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十年後
我當時也不知道腦子裏想的些什麼,竟然游着游着往回看了一下,這一看我就愣住了,石碑下就光剩下那個臟丫頭,痴痴愣愣的望着江面。而老瞎子卻不見了。難道是給水沖走了?
我一看不至於啊,石台雖然下半部給水淹沒了,可上半部離水位還差着兩三米呢,雖然按照這個速度,也沒幾分鐘的事兒,可也不是現在啊。而且老瞎子和臟丫頭剛剛站立的位置,是在那巨大的鳥文石碑下,那就更高了。想起石碑,我本能的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看愣是沒把我魂給嚇沒了。
就見那半透明的石碑上,竟然又多出了一道乾瘦乾瘦的黑色影子,仔細一看居然跟老瞎子極為相像,而且他正在用一種肉眼能夠觀察的速度像原本的那一團黑色快速移動,片刻兩道黑影就糾纏到了一起,詭異異常!
我寒毛都立起來了,這時候我就聽見江邊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回頭一看是爺爺奶奶,兩位老人一臉焦急,大聲呼喊着。我立刻回應呼喊,只不過被四周的浪濤聲遮掩住了,嗓子都喊啞了他們才發現我。大聲叫我回去。然後西周的浪濤聲逐漸變大,遠處那天崩地裂般的咆哮聲也是瘋狂的壓了過來,一瞬間我就聽不見他們在喊什麼了。
我心說回去肯定得回去,只不過臟丫頭還在石台上呢,而且看樣子她不會游泳,也不知道是真啞巴還是給嚇傻了,像個石雕似地痴痴獃呆望着江面。那有什麼好看的?雖然我並不喜歡她,可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淹死,於是嘴裏胡亂答應了一聲,立刻就扒水回去救她。
水面漲得飛快,等我在回到石台的時候,整個石台已經完全被淹沒在水下了,半透明的石碑底部,也已經碰着水面了。我出水二話沒說就拉住那臟丫頭,她也不反抗,就任由我拉住,我剛想在下水望回遊的時候,她忽然說了一句話,我給她說得呆了一下,可惜當時江面噪聲太大,她說得什麼我沒能聽清。
就記得她說完這一句,猛的掙開我手掌,噗通一聲跳進江里,浪花兒一打,轉眼就沒了蹤影。我大聲叫了幾句,最終放棄了這個念頭,等到我想到回去的時候,江水已經溢到我胸前的位置了,這時候已經沒得選擇了,我奮力地往回遊,可遊了沒幾下,一個硬物忽然擊打在我的頭上,我眼前一暈,腦子瞬間就蒙了過去,憑着那一瞬間的感覺,撞我的可能是一快金屬物體,類似斧頭屁股的東西,可金屬怎麼可能浮在江面上?
等到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縣城的醫院裏了,而且我喪失了語言能力,張口發出的都是一些毫無意義的音階,我十分恐慌,醫生說這是受到劇烈撞擊的後遺症,需要調養一段時間。緊接着我開始恢復記憶,老瞎子,石台,洪水,爺爺奶奶。
當時我的父親就坐在旁邊,用一種很奇怪的神色看着我,硬朗的額頭緊緊皺成了一個“川”字,等到我大了一點,我才明白了當時父親神色中代表的含義,儘管我十分抗拒,甚至接連的否認。可我知道,在如何否認,也無法阻擋事實,他是在憎恨,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他不介意親手殺了我!當時我也讀不懂那些,只是下意識的感到十分恐懼,這種恐懼超過了我以往任何一種懼怕。
幾乎出了本能,我腦子裏第一想到的,是爺爺奶奶,那時候在我小小的心裏,整個世界也只有他們能夠夠替我阻擋住這種恐懼,可我在也見不到他們了
後來二叔告訴我,洪水的那天,爺爺奶奶看我暈倒在江里,立刻下水救我,幸運的是我被救了上來。可爺爺奶奶因為年紀太大,卻永遠沉在江底了
我當時腦子裏完全傻掉了,二叔後面好像還說了什麼,也許沒說,我已經聽不進去了,他嘆了口氣后就出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傻傻地瞪着天花板,眼睛瞪紅了就開始流淚,流啊流啊眼淚就流幹了。後面的三天裏我腦子裏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東西,其實什麼也沒想,就是一片空白。也沒有小說里那些什麼煽情的回憶場面。就好像整個人暫時失去了思維一般,現在的解釋就是短暫的植物狀態。還好是在醫院裏,通過醫生地搶救,幾天後我漸漸的好了過來。
漸漸的我也明白過來了,已經發生的事,不管你在如何抗拒,人力無法改變的。
一個月以後,我出了院。父親本來想帶着我去打工的地方,可我不知怎麼的,十分抗拒跟他在一起。父親沒法子,只好把我教給二叔帶着。在之後我就跟平常人一樣,開始上學,高中的時候我開始對鳥文感興趣,其實也就是古代文字。所以我報考了歷史專業,專攻考古。
話說每一個新生代富豪的背後,都會有一個絕情的女友。我父親好像也是這麼個情況,父親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提起過母親的任何事,也不知他是真的無所謂,還是害怕傷心。
幾年前父親跟別人跑鋼材發了跡,也許是老天爺玩他兒子就行,也沒怎麼折騰他,就這樣一帆風順地讓他把生意越做越大,如同滾雪球一般,創下了一筆另人咋舌的龐大財富,後來腦袋上弄了一堆什麼這企業家那優秀人才地頭銜,聽上去好像是個文化人,可我太清楚他了,他最多就能把自己的名字勉強寫出來。
又過了幾年,我畢業於一所二流大學考古系。畢業后,我開始瘋狂的查找關於石碑的任何線索,只不過都失敗了,在歷史上,它並沒留下任何記錄。因為父親給了我一筆不菲的財產,我並沒有像一般大學生那樣急着找工作,事實上考古專業在現今社會上並沒有太大的用處,用現在的話來說,那叫冷門系裏面的珠穆朗瑪。
不久后我用這筆錢盤下了一個店面,做起了買賣古玩的生意,這麼一做就是三年,期間都是一個人瞎忙,幫別人淘淘貨,或者自己倒賣倒賣什麼的,當然也不乏失手的時候,現在不都流行個什麼白領的么?我也是白,不過是臉白。小康沒達到,就勉強維持個吃糠的水平。雖然賺不到許多,但好歹還能混個溫飽不成問題。可你知道,古董這東西實在不好說,它不比一般的生意,運氣成分實在佔了很大的比例,運氣好一筆生意能讓你賺得三四個月合不攏嘴,運氣差的時候三四個月一筆生意也沒有。遺憾的是我的運氣從小到大就沒好過。
我一看這樣不行啊,在這麼下去,我這個小攤子難不成要破產了?這年頭都說什麼美女經濟,想着想着,我一狠心,咬着牙也請回來一個大美女,那個貴呀。還別說,生意好像真是好了不少,最起碼能把她的那份工資能撈回來,心說這樣吧,也挺好,閑着的時候還能養養眼。
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過着,父親曾幾次要求我回去幫他管理企業,可我都拒絕了。後來他也沒有在提起過,而且我和他的聯繫越來越少,發展到最後,一兩年可能都見不上一面,最多也就是過年到時候通個電話,問一聲平安。
就在去年,我二叔忽然來找我,說是我父親準備給我找個后媽,來問問我的意見。我其實沒什麼意見,就讓二叔轉告父親,說我祝福他。二叔嘆了口氣,拍拍我肩膀,說,“大哥年紀大了,這幾年身子一直不好,你又不肯回去幫他,他只好另外想辦法了。”
我笑笑,沒搭話。二叔搖搖頭,看了我一眼也就走了。
我活着當然不是為了混吃等死,其實我心中一直有個感覺,我的生活還沒有開始,可它總有開始的一天,而我,會一直等下去,我不知道在這世上能有多少人可以把滿腔的疑問在心裏放上一輩子,但我想,我肯定算是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