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瓔珞
鳳麟一路向東，折而向北，進入樓蘭境內，來到一處小河畔。
初春季節，樓蘭與狼族一般寒冷，河水尚未解凍，冰面上尚有未融化的積雪，只聽見嘩嘩的流水聲從冰層下傳來。
河對岸是一大片松樹林，鬱鬱蔥蔥，長勢極好，頂着薄薄的冰雪，像極了亭亭如傘的姑娘。
鳳麟背棺到對岸，將棺材放在河灘上，去林中砍柴了，他想把師傅的遺體就地火化。
鳳麟輕描淡寫地拍出兩掌，喀啦啦的聲響中，兩棵大樹轟然倒地。
“喂，哪兒來的野和尚，敢砍我家的樹。”
鳳麟回身去瞧，一個身着臟衣灰頭土臉的少年怒不可遏地到了跟前，指着他又是一通罵：“好呀你，居然還戴着面具，果然是個賊。”
少年伸手就要來摘鳳麟的面具，看他出手速度，倒像個習武之人，鳳麟輕飄飄地一甩衣袖，將他擋在了三尺外。
“吆喝，還是個練家子！”少年不服，直接出拳來打鳳麟，鳳麟側身躲過，順手一推，將少年丟到了三丈外，重重摔在了地上。
少年屁股着地，出鳳麟意料之外，他竟然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說：“好呀你這賊和尚，偷樹不說，還敢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鳳麟看得直皺眉，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還哭哭啼啼的，遂冷冷地道：“憑什麼說我偷樹，難道這樹林是你家的不成？”
少年一抹兩行清淚，呼地站起來，叉着腰說道：“這樹林就是我家的，怎麼了？我在這住了半年，不止是這樹林，這周邊二十個山頭都是我家的。”
這人怎地如此不講理！
鳳麟還有事去做，不想跟他糾纏，隨手丟給他一枚碎銀子，說道：“這樹就當是我買你的。”
少年隨手接住了扔來的銀子，不屑道：“就這點，你打發叫花子呢？”
少年本還想理論，但見鳳麟隨手拎起兩棵碗口粗壯的大樹，驚得直言唾沫，心想這和尚的力氣怎麼這麼大？
鳳麟拎着兩棵樹，快步出了樹林，來到河邊。
少年懷着好奇之心，忙跟了前去，躲在林邊的一棵大樹后偷看。
鳳麟以掌做刀，喀喀地將兩棵大松樹砍成幾段，在河邊搭起一個平台，將樹杈樹枝鋪在了上面。
怎麼他的手比刀還鋒利？
少年看得目瞪口呆，學着他的樣子照面前的樹上砍了一下，直疼得他嗷嗷叫。
鳳麟早便察覺到少年的存在，沒有理他，抱起棺材放在了松木搭成的平台上，準備火葬。
少年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蹤，躲也白躲，於是跑到了鳳麟跟前，問道：“這棺材裏是誰？”
“我師傅！”鳳麟頭也不回地說，同時點燃了松木。
大火熊熊燃燒，瞬間就將棺材引燃了。
少年雖看不到鳳麟的容貌，卻能感受到他的凄楚，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吧！”
鳳麟碰到少年以來，難得聽到一句中聽的話，也不想駁他顏面，道了聲謝，然後繼續默念經文，為師傅超度。
少年也識趣，靜靜地在一旁看着，不去打擾他。
松木自帶松油，完全引燃之後，油香味飄散開來，數百米之內都能聞到。
火勢兇猛，照耀得少年臉蛋紅彤彤的，在這寒冷天氣里，起始還感覺挺受用，不一會便覺得燥熱難耐，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
鳳麟距離火堆咫尺之遙，那火苗好像長了眼睛一樣，逆向怒漲，不敢向他撲燒。
少年再度目瞪口呆，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大火燃盡之時，整個棺材也隨之化為了灰燼，讓人驚奇的是，原本棺材放置處的中心，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懸空而立，有小孩拳頭那麼大，像是一塊木炭。
“那是什麼東西！”
少年想要上前去拿，鳳麟已先一步將它收入掌中，少年急切道：“快讓我看看，是什麼東西，懸空能停住，好神奇！”
“是師傅的骨頭，沒什麼好看的。”
鳳麟拒絕了少年的請求，將燒得黑乎乎的舍利藏入了懷中。
摩羅什作為一代大德高僧，不論是年齡，還是學識修養武功，足可冠絕全天下，死後燒出一枚舍利不足為其。
少年咧了咧嘴，抹了一把鼻涕，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鳳麟拔出扶天劍，劍意瞬時盎然涌動，他順着河道揮出一劍，冰面轟然碎裂，融入了河水。
少年再度被震驚了。
自打見到這個不苟言笑的蒙面人，少年收穫的除了一次次的震驚，別無他物。
少年露出艷羨的神情，喜道：“你這是什麼劍，居然會發光，貌似比我們樓蘭第一劍客祿東青的崑崙劍還厲害呢！”
鳳麟問道：“你認識祿東青？”
少年啊了一聲，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紅着臉嬉笑道：“不認識，就是聽過他的大名而已。”
鳳麟知道他沒說實話，也不再追問。他掌間發力，推出一掌，岸邊燃盡的骨灰與草木灰一起被送進了河水中，一點都沒剩下。
少年驚奇道：“為什麼不把你師傅的骨灰埋了？你這不是大不孝嗎？”
鳳麟說道：“萬物一體，融於世界，才是大超脫！”
少年聽得懵懵懂懂，反正面前的蒙面人就是不承認自己錯了，他也不去追究，但見鳳麟轉身就要離開，他忙上前阻攔道：“你幹什麼去？”
鳳麟說道：“當然是去該去的地方。”
少年吱嗚着，腦海中靈光一閃，說道：“殺你師傅的人這會肯定在找你，你想想啊，你師傅武功那麼高都被殺了，你被抓到還不是死路一條。”
鳳麟遲疑了，這少年說的又何嘗不對呢。
少年趁機勸道：“這附近的山頭都是我的，不如你跟我混吧，你的仇家要是找上門來，我幫你擺平。”
年輕人吶，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剛剛火化了師傅，鳳麟的心情本來是很失落的，聽到少年的話忍不住笑出了聲，假裝咳嗽幾聲才掩飾過去。鳳麟再三思考，這少年的話確實很對，不如在這山中且住下，練好了武功，再去找釋迦葉也不遲，於是便答應了。
少年喜得一把摟住了他的胳膊，笑道：“你叫什名字？”
“鳳麟。”鳳麟又問：“你呢？”
“瓔珞。”少年又很認真地補充道：“咱們單獨的時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但是在外人面前，你得喊我老大，不然我很沒面子的。”
鳳麟苦笑着應了聲好。
瓔珞大喜，拽着他就往林中走去，走了一會忽然回頭問：“你還沒告訴我，你這劍叫什麼名字呢。”緊接着又補充一句：“規矩先立好，以後不許對老大撒謊。”
鳳麟說道：“這劍名叫扶天。”
瓔珞激動得睜大了眼睛，“是那名劍榜排行第一，劍開天門的扶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