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嚇人
他的頭髮花白,老長的鬍子掛在下巴上,面色倒是極好,白且紅潤,身上穿着的卻是一件灰色衣衫,但是已經髒的看不出本來的樣子,上面還打着不少的補丁。他的兩個袖口油光發亮,而且是硬邦邦的,一看就知道是長時間沒洗的緣故。
“你這人,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張楓沒好氣的白了那老頭一眼,氣呼呼的開口說道。
誰知道那邋遢老頭倒也不惱,只是嘿嘿一笑:“你說人嚇人就能嚇死人,那如果要是鬼嚇人呢?”
“這是,鬼看戲?”我的聲音幾乎變了調,顫抖的試探着發問。
這老頭話音剛落,我的後背騰的一下冒出了透骨的寒意,腦海里終於是想到了我們這裏的一個習俗。
那就是請鬼看大戲!
鬼節的時候,常有鬼魂鬧事,因此就有人想出了請鬼看大戲的這個法子。
從七月十四到七月十六連續三天請戲班子在空地演上三天大戲,路過的鬼魂都留下來在戲台下看熱鬧也就不會給陽世的人帶來麻煩。
我這時又看了看王家緊緊關着的兩扇大門和戲台下空無一人的三十六把木椅,這可不就是請鬼看大戲嘛!
台下的三十六把木椅哪裏是給人坐的,這分明是三十六把用槐木做成的椅子,俗稱鬼板凳,這他娘是給看大戲的鬼準備的,而我和張楓不明就裏的給坐上了。
壞事!
這樣一想,我的額頭頓時滲出一圈冷汗。
“哦?你小子倒是知道的不少嘛。”那邋遢老頭看了我一眼,頗為讚許的開口說道。
“我管他鬼看戲還是神看戲,現在看戲的是小爺,我說老頭你是不是拍花子,再擱這裝神弄鬼打擾小爺看戲我可要喊人了啊。”張楓沒好氣的看着面前的邋遢老頭嚷嚷了起來。
拍花子,是對拐賣小孩兒的人的一種稱呼,而拍花子有一種絕技。當拍花子看到落單的小孩兒,他們只需用手輕輕的往那小孩兒腦門兒上一拍,小孩就會眼花,看着拍花子還以為是自己的親人,乖乖的就跟着拍花子走了。
因為小孩被一拍眼就花了,所以叫“拍花子”。
和拍花子同樣的還有搖花子,一般是漂亮的女子或者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他們先會用甜言蜜語和一些小玩意兒討孩子的歡心,當孩子放下心裏戒備的時候,搖花子就會騙他們說帶他們去一個地方,那地方或是有他們的爹娘、或是有吃不完的糖果、又或是很多的小玩意兒,但其實不過是騙孩子跟自己走而已。
張楓只是這麼順口一說,我卻是多了個心眼,既然這裏是鬼看大戲沒跑,那邋遢老頭出現在這裏本身就不合乎情理,正常人誰閑着沒事往這湊啊?
當然,我和張楓這樣不知情的人不算。
那邋遢老頭見張楓這樣說也是不惱,臉上還嘻嘻哈哈的笑着。
這時又是一聲鑼響,戲台上再一次走出來了穿着戲服的人。
“走吧,楓子,咱該回去了。”我因為心裏害怕,催促張楓回去。
“別急嘛,再看一會兒。”張楓的目光完全放到了戲台上,津津有味的看着這給鬼準備的大戲。
“你不怕你媽請你吃竹筍炒肉,我還怕呢。”我說完,站起身子就要走。
我說的這竹筍炒肉非彼竹筍炒肉,這可不是一道菜,而是我們這裏大人拿發黃的的竹子責罰犯了錯的孩子的一個玩笑說法。
果然,我這麼一說,張楓也是縮了縮腦袋站了起來,他雖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見了他媽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
“站住。”我們倆正準備離開,那邋遢老頭卻是叫住了我倆。
“你們倆今天誤看了給眾鬼準備的大戲,陰氣已經吹散了你們身上的陽火,小胖子倒是沒事,可是你,”邋遢老頭手指的人正是我,我正準備發問,邋遢老頭繼續說道:“你右肩上的陽火已經滅了,拿着這符才能保你安然無恙。”
邋遢老頭說著,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符遞給了我。
“我說老頭你可以啊,給我也來一張。”張楓兩眼放光的看着老頭手裏的黃符。
我從邋遢老頭手裏把那黃符接了過去,邋遢老頭看了我一眼沒有再說話轉身就離開了,我低頭看了那黃符一眼,卻是用硃砂畫著奇怪的紋路。
“再見了,小子。”那老道說完,頗有深意的看了我背後一眼轉身離去。
“誰要和你再見,不見才好。”我嘟囔着抬起頭,就是那麼轉眼之間,邋遢老頭已經消失的沒了蹤影。
我道了一聲怪人,隨手將黃符塞進了口袋裏,跟着張楓往回走。
一路上張楓總是在念叨着邋遢老頭給我的那張黃符,我也是煩了隨手就把那黃符丟給了他,他樂呵呵的把玩着隨手就給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裏。我自然是對邋遢老頭那套封建迷信嗤之以鼻,所以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還沒等到家,天已經黑了下來,一片烏雲將那輪掛在天上的月亮遮擋的嚴嚴實實,那月亮在烏雲下發著血紅色的光,卻是一個毛月亮。
回家的路上要經過一個舊時的衚衕,那裏曾經住着不少的鐵路工人,後來聽說是一場大火燒死了不少人,鐵路上才給安排了一個家屬院,那也正是我和張楓住着的院子。
衚衕里沒有路燈,我倆摸黑往前走,張楓走在前面帶路,我在後面跟着。
這個衚衕我少說走了不下上千次,但是今天我總覺得有人在背後盯着我。
我想給張楓說一下,但又怕他笑話我膽小,只好硬着頭皮往前走。
漸漸地,我似乎隱隱約約聽到身後有着微不可聞的腳步,我不敢回頭看,只好低着頭往前走,用眼角的餘光往身後看。
很快,我就覺得脊背發涼,因為我隱隱的看到一個黑影就飄浮在我身後,黑霧裏我看不清他的臉。
我心中雖然緊張但還是壯着膽子往後一瞟,就那麼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個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幕,那是一張臉,一張沒了五官的人臉。我努力的去找他還能算是人臉的證明,終於我發現那張臉上還有眼睛,一個眼睛。
“啊!”我嗷的一聲叫出來,嚇的張楓也回了頭。
“宋命你幹嘛啊?嚇我一跳。”張楓不滿的開口問道。
“有鬼!”我帶着哭腔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