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對話開啟
大唐,杜甫草堂。
殘破的茅屋在秋風的吹拂下,顯得有些搖搖欲墜。
茅屋內,杜甫至今仍在關注李白。
自從上次分別,懷念李白便成了杜甫的日常。
沈飛身着漢服,站在茅屋外。
透過窗戶,默默的注視着杜甫。
“晚輩沈飛,特來拜會。”
“進來吧。”
杜甫淡泊的聲音浮現。
沈飛邁步,進入茅屋之內。
“寒舍有些簡陋,還請見諒。”
杜甫給沈飛沏了一壺茶,微笑着說道。
“無妨,晚輩拜會的是杜大人,與茅屋無關。”
沈飛擺了擺手,不卑不亢的說道。
“哈哈哈,現在我只是一介草民,談何杜大人?瞧小友錦衣玉服,身材提拔,不出所料應該是官宦子弟。”
“身上自成書香氣,想來也是一位讀書人。”
杜甫笑盈盈的說道。
“杜先生所言差矣,晚輩並非宦官子弟,與先生一樣,晚輩只是一介草民罷了。”
沈飛搖了搖頭,苦笑道。
“草民?小友莫要說笑,縱使身上的衣物並非真材實料,但,身上的才氣可隱藏不了,在大唐,能讀書的又豈是平民?”
杜甫曾經身為世家子弟,一眼就看出了沈飛的不簡單。
尋常草民,不可能有這樣的談吐與氣質。
平民識不了字,更讀不了書。
“實不相瞞,晚輩來自後世。”
“距離大唐,一千三百餘年。”
沈飛嘴角含笑,目光依舊注視着杜甫。
原本笑意盈盈的杜甫,表情逐漸變化。
揚起的嘴角逐漸趨於平緩,眉頭開始微微抬起。
看向沈飛的目光,也逐漸發生變化。
“來自後世?”杜甫的眉頭一皺,開口問道:“你如何證明,你來自後世?”
“如何證明?”
沈飛挑了挑眉,開始陳述。
“開元十九年,你出遊郇瑕。”
“開元二十年,你出遊吳越。”
“開元二十三年,你參加鄉貢。”
“天寶三載,你遇見了李白、高適。”
“天元四載,你與李白天各一方。”
“天元六載至十載,你困守長安,鬱鬱寡歡。”
……
沈飛不緊不慢的說出完了杜甫的生平經歷。
包括尚未發生的事情,也一併說了出來。
杜甫逐漸確定了,眼前這個少年的身份。
其中的一些事情,除了自己,其餘根本無人知曉,但是他卻能夠答出。
“來自後世?那你……為何拜訪杜某?”杜甫的神情在詫異過後,歸於平靜。
“為探訪大唐。”
“為後世文脈。”
“為告知與你,後世百姓,無論婦孺孩童,皆可讀書。”
“為了告知與你,後世有人尚在讀你的詩。”
“為了告知與你,‘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不再是夢境,天下寒士,至少不會為衣食住行奔波。”
“更像讓你知道,後世有無數人在學你,學你的詩,學你的字,學你憂國憂民、忠君愛國。”
“一千三百年後,先生,人盡皆知。”
話音落下。
杜甫愣住了。
彼時的他名聲不顯。
能夠名揚大唐,對他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榮耀。
眼前這個人,卻說,後世有人學他。
而且是人盡皆知。
除此之外。
在他的口中,後世人人皆有書讀。
無論婦孺孩童,都能讀書?
“所言……當真?”
杜甫咽了咽口水,眼神有些不敢置信。
“千真萬確。”沈飛頷首。
“好,好,好!”杜甫仰天長笑,接連叫好。
他曾許下豪言壯語: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這一句詩。
在他生的時候未曾見證,但是在一千三百年後,卻實現了。
……
“離譜,作為一個讀書人,我絲毫沒感覺到,當今能夠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兄弟,先搞清楚意思,杜甫那時候茅屋殘破不堪,進而寫下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節奏感很好,希望繼續穩定下去。”
“目前來看,水平幾乎是一流的,但是內容卻很平淡,或許是因為杜甫的生平經歷的問題。”
“好傢夥,杜甫的生平還平淡啊?”
“看節目,別吵吵,目前來看杜甫還沒有正式發問。”
……
“既然你說你來自一千年後,為了探訪大唐盛世,華夏文脈。”
“但,這文脈與我何關!?”
“論名聲與詩作,李太白皆勝過我,何不去找他,反而來找杜某?”
杜甫對於沈飛的理由,頗為不解。
按他所言。
主要目的是為了探訪大唐盛世,探訪華夏文脈。
但,那文脈豈是自己區區一介平民能夠改變的?
“李白是仙人下凡,杜甫是凡人得道。”
“太白是盛世的驚鴻一瞥,子美是亂世的孤苦見證。兩位沒有高低之分,但是可以確定,大唐少了這兩位中的一位都會遜色幾分!”
“因為晚輩想看看真實的大唐,想看看那個遍地哀嚎的大唐,想看看那個萬國來朝的大唐。”
“因此,特來拜會杜先生!”
杜甫眼神內斂。
看向沈飛的目光逐漸發生變化。
“既然小友來自一千多年之後,那老夫倒有幾個問題,不知小友能否解答。”
杜甫對沈飛附身鞠躬,問道。
“但說無妨,晚輩,知無不言。”沈飛以禮相待,俯首作揖道。
“我這第一問,後世百姓,如何看待大唐,又可曾羨我大唐?”
“第二問,千年之後,百姓可曾像如今這般,逃竄流亡?”
“第三問,論才氣,後世可否有人勝太白半步?”
杜甫猶豫了片刻,接連說出了三個問題。
簡單的三個問題,足以看出杜甫的格局。
第一問,為國而問。
第二問,替民而問。
第三問,為後世發展而問。
當今,李太白代表了詩壇的巔峰。
豪情萬丈,無人比肩。
他想看看,後世可曾有人勝過李白。
無論哪個問題,皆有緣由。
“後世百姓如何看待大唐?”
“大唐國力強盛,萬國來朝。”
“奠定了華夏古代,在世界上的崇高地位。”
“自唐朝開始,華夏開始逐漸步入世界,世界各國皆以唐為尊。”
“萬國皆識大唐之威,誰人不羨大唐之名?”
“後世百姓如何看待大唐?”
“一個王朝,相較於後世的評價,當朝百姓的評價,更為真實。”
“後世百姓讚譽大唐又如何,後世百姓厭惡大唐又如何?這些都與當下的大唐,毫無關聯。”
“若是非要爭論,後世百姓仰慕大唐風采,但是願意生活在大唐,卻並無幾人。”
相較於上一期始皇帝的威壓,這一期的杜甫顯得平淡許多。
就像是兩個老友席地而坐,慢慢談論着彼此的人生經歷。
“哦?不願來此亂世,尚能理解,但若是那貞觀之治,開元盛世,不知後世可有人願意前來?”
杜甫坐在沈飛面前,茗了一口茶,平淡的說道:“我大唐,如今不如意,但也曾強盛。”
“彼時的大唐,能人志士如過江之卿,數不勝數。”
“文人墨客,猶如天上星河。”
“都城長安,繁榮富強。”
“國力強盛,萬邦來朝。”
“這般大唐,不知後世可有盛世,與其相提並論。”
說起曾經的大唐,杜甫滿心驕傲。
即便當今自己並不如意,但是也曾渡過一段富裕時期。
那段時間,杜甫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大唐的繁華。
沈飛微微一笑,說道:“大唐在後世華夏人的眼中,僅僅只是相對於歷史而言的盛世。”
“若是僅讓大家前往大唐遊覽,那前來大唐的人數定然不少,但若是住在大唐,願意前來並無幾人。”
“後世華夏何其發達?天下諸國,無人敢犯!”
“大家會嚮往大唐的文化、美景、才子佳人,但也不會羨慕大唐百姓的生活。”
杜甫眯着眼睛,對後世的華夏愈發好奇。
他從沈飛的口中得出一個結論:大唐雖然亡了,但是華夏卻一直繼承了下去。
而且,愈發發揚光大。
沈飛笑了笑,繼續答道:“第二問問後世百姓,晚輩正好回答。”
“不知道杜兄可曾想過,後世華夏讓人人皆可飽覽詩書。”
“後世百姓,經歷過一次次的漂泊流離,但最終在一千多年後的華夏,走向了安定。”
“後世華夏,自然有流離的黎民百姓。”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華夏經歷過百姓流離的年代,正因為如此,才有一批又一批的能人志士站了出來。”
“他們從百姓中走出,他們當初只是一群文人,但恰恰就是這一幫文人,讓華夏百姓不再漂泊流離,不再飽受戰亂。”
聽到這裏,杜甫略為驚訝:“文人,尚能救國?”
“文人,自然能救國。”
“他們從國外見到了光芒,他們在國內見慣了黑暗,正因為見證一縷陽光,他們才無比嚮往光明。”
“他們最先在黑暗中蘇醒,也最先在黑暗中死去。”
“後世的華夏百姓,也曾如同當今的亂世一般,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華夏最終迎來了曙光。”
“無戰亂,無賦稅,安居樂業。”
“十四萬萬華夏人,再也不會因為天災人禍,而導致餓死街頭。”
杜甫表面上毫無波瀾,但是內心的思緒早已經飄向遠方。
特別是聽見那一句,文人亦可救國,讓他原本灰暗的內心重燃希望。
“後世是否有人超越李太白?”
“這個倒是不好說。”
“俗語云: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在歷史上,倒是的確有一人能夠與李白相提並論,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於這最後一個問題,沈飛倒是想隱瞞一下。
“哦,居然有人能夠與李太白相提並論,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你這麼一說我倒是來了興趣。”
杜甫對於沈飛的回答很感興趣。
在當前的大唐,李太白是絕對的詩壇巔峰。
貴妃磨墨力士拖鞋,皇帝都要像他求詩。
“論後世的影響力,此人不輸李太白。”
“有人學他的字,有人學他的詩,有人學他的風骨。”
“他向天下人展示了另一種盛世氣象。”
“在他那個朝代當中,要數他的胸懷最為博大,他的境界最為崇高。”
“他的人格最為健全,他的情感最為深沉。”
“他的眼光敏銳,他的情感細膩,他的體察最為細緻。”
“李太白的詩歌,展現了盛唐的浪漫豪放,雄偉瑰麗。”
“而他的詩歌,則是體現了一個時代的落幕。”
“李白的詩歌展現了肆意縱情,無邊的憧憬。”
“他的詩歌更為深沉,揭露了當時的百姓生活。”
“李白的詩歌豪放不羈,他的詩歌深沉抑鬱。”
“他一直低頭視察眾生疾苦,他低頭盯着腳下的土地,從來沒有望見天上的星空。”
聽到這裏。
不少直播間的觀眾都愣住了。
稍微有點歷史常識,都能知道沈飛所說的詩人正是杜甫。
當下的杜甫,雖然沒有像李白那樣天下皆知。
但是卻在盛唐之中,博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杜甫生前從未想過,自己在死後能與李白並列。
更沒有想過。
自己在生前的名氣不如大唐,在死後對後世的影響力卻反超了李白。
“現在的杜甫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能夠與李白並列吧?”
“杜甫現在尚且沒有被封作是詩聖,名氣也不如李白,他估計沒有往這個人就是自己那方面想。”
“我第一次才知道,杜甫原來生前並沒有與李白齊名,也沒有師承這個名號。”
“也許這就是華夏的謙遜吧,畢竟杜甫不會厚顏無恥的把自己稱作詩聖。”
“說的倒也是,不知道當沈飛揭秘這個人就是杜甫的時候,他的表情是怎麼樣的?”
“我去,你這麼一說,我頓時就期待了起來。”
……
另一邊。
茅屋內。
沈飛面無表情的念完了台詞。
話音落下。
他便扭頭看向一旁的杜甫,開口說道:“不知杜兄,是否已經猜到了這人是誰?”
杜甫苦澀道:“恕杜某愚鈍,後世的人物杜某實在是難以猜測,不知此人是何許人也?”
沈飛微微笑了笑。
清了清嗓子。
“此人,來自大唐!”
“他被後世尊稱為詩聖,是為詩中聖人。”
“只恨他終生鬱郁不得志啊,百年歌自苦,未見有知音。”
“後世幾十乃至上百年,皆有人學習這位詩人的風格。”
“他……便在我的眼前。”
沈飛的目光,伴隨聲音看向正前方的杜甫。
言下之意,已經很明確了。
杜甫聞言,眼神內斂,微微皺眉。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我……與李白並列?”杜甫的話語當中,半是困惑,半是驚訝。
遲疑了片刻,杜甫長舒一口氣。
表情極度複雜。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自豪?
是驕傲?
亦或者是詩人間的惺惺相惜。
“好,得知華夏無憂,杜某也沒有太多遺憾了。”
“大唐日後雖不存於世,但吾輩的詩歌卻流傳了下去,倒也不負人間一夢幾千秋。”
“在史書上,也能稍稍博得一席之地。”
“這位小友,杜某,無憾了!”
杜甫沉吟一聲,俯首作揖。
“杜兄,若有機會,晚輩定會讓你與太白,再度重逢!”沈飛以禮還之,深深的鞠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