竹翁點了點頭，覺得諸事已經說完，便對夏菡道：“阿菡你先離開一下，我有事跟葉凌說！”
葉凌有些奇怪，見夏菡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便勉力使用御風術飄到了湖對岸。竹翁等夏菡消失的沒影了，才一臉肅然的對葉凌道：“阿凌，還請你在阿菡她們遇到危險的時候，儘力幫她們一把！”
葉凌沉吟一下，點點頭道：“好！”
竹翁眼中流露出幾許意外，笑道：“我知道你會答應，卻沒想到你答應得這麼痛快，呵呵……碧空島要發展下去，首先要面對的便是雙仙宗。那海無涯已經是分神後期的修為，據傳雙仙宗內更有一個修為已臻至化虛境界的超級高手，阿凌你就不怕嗎？”
“怕！”葉凌坦然道：“不過竹翁你和我姐阿雪都是我難以割捨的人，便是為了你們，我也不會在碧空島有危險的時候坐視不管！”
“好！”
竹翁頷首大笑：“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啊！嗯……阿凌你身上的飛劍法寶都還不錯，只是還欠缺一件戰甲！——我剛才空閑的時候，把以前收服的一批黑龍弄了出來，煉製成了一套龍鱗戰甲，就送給阿凌你吧！”
葉凌心中讚歎，瞧瞧人家多牛逼啊，黑龍都是論“批”的……不過他也有個疑惑，道：“戰甲不是到了破神期才能穿上身嗎，我現在只有凝氣後期……”
破神期，修真者到了這個層次一般都會凝練出自己的元嬰，憑藉元嬰的虛托之力可以把戰甲穿起來。竹翁擺擺手，道：“無妨！以你的修鍊速度，要不了兩百年就可以到破神期，到時候再穿就是！”
說著，他又把一個瀰漫著淡淡紫煙的小鼎遞給葉凌，“這是我煉器時用的紫煙鼎，也一併送給你吧。嗯，我知道阿凌你性子疏懶，對於煉器煉丹這樣的體力活沒什麼興趣，你就替這隻紫煙鼎找一個合適的主人吧！”
葉凌點點頭，他的確對這些沒什麼興趣。對於葉凌來說，修真者在修真之外，如果還要考慮如何煉器、如何煉丹等等事情的話，那修真就變得跟職業一樣，早已失去了那種洒脫自在的味道。
竹翁最後送給葉凌的是他珍藏的十幾壇清露酒，看到這些酒葉凌眼前一亮，頗有幾分渴望的神色。竹翁啞然失笑：“剛才我送你龍鱗戰甲、紫煙鼎這樣貴重的東西，都沒見你意動過，現在只是區區十幾壇酒你就這樣，不覺得有些古怪嗎？”
葉凌摸了摸後腦勺，笑道：“我最近似乎對喝酒產生了點興趣，而竹翁你的清露酒又是酒中上品，我自然是無比的渴望啊，哈哈……至於龍鱗戰甲、紫煙鼎什麼的，雖然對提升實力有些幫助，但我總覺得比美酒來得俗氣！”
竹翁點點頭，滿臉都是欣慰。他跟葉凌是一樣的人，只可惜上天沒有給自己足夠的時間，讓自己跟這樣一位忘年交多說一會話、多喝一口酒。他緩緩嘆了口氣，無比留戀的四處看了看，低嘆道：“阿凌，我要走了，替我跟阿菡說聲再見……”
“啪~！”
竹翁的身體彷彿水珠一樣碎裂了，緩緩變淡，然後消失在空氣中。他最後看了眼東方的天空，見那裏微微泛白，一輪紅日從海水中緩緩浮躍了起來。竹翁吐盡胸中濁氣，沉湎似的喃喃自語：“姑射，真的很想再跟你看一次日出啊，只是你已經去了仙界，而我，卻連一個孤魂野鬼都算不上了……”
繁華落盡，葉凌忽然感到心頭堵得慌，四周看了看想說什麼，卻發現眼角已有淚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