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桂花嬸
解決了楊家房子這個難題之後，白楊村的村民們個個喜形於色，還有閑心來寬慰楊玉蘭他們，雖然是嘴上說著“有事兒儘管開口”，不過大家也都明白不過場面話而已。
眾人臨走的時候還又大大誇讚了一番楊若蓮。
可惜，哪怕眾人口中的“善良美貌”也沒法讓楊若蓮高興起來。
眼瞧着其他人離開之後楊若蓮也要走，楊小桃才慢悠悠地開口攔截：“美麗善良的若蓮姐姐，你回去幫我們收拾一下屋子吧，等大哥回來我們就一起過去了，屋子不用多，兩間就好了。”
“你！”
這會兒其他人不在，楊若蓮也懶得裝模作樣，伸出一根細長的手指指着楊小桃，臉色宛如潑墨。
“若蓮姐姐，若是不給我們收拾屋子，那我們可就只能找德叔他們去討公道了，畢竟……這可是若蓮姐姐你自己答應的事兒！”
……
坦白說看到楊若蓮這個堂妹被氣走的背影楊玉蘭心中的確有些舒爽，可同時也免不了擔心。
“小桃，咱們，真的要去他們家裏住嗎？”
楊玉蘭想到自己那二叔和二嬸忍不住蹙起眉頭。
楊小桃笑眯眯地點頭：“幹嘛不去呢，既然她想要裝好人，那咱們就讓她裝唄！屋子是毀到他們手裏的，咱們去他們家裏住理所當然，難道你還怕他們對咱們下毒手不成？”
他們住過去，那一家子再不情願又能如何？
左不過是給些臉色罷了。
他們現在手裏又沒什麼銀子，能省銀子還能氣楊宏達一家才是最一箭雙鵰的辦法。
也虧得是楊若蓮自己主動跳出來，否則也不會這麼順理成章。
“可是……”
“姐姐，那茅草屋咱們肯定不能一直住下去啊，而且還有爹呢，也住不下，爹現在這樣總需要一個好點兒的屋子吧，”楊小桃眼珠滴溜溜轉動着，說的的話也是條條在理，“總歸是咱們能省不少錢！”
楊玉蘭聽着這些話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只是定定地看着妹妹，語氣猶豫：“小桃……”
“嗯？”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不太一樣了……”
“哎？哪裏不一樣？”
“我也，說不清楚……”
楊玉蘭盯着楊小桃稚嫩的面龐瞧着，分明是再熟悉不過的臉了，可此刻竟然帶出幾分陌生，彷彿能從中看出幾分突然的成熟來。
心裏琢磨了一下，楊玉蘭只能將妹妹的改變歸結到知道自己不是他們家親血脈這件事兒上。
想想也是，經歷了這麼一遭，怎麼可能心裏沒有半點觸動和改變呢。
楊玉蘭的目光彷彿沁了水一樣柔和下來。
“這事兒，等大哥回來之後咱們再商量商量吧。”
楊小桃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
姐妹倆剛剛達成共識，楊大林也鬧將起來。
“我要回家，回家，我睡覺……我想睡覺……肚子餓……”
“好好，爹，咱們回家啊，回家吃飯睡覺，”楊玉蘭連忙勸着哄着，緊緊攙扶着他的胳膊，“咱們現在就回家！”
楊小桃和楊玉蘭一起，兩個人一人扶着楊大林的一條胳膊往茅草屋去。
還沒走幾步，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挎着籃子跑過來的婦人。
穿着深靛藍色的衣裙，頭上裹着藍底白花的頭巾，近瞧着不過三十來歲的模樣，圓圓的大臉盤，大眼睛，雖不十分漂亮卻是十分爽朗的樣子。
楊小桃正疑惑這人的身份，就聽到楊玉蘭喊了一聲“桂花嬸”。
這位桂花嬸的臉色瞧着有幾分焦灼，語氣也很急迫：“我前兩日去城裏，今兒剛回來才知道你們屋子的事兒……玉蘭，你們沒事兒吧？”
楊玉蘭緩慢地搖搖頭，聲音有些低：“我們沒事兒，屋子……已經沒了。”
這四個字說出來輕飄飄的，卻又像有千斤重。
桂花嬸有些怔然。
“這缺德殺千刀的……”
後面的話她沒說，那個缺德的縣令父母官偏偏就是楊玉蘭的堂兄。
真真是同根相急。
“你們現在往哪兒去？還是先到嬸子家來歇歇，過後咱們再盤算！”
說著就要拉楊玉蘭往自家去，不過楊玉蘭還是搖頭拒絕：
“謝謝桂花嬸，我們現在暫時住在村外的茅屋裏，大哥出去了，我們不能亂跑，得回去等他。”
“什麼？茅屋？那地兒怎麼能住人！還是先到我家去，你大哥之後肯定過來找你們。”
“嬸子，真的不用了……”
楊小桃聽着兩個人的對話，她倒是能察覺到這個桂花嬸的確渾身散發的都是善意，不過想來親緣關係該並不十分親近才對。
最終桂花嬸還是退了一步。
“罷了，你們兄妹向來如此……”桂花嬸看了一眼眼神飄忽的楊大林，眼神中似乎一抹傷痛，“如今還是先好好照顧你們爹，以後再作打算，只要人還在，將來總不缺這些身外之物的。”
“是，謝謝嬸子。”楊玉蘭勉強一笑。
“對了，還有這些你們拿去，現在總歸也不好開火做飯，先墊着肚子吧。”
桂花嬸將籃子遞過來，楊玉蘭似還要推拒，不過桂花嬸卻直接將籃子往後者懷裏一塞，隨後便立刻轉身走了，喊着也攔不住。
楊小桃注意到方才桂花嬸走之前那眼神中瞬間劃過的一抹晶瑩。
這桂花嬸有些特別。
她低頭掀開籃子的蓋布看了一眼，裏頭竟是白白胖胖的大包子，粗略看着有五六個。
“姐，這些……”
“就拿着吧，日後再想法子還了。”楊玉蘭看了楊大林一眼，伴隨着微微的嘆息聲，眼神中流露出一些無奈。
楊玉蘭從籃子裏拿了一個包子出來遞給楊大林，後者立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吭哧包紙好次好次……大包紙真好次……吭哧吭哧……”
“爹，慢點兒吃，別噎着，”楊玉蘭道，“小桃也吃吧，總歸已經欠了桂花嬸不少，不差這一籃包子了。”
欠了不少？
楊小桃看着手中軟軟和和的白包子微微垂了垂眼。
這欠的到底是銀是物，還是別的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