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變了
自此後,時景當真就每日辰時出現在觀星台,向國師大人學習術法。
怪力亂神之事,她原本是不相信的。
可她都穿越到了這個歷史書上沒有的時空了,好像也沒有資格死鴨子嘴硬說這些一定只是虛無。
本着好奇和探究的想法,順便也打發打發時間,她倒是認認真真地學習起來。
國師教的術法,多是些簡單的口訣。
蓄風、求雨、落花、飛葉。
他輕輕一抬手就能做到的事,但換了時景,卻使了一百八十斤的力氣也不成。
這不免讓她又起了疑心。
“這妖道果真是招搖撞騙之徒吧?他一定事先動了什麼手腳,要不然怎麼他就百試百靈,我就一百樣不行?”
幃帽之下,國師的眉心也皺了起來。
“認真一點。”
可是,這真的是認真一點就能解決的事情嗎?
國師揉了揉眉心,不由也懷疑起來:“她當真與金脈傳人有關嗎?區區蓄風訣試了百次都不行,可見她沒有當我門人的天賦。”
那羅盤次次都指向她,究竟是何意呢?
羅盤指示,乃是天機。而他一個最擅長解讀天機之人,這一次竟根本參不透。
儘管時景在觀星台的學習一無所成,但國師卻仍舊允許她每日前來。
桌案上擺着的仍然是那幾本最基礎的口訣,但他已經不再理會她是不是在認真苦學。
反正,左右也是學不會的。
時景也不是那等不知變通之人,在無數次嘗試未果后,她已經知道,這些東西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她再死磕下去也是徒勞。
所以,她索性丟開去不管。
觀星台上有許多藏書,與世間書局中的不同,這裏的藏書多是些奇聞軼事,民間當傳奇故事一樣口耳相傳的那些趣聞,在這裏居然都有正經的典籍記載。
時景隨手翻了幾頁覺得有趣,倒是勾起了她的興緻。
此後再來觀星台“學習”,她便只是去讀那些古籍。
國師也不管她。
一個書案,焚香角落,兩人對坐,各一盞香茗。
然後便是兩條捧着書而看的影子,從日出到日落,從天明到天黑。
陛下得知此事,還頗為感慨。
“早知道小景與觀星台有緣,朕就該打小將她送去,也免得她後來遭遇這些……”
皇后聞言,只是笑笑。
倒是蘇貴妃,頗覺這又是一個新機緣,時刻囑咐着蕭祁要他好生照顧着時景。
日子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便有三月余。
冬日的皚皚白雪早已經褪去,皇城大地早換上了新裝,一篇碧綠青翠。
春花爛漫季,正是踏青好時節。
蕭祁趕在時景出門之前到了棲霞殿。
“小景,櫳翠山的大佛寺去載落成,這幾日剛開門迎客,只對皇室子弟開放。我聽說景緻不錯,今兒天氣好,咱們一塊兒去逛逛吧?”
時景窩在宮中已經有一段時日了,沒人勾着倒也還好,但突然被蕭祁這麼一說,心裏頓時覺得痒痒的。
她已經好久沒有出門了。
不論是前世的她,還是今生的慶陽郡主,都不是個閑得住的人。
“行,那你等着,我派人去知會一下觀星台。”
觀星台的國師自然不會幹涉慶陽郡主的行程。
何況,自從認清了郡主不是承襲術法這塊料后,他其實也沒有在教習她什麼了。
平日裏兩人相處,只是各看各的書罷了。
“請郡主隨意。”
宮人傳來國師的話,時景便高高興興地跟着蕭祁一塊兒出了宮。
在安樂門前,迎面碰到了一身鎧甲的蕭謹安。
不過百日未見,蕭謹安的形容越發憔悴了。
他渾身冷肅,滿臉風霜,鎧甲上還沾着灰,一身風塵僕僕,像是走了很遠的路。
見到時景,他先點了點頭:“郡主。”
時景一看到他,就想到了雪上的那點心頭血,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她輕輕別過臉去:“世子。”
然後,便與他擦身而過。
蕭祁扶着時景上了馬車,車簾放下,四驅馬車飛馳而去。
但一身鎧甲的將軍卻停住了腳步,他徐徐轉身,目光隨着馬車的疾馳而不斷移動。
最後,眼看着什麼都望不見了,這才低聲呢喃:“你瘦了。”
也變了。
從前的慶陽郡主是恣意的,張揚的,囂張跋扈的,不可一世的。
她的形象單一,但卻十分鮮明,像是一抹濃墨重彩的紅色,耀眼而明亮。
但現在的清揚是沉靜的,內斂的,隱忍安謐的,也是憂鬱寡安的。
璀璨奪目的紅色上,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重重的陰影,漸漸地變成了灰色。
蕭謹安心裏頓覺苦澀。
這苦味,慢慢地湧上來,化在了他舌尖,苦得他差一點就要將眼淚掉下來。
可是,他不能任性,只能和着血將苦澀吞下去。
“世子,陛下還在皇極殿等着您呢!”
蕭謹安回過神來,又收斂了神色:“走吧。”
皇極殿內,陛下冷漠地在書案前來回踱步,也不知過了許久,他才終於看向了蕭謹安。
“謹安,你覺得這事該如何處置啊?”
蕭謹安忙道:“錦國餘孽打着太子的名號出來作亂,是來禍亂錦州城民心的。謹安覺得,此匪不剿,難安天下百姓之心。”
他半跪在地:“謹安請旨,親自帶兵捉拿犯上作亂之徒。還請陛下允許!”
這確實是一個最行而有效的辦法。
真正的故錦國太子出面剿匪,那麼冒名頂替之人,自然就敗下風來。
但陛下卻並不信任蕭謹安。
雖然這些年來,他防範錦國餘孽得緊,對這個養在身邊的外甥也是嚴加看管,甚至一言一行皆在他的管轄之內。
可這是在皇城。
這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陛下擔心,一旦將蕭謹安放出了自己的掌控之中,那麼回歸故土的原錦國太子,能夠受得了權力的誘惑嗎?
他不怕蕭謹安一人反,反了,殺了就是。
就算是自己的親兒子,他也下得去手,何況只是個外甥。
但他卻怕蕭謹安帶着他的人一塊兒投了南錦。
那他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陛下心裏早就有了主意,卻仍舊故意嘆了一聲:“謹安啊,你的孝心舅父都懂。只是,你母親最近身體不好,我若叫你帶兵出城,她怎麼放心?”
他搖搖頭:“你再想想,還有別的什麼法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