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視察四姐工作

16.視察四姐工作

七月七、八、九日三天,我平靜地在縣城高中,參加了一九七九年的高考。

考試后第二天,我也沒參加班級組織的其它活動,便急急忙忙往家趕。

出來一個月,四姐中途騎車曾來看過我兩次。此外家中的情況,我一點也不清楚,還真有點思念那偏僻的小山村和那破落的小院,我的爹媽。

坐車到了玉平公社,已是中午十一點多(這時的車票也便宜,三十里路三毛錢就到站了)。先得去公社轉一轉,看一看熟悉的領導,再從四姐那騎上自行車。要不扛着個行李卷,步行十幾里路,可不是好玩的。雖說咱練武習功夫兩個月毫不間斷,身體素質強壯,非昔日之可比。

一進公社大門,便現大院內有了不少變化,先是正面平房壁上,新刷了一條醒目的大標語“把主要精力集中到生產建設上來”。這是中央在今年1月份就定下的基調,半年後才在這裏大力宣傳,看來內6省份的閉塞、遲鈍不是一般的。

原因很簡單:沒逼出來。安徽風陽小崗村十八戶摁下血手印,敢為天下先、承包到戶(這在七九年三月份可是掉腦袋的事,故以血手印來盟誓),那是沒糧吃,餓死許多人,無法生存了。而我們J省卻山多地多,掏一點山地,就能活命,總有一口吃的,吃不飽,但也餓不死人。相對而言,求變意識、冒險意識,就淡薄多了。對上面的政策生變化,也是“一慢、二看、三通過”,安步當車,穩步前進,一副老牛拉破車的樣子。這不,中央工作重點這麼大的戰略轉變,半年後才在這裏開始宣傳。

也難怪,這幾年政治風雲變幻無常,朝令夕改。人們都被各種政治運動整怕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推開辦公室的門,四姐正忙碌地俯案疾書,不知在寫什麼材料。聽見門響,也沒抬頭,一副幹練的國家工作人員形象。

我也不吭氣,悄悄地站到她的對面。

半晌沒動靜,四姐抬頭,卻見我一臉壞笑望着她。“呀,你這個死五兒,進來也不吭氣,嚇死我了!考完了,考得怎麼樣?吃飯了嗎?路上累不累?”四姐扔下筆,就跑過來拉住我的手,往旁邊的椅子上按。

唉,四姐還是這脾氣,嘴快,手快,性子急。我這進門還沒開口,她這連珠炮似的一連串問題,倒先砸過來。嗯,這性格倒蠻適合基層工作的。要不你一個女同志,面對百人百性的山村老百姓,沒說話先臉紅,一副含情脈脈、未語先低頭的小女子性格,還沒幹工作,就先把自已憋死了。公社、大隊無大事,可是事情雜碎,上頭千條線都要從公社、大隊這個最基層的針眼裏穿過。沒有這個小針眼,你那千條線,只會結成棉線團,糾纏不清。國家也甭想幹什麼大事。

我對四姐的這脾氣,早已見怪不怪。

“好四姐,你先讓你弟喘口氣再說。第一,先給我倒口水,我渴;第二,再給我張羅飯,我餓;第三,再告訴你,考得還差不多,估計問題不大,能考上。”

這倒不是吹,現在的高考試題中規中矩,對我來說不是問題。考前填報考志願,我也沒報什麼清華、北大。我是去學知識,當一個有知識的新時代農民。不為求官,所以不追求華而不實的名牌效應。有目的地報了一所北京某對外貿易學院,國家重點。此時外貿極為冷門(國門關閉幾十年,的確此時外貿並不是什麼好部門,但幾年後,就不大一樣了,否極泰來嘛)。

“那好,先吃飯”,四姐提起我的行李,邊往外走邊說,“公社灶上也是兩頓飯,現在早沒飯了,四姐帶你去宿舍犒勞你。雞蛋煮挂面,小紅、小紅,你先幫我照看下辦公室,我桌上的東西你別動。”

隨着喊聲,旁邊房間跑出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答應着。看來這是公社的通信員。不簡單,四姐手下也帶兵了。

四姐的宿舍是兩個人住,她和一個公社計生服務站的女同志。屋裏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散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我欣賞地點點頭,到底是女同志的宿舍,你要是走進男同志的房間,肯定撲鼻而來的是濃濃的煙味與臭襪子,臭鞋、臭腳丫子等,混合酵而成的臭氣,我們謂之光棍味,令人嘔吐不已。

四姐熟練地從床底拿出一個小煤油爐,從暖瓶里我倒了一杯水后,往小鋁鍋里(當時所謂的鋼精鍋)加水、點火。

我把玩着手上的水杯,這是一個中號罐頭瓶,用紅、綠、黃色的塑料細繩、編成各種花案的一個杯套,罩在外面,這在當時很流行,既不燙手也好看,當時找對象時,女的不是給男的織毛衣(市場上毛線基本不流通,奇缺),而是送織好的杯套、筆套,有條件的,搞來羊毛織一雙襪子。

“四姐,到底是公家人,吃上供應糧了,都能買到挂面了。”我笑着調侃四姐,當時挂面可是稀罕物,屬細糧,只供應市民,且價格還比白面高(白面o.18元/斤,挂面o.3o元/斤),一般市民都捨不得買。

“有時晚上趕材料,老在半夜裏餓得不行,就備了點,平時我可捨不得吃。我給家裏也捎回去五斤,給爹媽吃。”四姐分辯道。

“跟你開玩笑,急什麼呀,”挂面這東西,我可不稀罕。更何況當時的挂面,又黑又粗。在我的前生,什麼龍鬚挂面,雞蛋挂面,海鮮挂面,蔬菜挂面,連小孩看見都掩口,方便食品而已。對,方便食品──方便麵,這個項目倒是能在國家糧食極大豐富后,值得搞一搞,工藝太簡單了。

“工作幹得還順手吧,有沒有人欺負你?”我邊吸溜着麵條,邊問四姐。

“還行吧,剛來幾天,連個電話也接不了。一聽見縣裏的領導找公社領導,嚇得我活都不會說。聽都沒聽清,就跑了,出來又忘了讓找誰了。只好回去,再拿電話,請人家重說一次,丟死人了。”四姐說著往日的事羞得臉都紅了。

“一個月後就好多了,劉主任前幾天還說,我的工作上手了,沒問題!他也摞開了不管了。”

和四姐扯了一會公社其它的事情,才知道任力書記已不兼玉平公社的書記了。前一段時間,回到縣裏任縣委常委、縣委副書記。幾天前,他回公社下鄉,還和老劉說起:縣委辦寫材料,沒幾個得心應手的人。想讓老劉在材料上,好好帶一帶四姐。因為四姐的文字功底,是沒問題的。再過個幾個月,就把她調到縣委辦工作。這幾個月,他可是深深體會到,一個好筆杆子在身邊的好處了。所以四姐這幾天,把以前上邊各級來文、典型材料看了個遍。公社的大小材料,自然也都堆在了她的身上。

“五兒,你不知道,要光是寫倒好說了。上面一個勁打電話,要各種數據、報表。一會是生產計劃,一會是任務進度,一會是各大隊牲畜的存欄數,煩都煩死了。”

(前天一章《公社來人》錯了個稱呼,對不住大家,謝謝痞子提醒。今後一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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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回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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