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血染宮廷忠臣盡 乾明之變二王勝

40 血染宮廷忠臣盡 乾明之變二王勝

乾明元年(公元560年)二月,輔政大臣楊愔等人不放心將高演和高湛同時外放,所以下詔之前又臨時改成令常山王為太師、錄尚書事,留在朝中,令長廣王為大司馬、出并州任刺史。

接到詔書之後,高演高湛決定在尚書省設拜職宴,宴請百官同僚,四位輔政大臣楊愔、燕子獻、鄭頤、高歸彥,以及宋欽道等人都在宴請之列。

為了能讓楊愔赴宴,高演拿着請帖親自來邀請楊愔。於私他是先帝的弟弟,當今陛下的六叔,感念楊愔盡心儘力為二哥操辦喪事,鞠躬盡瘁輔佐自己的侄子。於公他是齊國常山王,如今官拜太師,大家同朝為官,更要相親相愛,同心協力。

接到請帖,鄭頤心中不安,二王在這個時候忽然宴請百官,其中必定有詐,於是趕緊來阻止楊愔赴宴。

可楊愔卻覺得高演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敢將他怎麼樣,且二王也並不知道他們的計劃。鄭頤無奈,但總覺得心中不踏實,於是赴宴之日借口有差事,躲進了尚藥局。

宴會當日,剛剛下過一場凍雨,天氣微涼,尚書省內卻熱鬧異常。

常山王高演坐在首位,高湛、斛律金、賀拔仁、楊愔、燕子獻、高歸彥等皆在席。

酒過三巡,高湛拿起酒杯:“今日之後,湛將去并州赴任,山高路遠,難再與諸位相聚。在此與諸位共飲一杯,就此別過。”

說完,高湛一飲而盡,眾大臣也端起酒杯共飲。

之後,高湛又來到各位大臣的桌前,依次斟酒敬酒。

到楊愔桌前,高湛舉起酒杯,“楊大人政務纏身,今日能抽空前來參加我與二哥的拜職宴,湛深感榮幸。之前,湛與楊大人有些齟齬,還請楊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湛在此敬大人一杯。”

縱使楊愔再看不慣高湛,可如今話都說到這了,他也不好推辭,於是端起酒杯:“王爺客氣,祝王爺一路順風。”

本以為喝完一杯,高湛就會去下一桌,沒想到高湛又將空杯斟滿,示意楊愔端起酒杯。

楊愔皺了皺眉頭,沒有動。

高湛舉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楊愔:“說起來,湛能當上大司馬,出任并州刺史,還多虧了楊大人。為表感謝,湛再敬大人一杯。”

高湛這話說的陰陽怪氣,楊愔心中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高湛勾起嘴角邪笑,“楊大人這是怎麼了?莫非覺得本王不夠資格再敬楊大人一杯酒?端酒!”

楊愔警惕的看着高湛,“王爺這話是何意?王爺才幹過人,堪當重任,與愔何干?”

高湛冷笑一聲,吼道:“端酒!”

楊愔陡然變了臉色:“長廣王!你這是何意?”

燕子獻見情況不對,想勸說楊愔喝了這杯酒,息事寧人。

沒想到下一刻,高湛忽然將手中酒杯狠狠的扔在了地上,大吼一聲:“為何不端酒!”

話音剛落,只見后室忽然湧出來數十個手拿棍棒的家僕,將楊愔、燕子獻等人團團圍住。

楊愔暗道大事不妙,於是大聲斥責:“長廣王這是要誅殺忠良嗎!”

高湛兇狠的盯着楊愔,“楊大人多次‘出謀劃策’,想要架空母后及我和六哥,然後再將我們趕盡殺絕,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

楊愔心中大驚,他們只是暫時商議架空太皇太后,並未真正實施,長廣王怎會知曉?難道有人泄密了?

楊愔環視一周,顧命大臣一派都如臨大敵,只有高歸彥站在高湛身後,不屑的看着他。

楊愔咬牙切齒的看着高歸彥:“原來是你!”

高歸彥嗤笑一聲,“楊大人以卵擊石,還要拉着我等陪葬,莫非太過自私了些。”

楊愔喝道:“先帝待你不薄,你怎能忘恩負義!”

高歸彥道:“良禽擇木而棲,楊大人太過固執了。”

“呸!”楊愔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後衝著高演和高湛義正言辭的說道:“我等尊天子,削諸侯,赤心奉國,有何不對?”

高湛道:“少廢話!”

今日撕破臉皮,若放虎歸山,他日必將成為大患,於是招呼家僕一擁而上。

楊愔等人一介文人,怎經得起手持棍棒的壯碩家僕,幾下便被打倒在地。

高演忙道:“切勿傷了揚大人性命。”

他惜才,只是想將楊愔從皇帝身邊除去,但卻沒想要他的命。

然而高湛卻偷偷示意大家別停手,繼續打。

之後又遣人去抓鄭頤,務必要將楊愔等人一網打盡。

鄭頤本以為躲在尚藥局能逃過一劫,沒想到還是被抓了。他痛心疾首,仰天長嘆:“令公不聽勸說,才落得今日下場,這都是命啊!”

尚書省的地面已經被鮮血染紅了,楊愔等人頭破血流,奄奄一息。

高演看着血肉模糊的楊愔,心中不忍。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到如今,不得不繼續下去了。於是,差人給宮裏的太皇太后報信,又讓家僕們抬着楊愔等人,他和高湛率領高歸彥、賀拔仁、斛律金等人直奔皇帝的昭陽殿。

高殷今日一直心神不寧,早上新來的內侍不小心打翻了燭台,他便煩躁的很,內侍被拖出去狠狠的打了一頓,可他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這時,內侍來報,太皇太后,皇太後來了。她們怎麼來了?高殷心中疑惑,卻不敢怠慢,趕緊迎了上去,給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請安。

“起來吧。”婁昭君面色冷峻。

高殷心裏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用眼神詢問走在婁昭君身後的李祖娥。

李祖娥輕輕搖了搖頭,她也不明所以,太皇太后着人來傳話說是要她來一起面聖,做什麼卻沒說,她只好跟着來了。

婁昭君坐在大殿之上,看着高殷緊張的看李祖娥,心中的火氣更盛,堂堂一國天子,居然還要受一個婦人的擺佈!

婁昭君沒發話,高殷和李祖娥不敢落座,只能站在一側。

此刻高殷被婁昭君瞪了一眼,不敢再看母親,只得開口詢問:“皇奶奶找孫兒,可有什麼事要吩咐?”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亂鬨哄的,內侍連滾帶爬的跑進來報信:“陛下,大事不好了!常山王和長廣王領兵逼……”逼宮來了!內侍說到一半,忽然聽到太皇太后咳嗽了一聲,於是趕緊改口了:“常山王和長廣王來了!”

高演一行人來勢兇猛,禁軍難以阻擋,節節敗退,而且高歸彥統領禁軍,很多將領見到他便不戰而退。

很快,高演等人就到了朱華門,過了朱華門就是皇帝聽政的昭陽殿了。

高湛、高歸彥等率兵等候在朱華門外,一旦發現異常,便於立刻沖入昭陽殿。高演、斛律金、賀拔仁領着家僕,抬着早已不省人事的楊愔等人入殿面聖。

進入大殿,高演等人噗通一聲跪在了殿上。

高殷見此陣仗,臉色慘白,“六,六叔,這,這是做什,什麼?”

高演以頭叩地,聲淚俱下:“楊愔等人獨攬大權已久,禍亂朝堂,作威作福,自王公以下,無不畏懼忌憚。臣等不忍太祖開創之基業被別有用心之人搶奪,因此擅自做主將楊愔等人抓獲,還請陛下定奪!”

高殷被嚇得一時之間嚇的說不出來話。倒皇后李祖娥發聲訓斥高演等人,“大膽!先斬後奏,你們這是欺君之罪!”

婁昭君大怒,“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別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我母子怎麼能受你這漢人擺弄!”

李祖娥心裏到底是有些畏懼婁昭君,又見楊愔等人都被抓獲,心中害怕,忙跪下辯解道,“媳婦不敢。”

這時,領軍劉桃枝聽到消息,立刻帶領宮中數千禁衛護在高殷身邊,握緊手中的刀,視死如歸的看着高演等人。

婁昭君訓斥劉桃枝等人放下武器,退下去!

然而卻無人聽從。

婁昭君大怒:“你們今天都不要腦袋了!”

劉桃枝看着高殷,他只聽從陛下的命令,此刻就等陛下一聲令下,他們就算拼個魚死網破也要護陛下周全。

可是等了半晌,高殷依舊低着頭沉默不語,甚至都不敢看他一眼。

劉桃枝無奈的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武器放下,退了下去。

局勢已經完全被二王控制住了。

婁昭君鬆了口氣,環視一周,不見楊愔,於是問到:“楊郎何在?”

賀拔仁指了指趴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楊愔:“他的一隻眼珠已經被打出來了。”

聞聽此言,婁昭君悲從中來,他心裏明白,楊愔無錯,只是因為忠君才落得如此下場,於是自言自語道:“楊郎能有什麼錯呢,留下來不好么!”

婁昭君心中即悲傷又憤怒,皇帝軟弱,太后干政,才造成今日之局面!於是大聲質問高殷:“這些逆臣賊子,想要殺我的兩個兒子,然後再來殺我,你為什麼要縱容他們!”

高殷低頭不語,雙腿發軟,靠內侍扶着方才站住。

婁昭君又道:“你六叔不曾有反心,是這些人容不下我們母子!他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高家,才不得已先斬後奏。事到如今,你還分不清親疏遠近,還不快去安慰你六叔!”

高殷這才抬起頭,空氣里濃重的血腥味刺激的他想要嘔吐。

遠處地上是垂死的楊愔、燕子獻、鄭頤,還有跪在皇奶奶身邊的母親。

而六叔的身邊是斛律光、賀拔仁,還有門外的九叔和數萬兵將。這一場仗,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結局。

事到如今,他也只求能保全性命,於是顫抖的說:“恕六,六叔等人無,無罪。將,將楊,楊愔等人都,斬,斬了,以平叔父,之怒。叔父若,若想要天子,之位,拿去便,便可,只求叔父能饒了侄兒性命。”

高演叩首,“臣萬不敢覬覦帝位!請陛下保重龍體,此處血腥,還請陛下移步,臣定處理妥當。”

高殷點了點頭,踉蹌着步伐,在內侍的攙扶下,和李祖娥一起離開了昭陽殿。

一場政變以壓倒性的勝利落下帷幕,高演高湛又成為齊國權利的中心。

楊愔等人皆被問斬,鄭頤因為曾詆毀過高湛,被高湛懷恨在心,因此先拔掉鄭頤的舌頭,再砍斷他的雙手,將他折磨至死。

(《北齊書》卷六·帝紀第六·孝昭、卷三十四·列傳第二十六·楊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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