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虛脫
“我現在倒是有些佩服你們了，能夠用這麼落後的信息處理能力，來維持偌大的一個國家的運作，就是有些可憐你們的行政人員了。”
當一張長桌與一卷卷冗雜繁重的捲軸被十多個身強力壯的士兵搬到凱爾面前時，她如此說道。
大祭司倒是想解釋兩句，但他確定了凱爾是天使的代理者，必然是見過更高效的記錄手段才這樣說的，最終也只是輕嘆一句道：
“唉，這已經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凱爾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然後，她就在一眾氣喘噓噓、滿頭大汗的士兵眼前，輕鬆的將一卷半人高捲軸拈了起來，平鋪在身前的長桌上的同時，她禮貌的向大祭司借過了他手中的油燈。
慢慢的，在火光的照耀下，一段不為人知的歷史在凱爾的面前緩緩鋪展開來。
一些普通人這輩子也無法得知的秘密也都一一被她收入眼底：
在遙遠的古世紀千年，布魯斯星上本來只有一個國家——一個碩大的諾德王國——王國一片欣榮，國民與國王正一同邁入中世紀的大門。
而就是在這個時刻，天外卻突然落下了一顆星星。
他劃破長空，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降臨，周身散發著詭人的氣息；他帶來死亡，如同一個怪物一般，輕而易舉的擊敗了前來探查的諾德士兵。
國王試圖與他和平友好的交流，並因此向其派遣過十六名譯者，但最終也只有一名譯者，拖着殘破的身軀、頂着滿頭的鮮血，連包紮都來不及就徹底的死去。
闖入者不需要和平，實際上，習慣了自由的他更喜歡滿是鮮血的戰場。
他不止一次的闖入了王城，將國王的一切摯親殺死，但卻獨獨留下了年邁的國王。
怪物的原話是：你活着會讓我感到愉悅，而那些不斷從各地趕來送死的原始軍隊更加令我歡快。
面對如此殘暴不仁的怪物，國王曾幾度反抗，在各種時刻試圖殺死怪物，但最終都是以失敗為結尾。
不斷的失敗讓國王意識到自己的逃離是毫無希望的，而那些士兵的死亡更讓他心疼無比。
通過一次偶然的機會，國王有望給外面的世界帶去一句話。
而他的話，既不是膽顫的求饒，也沒有撕心裂肺的痛訴那怪物對他的非人折磨。
他所說的，除了讓遠在千里之外的親族好好活着外，就只剩下那一句臨走的遺言：
“在這句話傳到任何一位王國的子民耳中時，我已經死在了王國的高塔囚牢中，你們不必再因為我而出兵。
我的人民與士兵已經為我這個國王付出了足夠多的犧牲了。
在這至暗的時刻，我希望還生存於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團結下去，共同尋找活着的未來。”
國王的遺言十分意外的傳到了外面，也十分意外的產生了他所不想產生的影響。
無數的軍隊，一遍又一遍的向著王城發起進攻，哪怕每次都死傷慘重，他們也都會毫不猶豫的集結，然後準備下一次進攻。
既是他們過於奮不顧身，也因為那從天而降的怪物過於強大，總之，在第二束光從天而降時，布魯斯星上死於怪物之手的人已經高達五百萬，而這僅僅用了三年不到。
並且，因為這末世一般世界氛圍，許多精神弱小的人以及那些毫無底線的人渣，為了自身的安全感而投靠了怪物的一方，最終變成了新的怪物。
這也是為什麼，當流月前往這顆星球后，連忙向天城方面請求了一艘驅逐艦的戰場支援。
經過兩個月的艱苦戰鬥，天使把那從宇宙來的、本土化的——被稱為怪物實際上是惡魔的存在基本消滅乾淨了。
不過以防萬一，天城方面仍舊在這裏部署了一些天使戰士，直到最近一百年，才漸漸沒了天使的消息。
而在那場天使降臨的拯救之戰結束后，布魯斯星的世界便分成了幾個國家，其中最根本的，也是最古老的，後來改名為神聖流月王國，以紀念天使的拯救之恩。
而雙翼古老金幣，也是在那時，流月將其贈送給了最初的新王國國王。
“這枚金幣對我而言有着特殊的意義，她曾經的主人曾保護着我，現在，我將它送給你，希望你們的未來能夠充滿幸福與光明。”
在臨別前，流月向國王說了這麼一段話。
而後，她也就再沒有來過。
天使，也是在那時開始漸漸隱去音影。
“天使考核是最近幾百年才有的事情，不過前幾任的大祭司記錄的也並不怎麼清楚，我們也只是一直延續着這個傳統而已。”
“嗯……資料上說你們選人全靠一些盔甲，那盔甲……我也算是見過，摻了一些瑟銀，算是增強了防護能力，但是一些雜亂無用的金屬平白增添了它的重量，那是你們煉的嗎？”
聽到凱爾的問詢后，大祭司不僅沒有點頭，反而一臉詫異的反問道：“那難道不是天使大人們用來挑選試煉者的盔甲嗎？”
“要是天使發展了近萬年的科技就煉出了個這樣的東西的話，現在的你可就不能站在這裏跟我說話了”
藉著燈光，凱爾又快速的看了一遍有關天使考核的捲軸。
而站在她身旁的眾人，則都還在因為她剛才的那句話而面面相覷着。
他們不明白，這個世界，除了天使，還有誰能製造出那種強度的盔甲。
就連他們王國現如今最強的部隊，所穿戴的鎧甲，都是天使指導煉製的。
“那……如果，我是說那些笨重的盔甲不是天使製造的，那也該是跟天使有關的什麼人造的吧？總不可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搞出來這樣一些防禦力超高的盔甲，然後還能用來挑選天使考核的試煉者……這也太奇怪了不是嗎？”
一直吹着冷風的勞倫斯突然出聲道。
而他的話，也打開了凱爾的另一條思路。
“你說的對……”
“什、什麼？我說對了什麼？那盔甲真不是天使造的嗎？”
“當然不是，不僅盔甲不是天使造的，就連你們所謂的天使考核……估計都跟天使沒有關係。
如果是一些有着先進但卻落後於天使技術的存在想要在一個充滿正義制度的星球招兵買馬，那麼打着天使的旗號總歸是沒錯的。
這樣一來，也就是說明了為什麼若依的數據庫中，並沒有天使考核的資料，因為那根本就不是天使定下的考核。
而且，你們這個世界最初是沒有什麼異能者的，想要靠着自然進化到這種程度完全是不可能的。
但是生物的加速進化是正義秩序嚴令禁止的，更別說是一個星球的進化了。”
被斷掉啟動能源的戰艦、與外界毫無聯繫且從未見過天使的天使代理人、被以粗暴手段破壞的傳送裝置、被屏蔽的信號網、下落不明的天使若依、來歷不明的異能基因以及劣質的（摻了一丁點）瑟銀盔甲……原本混亂不清的線索在凱爾的腦中逐漸形成了一條長鏈，並且漸漸清晰了起來。
“流月當年並沒有完全消滅惡魔，不然也就沒有駐軍以及幫你們製造鎧甲的必要了。
而惡魔的科技源於她，單單是想要屏蔽一艘戰艦的信號也並非不可能。
如果從一開始，天使考核就是一場騙局，一場從百年前開始的騙局，那麼一切就都說的清了。”
喃喃自語的凱爾雙手撐着桌面，腦海里一個個想像的畫面逐漸串聯了起來。
最終，定格在她剛剛進入戰艦的時的一個特殊畫面——她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監視感……
“不對，有問題！”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凱爾突然說的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就只見凱爾轉身三步並做一步跑，一腳踩着高牆的邊角一躍而下。
“啊！！”
大祭司驚訝的叫了起來，士兵們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女王與她的皇兄更是震撼的無以復加。
明明剛剛還好好的一個女人，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喊了一聲，然後就跑去跳樓了——這特么都什麼事啊？
“快去下面看看！”
率先回過神來的女王連忙向著身旁的士兵下令，並且向著圍牆跑去。
她俯身撲在圍牆上，墊着腳尖，幾乎將半個甚至卡在了圍牆上，腦袋斜着向地面看去。
而後，一個與她記憶高度相仿的畫面開始在她那激動不已的腦海里重疊了起來。
黑暗中閃亮翅膀，雖然僅有一瞬間，但卻也讓她記憶尤深。
“天使……她居然是天使……”
“喂！”沒等女王看清凱爾飛往的方向，一雙大手就迅速的顫抖着將她從圍牆上抱了下來。
“你在做什麼！”
即害怕又生氣的勞倫斯第一次在勞拉成為女王后以這種近乎訓斥的語氣沖她吼道。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那一下有多危險！一個憑空出現的女人值得你那樣犯險？！”
“值得。”沒有讓勞倫斯繼續訓斥自己，勞拉直接用兩個字堵住了他的嘴。
而後，在後者的強勢逐漸萎縮時，勞拉又向其輕聲道：
“但你的做法同樣正確……以後，也希望你能夠一直這樣，在關鍵的時候衝到我的身邊……”
“當然，作為王國的統帥，保護你，本身就是我的責任。”
……
金色的光義無反顧的扎進了漆黑的雲中，在更加黑暗的天空中，凱爾一邊停穩了身體，一邊用那雙泛着微弱金光的寶藍色雙眼不斷地向著四周掃去。
“入口、入口…入口。”
她不斷的快速重複着這兩個字，最終，在她的目光鎖定了一片正在緩緩飄動的雲層后，她的嘴也不再出聲。
一眨眼的功夫就穿破了烏雲，徑直砸在了一個看不見的屏障上。
“嘭！”
劇烈的疼痛從皮膚上傳來，但是凱爾卻毫不在意，反不斷地用右腳在弧面的天空上大力的震踏着。
“砰！砰！砰！”
隨着她的力度加大，一陣又一陣湛藍色的漣漪開始從腳下泛起。
但是，踩了好一會兒，那漣漪都依舊只是漣漪。
凱爾沒能見到預想中的如同玻璃破碎前的那一道道白色裂紋。
“靠，就給了它一個啟動能源，光能壁壘居然就變得這麼硬，看來她們這九千多年來還挺努力的。”
嘴碎了一句，凱爾停止了自己用蠻力打破光能壁壘的愚蠢行為，轉而收起了翅膀，用着那最後的一點能量，將神劍義理又一次啟動。
[檢測到載體能量嚴重不足，是否將系統設置為待機狀態？]
聽到了熟悉的AI聲音，凱爾根本沒有時間浪費，當即就否定，並接着道：
“別管什麼能量儲備了，趕緊把這破能量壁壘給我破解了，要快！”
[明白，正在破解能量壁壘……破解成功……目標——天使星雲護衛級恆星能源驅逐艦——已短時間取得能量壁壘控制權，是否關閉能量壁壘？]
“還問我做什麼？！給我關了它！”
[收到，能量壁壘已關閉，正在——]
AI的聲音截然而止，而凱爾本人也是如同虛脫了一般——在腳下能量壁壘失效的瞬間，整個人向著地面墜去。
“靠……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