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鯽魚湯
過了幾日後陳婉璐去鎮子上扯布，這日頭太大了，她熱得不行又不願意花錢買茶喝，索性往宋家去了。這會正是午時，是食肆最忙的時候，周氏第一個瞧見她，倒是熱情的很。
陳婉璐一路熟練的往後院而去。走過院子一角后她又折回來，她記得清楚，歲歲每月小日子跟她是同一天的。便是偶爾涼的吃多了也不會相差許多，這兩日正是她的小日子，如今小腹還酸痛着呢！
這塊角落比較隱蔽，但也能曬到太陽，歲歲總是會把換洗下來的貼身衣物曬在這裏。
然而今天這兒並無歲歲的月事帶。
陳婉璐咬住嘴唇，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帶着疑問走去了廚房，宋澈正坐在那兒熬藥，手裏頭拿着一把大蒲扇時不時的扇一下。那藥味太重了，陳婉璐掩鼻，“誰病了嗎？”
宋澈正在想事情呢，冷不丁被打斷了，他唬了一跳。一回頭髮現是陳婉璐后語氣也不好了，“怎麼又是你！上回你娘剛打完秋風，這才過去多久你也來了！”
她到底是姑娘家，臉皮薄的很，也漲紅了臉狡辯，“你渾說什麼呢！我今日是來扯布的，路過討口茶水喝罷了！”話雖如此可她一雙小眼睛還是四處張望，一眼瞧中了另一邊正在燉着的魚湯。
那魚是魚販子清晨才撈上來的野生鯽魚，用來燉湯最是鮮美不過。陳婉璐嘴饞了，她娘雖然沒苛待她也讓她吃飽，但也就僅限於吃飽。
她娘更看重她哥哥，但凡有好吃好喝的都是先緊着陳良的。家裏頭好不容易燉個雞湯魚湯她壓根都摸不到碗沿，都被娘以陳良讀書用腦需要補身體為借口端走了。
她咽咽口水，“這魚湯怪香的，我嘗一碗啊！”
宋澈趕緊攔住她，一點也不客氣，“你給我站住！那是用來給我阿姐補身子用的，你一個姑娘家怎麼這麼沒皮沒臉！”
陳婉璐被說的不好意思，可她也抓住了宋澈話里的重點，“歲歲要補身子？她病了嗎？”
宋澈下意識的就挪開目光，結結巴巴道：“就是最近累着了，得了風寒……你問那麼多做什麼！你給我起開！”那魚湯也熬了很久了，他趕緊盛了一碗，裏頭還擱了嫩白的豆腐，他端着往歲歲房裏送，臨走前又道：“你要實在饞，你就喝一碗吧！”
陳婉璐盯着宋澈的背影若有所思，她把目光又對準了藥罐子上。邊上還有好幾包紮好的葯，她走過去湊近聞了一下。她娘也總是傷寒，她也在家裏熬過葯，這似乎不怎麼像傷寒的方子。
過去三天後周氏見歲歲還是拿不定主意就着急了，“我知道你心軟，可你若留下它，你這輩子可就毀了！”才十七歲的姑娘啊！未婚就大了肚子，若留下這孩子，那以後的生活可想而見。
歲歲不說話，一隻手按在小腹上，閉着眼睛那眼淚就往下流。她是個心慈的姑娘，那夜那人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屈辱，可孩子無辜。她實在狠不下心來結束這個小生命，可她也知道若留下來自己還有爹娘的生活都會被改變。
她被人唾棄也就算了，連帶着爹娘和弟弟都要被戳脊梁骨。
宋青山進來，在床前也坐下來。歲歲這一個月瘦了許多，臉上都沒肉了，他做爹的心疼壞了，“歲歲，這世道對女人總歸是不公平的。這事情於你而言，你也是受害者，可外頭那些人可不管，他們只會覺得是你德行不正。爹娘老了，豁出臉面去無所謂，可爹娘早晚是要走的，你弟弟也是要成家的，屆時你一個人帶着孩子你如何自處？”
她垂着腦袋不說話，忽然道：“阿爹，將陳家的婚事退了吧！就說我自知身份低下，配不上他。”
宋青山直嘆氣，周氏也在一邊抹眼淚，他們不是那種自私自利的人。出了這樣的事情總不好叫陳良受牽連，唯有退婚才是唯一選擇。
隔日宋青山就去找了里正要求退婚，里正還有懵，“這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退婚？歲歲不是同陳良挺好的嘛！”這陳良可是十里八鄉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良配，怎麼就要退婚了。
“人家日後是有大造化的，我想來想去還是退了比較合適，歲歲是我的寶貝，我捨不得她受委屈。”
結果當日陳氏就帶着陳婉璐過來鬧開了，她掃過三人，冷笑一聲：“好個老實本分的人家！好個懂事乖巧的姑娘！我呸，既然做出了這不要臉的腌臢事就該夾緊尾巴做人！竟然還妄圖瞞天過海，還想着嫁給我兒，叫我兒做那現成的爹嗎？”
三個人臉色都變了，周氏急忙上前要抓陳氏的手腕，“陳家姐姐你我解釋，歲歲也是無辜的……”
“少碰我！誰知道有沒有染上那個臟病！我告訴你，想進我陳家，沒門！本來這樁婚事我就不同意，我良哥是什麼身份，她又是什麼身份！說句高攀都是抬舉了，她就該感恩戴德了，竟然做出這等不知廉恥的事情來！果真是上不得檯面的賤貨！”
這話實在說的難聽，宋青山想也沒想一巴掌就揮上去了，打的陳氏偏過頭去臉頰立即就紅了。周氏咬咬牙，“你這話說的也太難聽了！歲歲是被人欺負了去，我們心疼都來不及，原也沒想着要賴着陳良不放，本就打算過兩日讓她爹退了這婚……你這老虔婆！”她直接騎上去朝着陳氏的臉左右開弓。
陳婉璐追進來后宋家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把周圍的鄰居全引來了，陳婉璐眼珠子一轉索性倒在地上嚎：“這有沒有天理了！宋星眠不守婦道與人私通懷了孽種還想嫁給我哥哥，想叫我陳家做綠頭王八！我阿娘氣不過來講道理，他們居然動了手！“
這對母女旁的本事沒有，最會說三道四，白的說成黑的。
當日事情鬧得之大，所有人都曉得歲歲已非完璧，甚至肚子裏還有了孩子。宋家受不了這指指點點早早就把食肆關了，歲歲淚流滿面的跪在床榻上，只想着不如死了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