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雲 第三十九章 蘇芸之死
白色的機械人緩緩落在了地上，像一尊靜止的雕塑般，注視着地上的蘇芸，直到她身上的生命氣息消失殆盡。它沒有感情，只是跟着程式的指令，蘇芸是入侵者，它是防禦者，消滅入侵就是它的使命，它忠誠得完成着，踐行着，當任務結束的時候，它一瞬間的生命也就結束了。
吳敵第一個走到蘇芸的身邊，微微閉上的眼睛就像睡著了一般，也不知是沾上了一點血跡，還是由於剛剛劇烈的戰鬥，臉上似乎還帶有一點微紅，像是在一個甜美的夢中不肯醒來。
這個在夢境裏出現的女孩到底是誰，她為何出現，又為何冒着這麼大的風險越獄，如果可以的話，吳敵一定要好好問一問，但是已經不可能了，她胸口上的巨大貫穿傷宣告了她的死亡，她帶着吳敵所有的疑問就這樣走了。
常笑按動牆上的按鈕，白色機械人收到了指令，很快消失在眾人的眼前，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把她處理了吧。”吳敵本來是想在她的身上翻一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價值的信息，但轉念又不忍這麼做，死得如此凄慘還是安靜得離開比較好。
“慢着。”龍王很謹慎得打斷了接下來的動作，準備把屍體搬走的人，也因為龍王的命令退到了一邊。
吳敵不能理解：“她已經死了，你還要做什麼？”
龍王把毒藥招到了前面：“以假死來脫身的手段，我也見識了不少，既然她是京師監獄的犯人，自然要明確她是否是真的死了，等由我檢查完之後，我才能斷定她是否真正死亡，要是真的死了，自然是按你說的去辦。”
毒藥的異能對於生命有着異常敏銳的感知力，這種感知力也延伸到了對於藥品的感知，他常年專註於藥物的配製，但歸根結底還是一種對於世間一切生命體的感知。
毒藥蹲在蘇芸的身邊，將手罩蓋在蘇芸頭部上方一公分的位置，異能從毒藥的指間慢慢滲透出來，輕輕按到蘇芸的額頭上，異能便順着蘇芸的經絡往下傳遞。
蘇芸的身體在異能的驅使下，似乎產生了微弱的顫動，吳敵驚喜於這一瞬間的情景，但很快就又失落了起來，這種顫動並不是來自於生命，僅僅只是細胞對於異能的回應。
異能在蘇芸的體內循環一圈之後，再次回到毒藥的手上。
“她是真的死了，死得很透徹。”毒藥收回了手，站起身來，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在人死去的短時間內，細胞可能還會有微弱的活性，但是她的身上卻一點這樣的痕迹都沒有，也許是因為這貫穿傷太過於致命，也可能是因為腿部的失血太嚴重，毒藥只能這樣解釋來促使自己相信。
龍王的心裏也有很多疑問，但在毒藥說出她真的死了這一刻，這些疑問都消散了，他相信毒藥的能力，既然毒藥說她死了，她必然是真的死了。
“現在可以把屍體處理了嗎？”吳敵再次問道。
龍王擺手道：“既然確認了就處理了吧，只是……”
龍王環顧四周，一批震級的機械人被打成了廢鐵，要說是一個巽級變異者乾的，確實解釋不通，蘇芸不是什麼大人物，所以並不重要，只是這報損報告實在是沒法編。
常笑看出了龍王的難處：“這女的有意識操縱術，想必是這批機械人有瑕疵，被輕易操縱了，只要鑒定報告中說明，機械人的中樞系統曾經受到過入侵就可以了，這並不是一件難事，也是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
“行吧。”龍王也不繼續糾纏了，連毒藥都看不出什麼，糾纏也沒有意義。
吳敵很關心他們的處理方法：“你們準備怎麼處理？”
常笑解釋道：“按照一般慣例，監獄中突發事件死亡，若已經調查清楚，則由各監獄自行處理，我們一般由每天的清運車順帶拉到三里鎮集中火葬。”
這樣的辦法雖然寒酸簡陋了一些，但是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吳敵沒有說話表示同意。
所有的事情都確定好了之後，吳敵第一個離開了前站，和蘇芸的屍體待在一塊，讓他很不舒服，心情莫名得低落，他覺得也許離得遠一些會好很多。
常笑招呼來了張法，這個人是今天的清運車司機：“老規矩，你把這個收拾了，晚上一併帶走，三里鎮比較遠，明天中午再回來複命。”
“是，常司長。”張法接了命令，喊了新兵李翰一起幫忙，將蘇芸的屍體抬了下去。
人已經都散了去，只剩下龍王、牌師和毒藥還站在原地，他們還有很多的疑惑沒有解決。
“老二，你先去老四那邊，這些天我不在的時候，你務必要陪着他，他一個人我不放心。”龍王指使牌師去看好地下礦廠，在這個時候地下礦廠是一點意外都不能出。
牌師走後，龍王在前站內踱着步，看着遍地的機械人碎塊，若有所思道：“老三，這個蘇芸真的死了嗎？”
毒藥點頭道：“雖然我也很不相信，但是千真萬確是死了，而且死得透透得。”
龍王指着滿地的廢鐵：“這些機械人都是帝國研製的頂尖仿生戰士，都是實打實的震級，就算是普通的坤級變異者，在這麼多數量的機械人手上都很難佔到便宜，一個巽級真的有這麼大能量，做出這樣的破壞？”
毒藥思考了下，很不情願得說道：“雖然很匪夷所思，但她的確做到了。”
龍王撿起了一片殘骸，仔細得觀察着上面的痕迹：“她的異能就一點問題都沒有？”
“檢查過了，是巽級，沒有異常。”
龍王抓起一塊更大殘骸，指着其中的一個斷口給毒藥看：“變異者的身體強度是跟隨變異的程度改變的，也就是變異分級的依據，對吧？”
毒藥點點頭，龍王繼續說：“你看這斷口處，這可是強化金屬，是添加了鈦的，可就是這樣還是留下了指痕。”
在龍王指的地方，有四道很深的指印留在上面，很明顯是蘇芸留下的，以一個巽級變異者的實力，絕對不可能在鈦合金的機械錶皮上，留下這麼深的指印，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她的異能等級已經遠遠超越了巽級，至少應該在震級這個水平。
“只能有一種解釋了，她有很獨到的隱藏異能的方法。”毒藥只能這麼判斷。
龍王搖頭道：“任何隱藏異能的方法都要靠異能輔助，一個死掉的人怎麼調用異能？”
“她沒死？”毒藥下意識冒出這個想法，但隨即自己否定了。
“不可能，我親自檢查的，她百分百死了。”
龍王嘆了口氣道：“既然這樣，深究下去也沒有意義，但願不會出什麼別的岔子。”
蘇芸的越獄經歷很快便傳遍了京師監獄，當大家都嘲笑着一個巽級變異者試圖以一己之力，突破京師監獄的層層佈控之時，胡兵心情沉重了起來，他想到了蘇芸，但對於這個巽級變異者的下落，監獄裏的犯人卻傳出了好幾個版本，有的說那個人已經死了，有的說那個人被抓了起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就是她的的確確是失敗了。
下午放風時間到來之後，胡兵第一時間衝到了草坪上，着急得尋找那個老頭，他想要去老頭那裏確認消息，以及下一步需要的行動。
胡兵假意在草坪上散步，四處張望着尋找老頭的身影，找了一大圈卻看不到老頭的半點影子，老頭就像是在這個監獄裏蒸發了一樣。
“你是在找我？”
胡兵的身後響起了老頭的聲音：“你不該這麼頻繁得找我，這不是一個好的習慣。”
胡兵轉過身後，老頭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這邊說話不方便，去中間，找個椅子坐下來。”
一條長椅之上，兩個人各坐一邊，漫不經心得到處張望。
“今天的事你聽說了嗎，巽級變異者越獄就是蘇芸乾的，當時我跟她在一起，我看着她衝出去的，她說她有辦法，我實在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到現在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胡兵說話的語速很快，他很着急。
老頭聽完，依然很沉穩：“不用着急，她既然說了有辦法就一定有辦法，我們能做的就是相信她有辦法，等待她的消息。”
胡兵不懂老頭為何如此淡定，着急得都有些變音：“她現在不是死了，就是被捕，監獄裏都傳開了，再等下去沒有用了，我們應該想想怎麼辦，需不需要營救她？”
“別人說的終究是別人說的，不要因為傳言而影響你的判斷，我們要做的就是等待，即使她真的死了，我們也只有等待。”
老頭站起了身，依然將頭撇在另一邊：“我們離死亡本來就很近，適應自己的死亡和自己朋友的死亡，本就是我們生存的一部分，不想一切的努力沒有意義，就請收起你可憐的同情，還有脆弱的憤怒。”
老頭又離開了，胡兵再望過去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