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奧莉安菲作為勇者來說無疑是不夠成熟的。”陰月默默地想着，“這隻魔族之中的頂尖存在來到這個小鎮上，想來也是唯一神用以激活奧莉安菲的手段之一。”

陰月眸光深沉，“某種程度上來說，唯一神和我的想法竟然驚人地一致。”

現在的奧莉安菲是因為對命運反抗的感情以及對異父異母的兄長賈克產生的朦朧情愫大過了對於勇者這份責任的使命感。

對她來說什麼勇者什麼拯救人類，那都是遙遠的東西，她現在只想和賈克在這個小鎮上安靜地生活下去。

但是如果賈克這個作為奧莉安菲感情支撐之一的人出現了意外后，奧莉安菲是否還能夠保持現在的消極心態？

“如果賈克被魔族殺死在眼前，奧莉安菲還能在仇恨的沖刷之下保持她反抗命運的想法么？”陰月眯起了眼睛，“還是說，這股仇恨的怒火會驅使她改變原先的想法，主動承擔起勇者的職責？”

“看來，唯一神和我心裏想的答案都是一樣的。”陰月眼眸之中神情深邃。

他的仙識已經感應到，那隻名為洛克達爾的大惡魔正帶着數名僕從，朝着小鎮趕來。

……

“我似乎真的嗅到了勇者的味道。”洛克達爾一對邪異的橫瞳微微眯起，眼眶之中的磷火燃燒得愈發洶湧了，“除了四個人族英雄的臭味之外，還有一股讓我從靈魂深處感到厭惡和畏懼的氣息。”

“這難道就是勇者的氣息么？不過這股氣息也太弱小了。”

“具體是什麼情況，等我進入這個人類小鎮裏看一看，就都清楚了。”

洛克達爾和它的僕從們在接近小鎮的時候，面孔如水波般波動起來，從眼眶燃燒着淡藍色火焰的山羊頭惡魔變化成平凡而粗獷的男性面孔。

這並不是高深的變化術，只是一種對低級【加護】者才有用的障眼法。

幾隻魔族，絲毫不把人類放在眼裏，只是套了個障眼法就直接侵入了人族腹地的城鎮之中。雖然這只是個守備力量稀缺的小鎮子，但是怎麼說這裏都不是靠近魔土的戰爭邊境，而是人類王國的腹地！

“洛克達爾大人，我們就這麼明目張胆地潛入，是不是太過於莽撞了？”有魔族開口問道。

“怕什麼？這一代的魔王大人已經完全掌握了自身的力量，人類的強者們基本上都趕到邊境去鎮守了，這裏的幾個人族英雄，都是七八十級的小崽子。放在人類整體之中算是精英，但是在我面前還不夠看。”洛克達爾很是自信。

人族英雄，亦有差距。最頂尖的那一批強者一般來說【加護】等級都在百級以上。像這勇者團隊的四人組，【加護】基本在七十八到八十五級，比起百級來說還有一段路要走。

但是勇者的團隊向來是不看即戰力，而是看潛力的。這四人的潛力遠不止於此，這是他們能夠成為勇者團隊成員的原因。

洛克達爾剛剛走進鎮子，就確定了魯德、伊芙蘭等人的位置。

“那些人類英雄的惡臭氣息……”洛克達爾仔細感受着，用偽裝術掩飾成人的面孔上露出了不悅的神情。

它這一次深入人類腹地其實也是打人族一個措手不及。按道理來說，魔族的魔王出世，現在正是魔族和人族之間戰事緊張的時候，大部分的頂尖高手都集中在邊境線上，不少人類英雄都已經趕赴前線，魔族那邊的大惡魔們也開始炒邊境調動。

就在這種情況下，一隻大惡魔居然來到了人類的腹地小鎮，這樣的情況誰又能料想得到呢？

“魔王大人得到的情報是這一代的勇者還沒有成長起來，讓我在他弱小的時候出手殺掉他。”這是這一次洛克達爾深入人族腹地的原因，沒想到在這麼一個尋常小鎮碰上了疑似勇者的氣息。

“殺掉他，我們就能夠在對人類的戰鬥之中取得絕對的優勢。”洛克達爾朝着自己感知的方向前進。

然而沒過多久，洛克達爾就有些迷失了方向。

“越是靠近，勇者的氣息就越是飄忽不定，明明之前還是這個方位，下一刻感受到的氣息卻又在另外一個方位。”洛克達爾皺起眉頭，幻化成的普通中年男性面孔上露出煩躁的表情。

“這是勇者身上自帶的某種【加護】效果么？”洛克達爾最討厭的就是人類這些奇奇怪怪的來自神明的【加護】，效果千奇百怪，和大惡魔們簡單直接的戰鬥方式截然不同。

確實如同洛克達爾所想，在奧莉安菲的身上確實存在着一道特殊的【加護】，那是來自於未知與迷霧之神的【神秘眷屬】。這道【加護】並不是需要積累經驗升級的【加護】，而是天生等級固定的神明庇佑。

勇者們的強大除了他們那一身成長潛力頂級的【加護】和數十倍於常人的額外經驗獲取體質之外，還有各種來自於神明們的被動【加護】，這些【加護】甚至從未在人類的記載之中出現過，勇者本人也對這樣的【加護】毫不知情。

奧莉安菲身上這道【神秘眷屬】，足足有一百六十級。

在這個世界上流傳着一種說法，百級，是神明的領域。當凡人的【加護】錘鍊到了百級以上，他就已經初步觸摸到了神明的層次。

當然，神明不可能只有百級這麼孱弱，從這道【神秘眷屬】就能看出來。

這道來自未知與迷霧之神的【加護】，初始等級高達一百六十級，這是從來沒有凡人能夠觸碰到的層次。

那些人族的百級英雄，其實只有兩三個核心的【加護】堪堪破百，大部分【加護】都還是九十多級。

能夠把全身所有【加護】錘鍊破百級的，有且只有一種人，那就是勇者。

除開神明贈予的高等級【加護】之外，這個世界人類錘鍊【加護】等級最高的是四百年前的某代勇者，核心【加護】達到了一百三十級，其他的【加護】都在百級以上。

現在奧莉安菲身上這道一百六十級的被動【加護】壓根就不是實力相當於九十多級【加護】的洛克達爾能夠看穿的。

受到這道加護的影響，洛克達爾沒有辦法真正獲得勇者的位置，只能大概感受到其方位所在。

即使使用各種能夠追蹤氣息、偵查氣息的手段，也會被這道【加護】給擋住。

“這裏還有幾個人族英雄，我發動大範圍毀滅法術的時候，氣息會很強烈，並且蓄力時間太久，很容易被那幾個該死的人族英雄給打斷。”洛克達爾眼中光芒閃爍，“不過我並非沒有辦法……”

“魔王大人早就料到勇者的身上會有諸神的庇佑。”洛克達爾打了個響指，身旁忽然間燃燒起了一朵淡綠色的火焰。

他伸手入火焰之中，那火焰就好像是某道門戶一般，帶着某種空間波動的味道。

洛克達爾從火焰之中掏出來了一隻灰撲撲的戒指。

這隻戒指與其說是戒指倒不如說是一隻好似用馬口鐵焊接而成的指環，但是仔細一看卻又帶着一點骨製品的質感。

洛克達爾將這隻指環帶在了自己的中指之上。

“這是魔王大人賜予的特殊道具，這枚戒指是使用某一代魔王身體之中的一節骨頭製作而成的。這位魔王從魔神那裏獲得了能夠勘破虛妄的權柄，使用他骨頭製成的指環也自帶着能夠破開迷霧和神秘庇佑的效果。”洛克達爾戴着這枚指環，漫步在夜晚小鎮的街道上。

“這枚指環能夠發揮能力的範圍非常小，半徑只有不到三米，必須要和人近距離接觸才能夠破除虛妄效果。”

也就是說，如果洛克達爾打算找到勇者，他就必須得和勇者近距離接觸，利用這枚戒指破開神明的庇佑，才能感受到勇者真正的氣息。

雖然勇者身上的庇佑是來自於神明的，等級非常高，但是這枚指環之中蘊含的能力卻是來自於魔王得到的部分魔神權柄。

未知與迷霧之神的庇佑沒辦法完全抵消掉這種神秘力量的探測。

“這個小鎮不大，每家每戶全部走一遍，也不過就是一會功夫罷了。”洛克達爾沒有猶豫，它對身後的幾名麾下魔族下令，讓它們在自己的周圍隱蔽行動，等待自己給出的信號。

一旦確定的勇者，就立刻合圍，不給絲毫意外發生的機會。

陰月人在酒館之中，仙識卻注視着這隻大惡魔的行動。

“魔王的骨頭製成的指環……那節指環的氣息並不弱，骨殖主人生前的層次約莫能夠對應到化神之中的頂尖水準。”陰月若有所思，“如果將兩邊實力做一個對比的話，實際上魔王應該能夠得上部分實力孱弱的神明。”

按照陰月目前對於這些人的實力分層，像勇者團隊四人，八十級的【加護】，金丹中堅層次實力。而那些百級【加護】的人族英雄實力不過堪堪觸碰到元嬰的邊緣。這已經是一般人類能達到的上限了。

像勇者這種上千道【加護】的怪胎，能將每道【加護】都堆到百級，身上還有各種神明的庇佑，已經能夠摸到化神的門檻，比起最頂尖的人族英雄直接強出一個大層次。

然而就算是這樣，勇者的實際層次還是不如魔王和諸神。之所以能夠經常上演勇者斗敗魔王的橋段，只怕和唯一神、魔神的安排有着不小的關係。

“這兩尊真仙層次的先天魔神只怕是在下默契棋。”陰月默默地想着，“每一代勇者和魔王的爭鬥，其實從最開始結局就是已經註定了的。”

在棋局的劇本里，如果結局是魔王被勇者打敗，那麼無論魔王將自己的實力錘鍊得多麼強悍、甚至能比肩那數十名神明，它最終都沒辦法獲勝，結局不外乎還是成為了勇者劍下的亡魂，成為吟遊詩人口中的失敗的反派、野心家陰謀家。

“這樣的模式，能夠收集更多的世界精粹么……”陰月潛藏在這個世界，最開始是為了獲得一些對自己渡過真仙肉身劫有幫助的寶物機緣，但是現在他發現，這個世界最大的意義不是那些寶物機緣，而是這兩尊真仙運營世界的手段。

“如果把修行者對應人類社會的話，真仙以下的層次都還是未成年的幼體，真仙才是真正的成熟個體，能夠獨立自主地經營自己的事業。”

“這兩尊真仙層次的先天魔神就是經營有成的成功人士，我還是正在窺視着成熟個體社會的半熟體。”陰月對自己的定位相當明確，“真仙生靈的每一個操作，都是值得我學習的東西。”

就在他思索的這短短一小段時間裏，洛克達爾已經排查了大半個小鎮的人。這些還在睡夢之中的普通人不知道自己的窗外曾經有過大惡魔在幽幽凝視，依然晚夢香甜。

在自己居所的房間之中，賈克從床上起身，走過客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今晚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奧莉安菲早早就睡去了，賈克能夠聽到隔壁房間之中傳來的平穩呼吸聲。

“那隻魔族就快到這邊了。”賈克目光幽幽，身為陰月的血肉分身，他和陰月本體共享思維。

僅僅只是幾分鐘，賈克就已經感覺到洛克達爾那作為大惡魔自帶的撲面而來的震懾氣息。

因為身處神明注視之下，所以這一具血肉分身陰月沒有留下太多手段，只是最普通的身體，在面對大惡魔的氣息的時候不由自主地顫慄起啦。

賈克透過半遮半掩的窗帘，看到了屋外一對幽深的眸子。

那對眸子之中散發著磷火一般的光芒，賈克的目光和這對眸子碰撞在一起的時候，一股莫名的威壓感順着目光涌動着壓制在賈克的身上。

身為凡人的肉身怎麼可能抵擋得住來自大惡魔的凝視，賈克慘叫一聲，整個人彎曲成大蝦一般，倒在地上顫慄不止。

這樣激烈反應，七分是肉身的自然反應，三分是陰月有意為之。

“他的身上，有着濃烈的勇者味道。”洛克達爾目光深邃，凝視着那名匍匐慘叫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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