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婚妻結婚?
此時,已是凌晨,也就是1985年新年第一天。
負責接機的是一個身高至少一米八五的魁梧壯漢司機,和一位面容姣好的女職員,他倆是陸家公司去年在京開設分公司招聘的行政內勤職員。
正值隆冬時節,兩人雖然都穿得厚實,可臉上卻凍成了高原紅。
一看便知,他們在寒冷的機場等了很長時間。
這個年代的機場,還沒有鋪設供暖設備,整座機場冷颼颼的,旅客們也都是縮着脖子安靜有序的走向出港大門。
“辛苦你們兩位來接機!”陸雲謙微笑道。
“陸總,歡迎您回國……”
林然羞赧地含笑點頭,將手裏舉着的接機牌子放下來。
在陸雲謙回國之前,林然就接到美方總部的越洋電話,大致了解到,老闆膝下的獨苗兒子現年20歲,在國外當了五年的雇傭兵,習得一身本領之後,拉攏一些戰友創辦了雇傭兵公司。
她以為,有這種人生閱歷的男人,定然會是個五大三粗,對公司職員頤指氣使的紈絝少爺,誰知道……
但她今晚見到帥氣英俊且紳士的太子爺,頓時就被陸雲謙身上沉靜氣質所吸引。
到底是從國外回來的,穿着打扮也極講究,一身筆挺西服,外面罩着一件做工精緻的駝色呢絨中長大衣,襯得他更加挺拔俊逸!
真可謂是人中龍鳳。
同樣的,陸雲謙也注意到了林然在暗暗打量他,便是目光柔和的將對方遞了眼,她穿着淺色棉服,脖子上圍着一條紅黑白三色圍脖,腳上穿着黑色靴子。
站在林然身後側的壯漢司機,瞧着面相很年輕,他穿一件軍綠色大衣,理着幹練的平頭,戴着誇張的貼着商標的蛤蟆鏡。
陸雲謙眉峰微微一蹙,只有殘障人士和裝逼范兒才會在晚上戴眼鏡吧。
可這人是公司負責開車的司機,就絕對不是殘障人士。
那,難道說……
80年代就出現了裝逼犯兒?
“你叫什麼名字?”
陸雲謙拎着一隻棕色皮箱,慢慢的走了過來,盯着司機的蛤蟆鏡淡淡一笑。
壯漢見陸雲謙走過來,往回縮了兩下身子,彎腰,酷酷的道:“老闆!請叫我丘比特!”
“什、什麼特?”
陸雲謙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神錯愕,重複道。
林然掩着輕笑,回頭瞥了眼躲在她身後的男子,趕忙自我介紹:“陸總一路辛苦了,我是公司的行政經理林然,雙木‘林’,然後的‘然’。”
“嗯。”
陸雲謙微微一笑,輕點頭。
隨後,林然禮貌地笑了笑,替躲在自己身後的男同事解釋道:
“陸總見笑了,他是咱們公司的專用司機,本名叫劉國寶;去年和我同期應聘進入公司,因為咱是外國公司,一起工作的同事也大都是老外,他呀,也給自己取了個比較洋氣的英文名,丘比特……”
“他知道丘比特是什麼人么?”
陸雲謙說著,手中的皮箱朝丘比特遞過去。
他實在難以將形象可愛的丘比特與眼前壯漢聯繫在一起。
丘比特連忙上前幾步,雙手恭敬的接過皮箱,別看他身子壯實,卻像個膽小鬼似的連忙又回到了林然身旁尋求庇護似的,急忙解釋道:“我知道丘比特,就是愛神嘛。”
“咳咳……”
陸雲謙難掩好笑的輕咳兩聲。
那些喜歡看聖經和希臘神話的人,總會覺得裏面的名字無比洋氣,比如Moses(摩西)、Cupid(丘比特)、Zeus(宙斯)等等,不過這些名字的尷尬程度不亞於聽到有人自我介紹時,一本正經說自己叫“玉皇大帝”。
三人走出機場,上了公司專用商務用車,一輛豐田皇冠。
一路上,丘比特小心翼翼地專註開車,不時悄悄瞥一眼坐在副駕的林然,徑直開往友誼賓館。
陸雲謙獨自靠在後車廂,望着車窗外漆黑夜色,手指不由得伸進呢子外套的衣兜,捏着未婚妻寄給他的悔婚信,心情十分複雜。
要說他堂堂七尺男兒,被未婚妻悔婚,一點沒有生氣,那是不可能。
只是,闊別六年的家鄉,一定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未婚妻杜桂枝今年十八歲了,她一定出落得如一朵百合花那般美麗了吧。
……
翌日清晨,回家睡了幾個小時的林然,匆匆來到友誼賓館,還給陸雲謙帶來了一個‘上海’牌的黑色五星手提包。
在賓館吃了早飯,陸雲謙拎着手提包坐進了豐田皇冠,前往二環的四合院老家。
六年前,他和杜桂枝訂婚的時候,明確把自家的兩間房借給岳父家暫住。
白給人家住了六年,是時候去收回陸家的房子了。
皇冠行至衚衕口,丘比特戰戰兢兢地說,“老闆,車、車子好像開不進去,您在這兒下車,自己走進去吧。”
下車前,陸雲謙忽然眉頭一皺,“你換個英文名吧!像什麼鮑勃、皮特、碧咸……這些名字朗朗上口也不錯啊。”
丘比特下了車,拉開後座車門,酷酷的說道:“老闆,您可能不知道,過完年,我還得去相親,不能沒有愛神的……”
陸雲謙:“……”
無語。
相親怎麼和丘比特扯一塊兒了?
什麼也沒說,拎着五星手提包走進了陽光灑滿的衚衕。
衚衕里,偶爾聽見孩子們盡情嬉鬧的動靜。
但總的來說,新年伊始的衚衕,安靜祥和,沿路朝裏面走進去,卻是包羅萬象,有學校、有雜貨鋪,還有小飯館。
許多人家門口還停着自家二八杠的自行車。
不多時,陸雲謙已經走到了一座四合院大門口。
站在大門外不遠處,他能感受到院兒里今天正在辦結婚過喜事的熱鬧氣氛。
腦中,頓時想起未婚妻杜桂枝寫給他的悔婚信:
“陸雲謙,當你收到這封信,我已經決定嫁給余常海做他妻子……”
那一日,陸雲謙遠在夏威夷群島,猝不及防的收到了前公司轉呈給他的一封航空加急信。
撕開信箋,才知道是未婚妻杜桂枝要悔婚。
這也是自他離開家鄉,踏上異國尋親之路,卻因緣際會,加入了一支雇傭兵團以來,首次收到家信。
六年前,陸雲謙重生回到七九年,比他想像的更糟糕的是,這一世的身份是個孤兒。
自小沒有爸爸,十歲時,他媽媽也因病離世。
自此,他成為了孤苦伶仃的少年。
世上唯一的親人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陸雲謙悲傷到麻木,在院兒里鄰居們幫助下,草草辦完母親的喪事。
不久后,陸雲謙卻在母親保存完好的小匣子裏,翻出了一些現金和一封信。
信的末尾署名正是他爸陸蘅。
信上說,他爸陸蘅在夏威夷,而且他爺爺也在那邊,還成為了大富豪,但為什麼這麼多年陸蘅都沒有回來找他們母子倆,就成為了陸雲謙想去尋找真相的動力。
出國尋親之前,隔壁院子的媒婆,幫他保媒,與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姑娘訂了婚,並約定六年後,待他賺足養家錢,就回來完婚。
哪成想,陸雲謙創辦保安公司才剛起步,並計劃在香江港島開設分公司之際,就傳來了未婚妻杜桂枝悔婚的消息。
十天前,這封沉甸甸地信輾轉來到他的手中。
撕開信封,看完信,陸雲謙就知道,兩個本就隔着千山萬水的未婚夫婦,被時間和距離推着,終於,將這段青梅竹馬的感情翻了篇!
但令他憤慨的是,杜桂枝信上說,她之所以退婚,是因為這些年漸漸地與余常海走得近,並感受到對方帶給她的溫暖。
她還說,與誰結婚是她的自由,並打算等陸雲謙回去之後,歸還六年前的三百塊聘禮。
到最後,他們之間是只剩下三百塊為紐帶的普通關係了。
今天,是要回三百塊聘禮,還是棒打野鴛鴦?
陸雲謙眼神冰冷,清晰,堅定,不過唯獨沒有一點點的惋惜。
每個人的婚姻都是自己選的,既然杜桂枝已經選擇了嫁給收廢品的余常海,就不要後悔失去他這個富豪未婚夫!
只是,余常海這人,陸雲謙也是再熟悉不過,兩人年紀相當,又同住一個四合院,沒想到,他離家闖蕩的時候,家眷卻被發小惦記,還替他照顧。
“喂,你找誰呀?”
忽然,一群嬉鬧中的孩童從院兒里瘋跑出來,膽兒大的孩子看到呆立在院門外的陌生人,便是跑出來好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