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話裏有話
易簡走後,霍凡戩把自己反鎖在房間內,獨自深思着易簡給出的答案。
他是混子和舞女一夜荒唐生下來的。
錦朝城十二年前的地頭蛇也姓霍,叫霍青天,人稱霍爺。
那位老霍爺正是霍凡戩的親生父親。
做舞女的母親生下霍凡戩后就把他棄在霍宅,自己跑了。他是由霍青天一手教養出來的,自社會暗黑中摸爬滾打長大。
霍凡戩出生前三個月,霍青天找了城中響噹噹有名的神算子給他卜了一卦,說這胎必定是個兒子,且將來大有名堂。霍青天激動的當即拍板決定:把這個兒子當做未來霍家的繼承人培養!
他給兒子起名“凡戩”,意為“剪除平凡”;他給他找城內最好的私塾先生教書,說是干大事的男人都要識得很多字。
幼時他問霍青天要娘,霍青天會吼他:“你娘都不要你了!你還要什麼娘!”後來長大了,他偶然聽到父親手下的弟兄們私下裏議論起自己的娘親,他又跑去問霍青天,為什麼要那樣欺負他的娘親,霍青天便罵他:“再敢跟我提那個貝-戔女-表子,老子打斷你的腿!”
成人禮那天,霍青天逼着他接手自己的黑.幫事業。
黑.道中的那些腌臢事他見多了,他只覺得噁心,一心要逃離。
霍凡戩嚮往光明磊落的生活,並不想追求功名利祿,更不想雙手沾滿鮮血。
所以他逃跑了,卻被霍青天在黑白兩道全國阻截。
被抓回霍宅后,霍青天破天荒的沒有打罵他,只是告訴自己的兒子,他最恨的是什麼?是舞女消失的無影無蹤,狠心把那麼小的兒子丟下就失蹤。
舞女心狠,就怪不得他霍青天手辣。
他說要送給成年的他一個“大禮”,霍凡戩信了。不過,他也要因為他的逃跑給他一個懲罰。
結果“大禮”就是舞女母親被五花大綁抓回了霍宅,讓霍凡戩見她。
而懲罰就是,霍青天讓幾個壯漢摁住霍凡戩,逼迫他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被手下幫眾們輪Jia
,自己卻無能為力!
霍青天說,被抓回來挨打是舞女應得的報應,但是被下人羞辱是霍凡戩害了她。
“阿戩,娘當初沒帶走你,是娘的錯,只怪娘當時太害怕霍青天了,便將你留給了他自己逃了。讓你這麼些年受盡折磨,是娘對不起你!”舞女被抓回來后被折磨到精神失常,卻仍然記得霍凡戩是自己的兒子。“但是你一定要找機會逃走!因為霍青天,他就是個瘋子、變態!”
後來舞女被霍青天下令活埋了。
這是霍青天的報復。
再後來,霍凡戩的勢力日益壯大。霍青天被他用相同的手法先是折磨瘋了,最後活埋。
這是霍凡戩的復仇。
跑?他跑不掉的,更何況,逃避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只有殺了霍青天,他的世界才能清凈安寧。
他生於黑暗,困於泥沼,三十載苦苦未能解惑。總算在人生第三十年的今天,他得到了答案。他終於釋然了……
他走到書桌旁邊拉開抽屜,拿出一支雪茄。
“柳、生。”霍凡戩一字一頓地念着,“葉柳生,好名字,好名字,我明白了。”
剪好雪茄后,他點燃,叼在嘴裏,從另一格抽屜里拿出派克鋼筆和一本日記,翻到最新的一頁,提筆寫下幾行字:
“民國十一年農曆九月二十,立冬。今日初識一位姑娘,她說需要我幫助尋人。
我問她堅持下去的理由,她給的答案恰能解開我三十年的困惑,助我逃離了中心漩渦。
我或許是有些歡喜她的。”
———
幾天後。
元封身着長衫,恭敬地站在易簡的身後陪同等待。
易簡向車站內探頭望去,看到了自己想見到的人,開心地笑了。
“李媽!”她朝李媽揮揮手,撲過去擁抱住李媽。
易簡原本還有擔憂,她不認識李媽,被元封看出來揭穿她的身份怎麼辦?
現在見面,才暗嘆自己的擔心真是多餘了。
因為眼前的這個李媽和她記憶中的華姨李桂華居然長的是那麼的相似!
可以說,李媽除了左下巴上的一點痦子,其餘的地方,和她的華姨李桂華完全是一模一樣的!
李媽受寵若驚地拍了拍易簡的後背:“好啦乖孩子。”
“李媽,我真的好想你啊。”易簡的這句話的確是發自肺腑的。
“小簡胖了,看來回家以後老爺待你不錯。”李媽慈祥地笑着,摸了摸易簡的頭。
“嗯,爹待我很好。”易簡偷瞥一眼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管家老元,說了句違心的話。
李媽捕捉到了易簡的眼神:“小簡你要記住,易家才是你的家,必須要聽你父親的話,老爺是你的親生父親,他不會害你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易簡笑着摟住李媽的胳膊,“李媽,您也難得進回城,我明天帶您去做幾件新衣裳穿!真的,十三里鋪的馮裁縫手藝可好了!”
“我可不要!”李媽連忙擺手,“小簡,女孩子家家的得學會攢錢,以後成家了得持家過日子!你可不能亂花冤枉錢啊!再說了我就一幹活的,穿不了那麼些個好衣裳!”
“哎呀,李媽,給你買新衣裳怎麼能算是亂花錢呢!我這叫孝順!”易簡眨眨眼睛。
“你啊,可真是越看越調皮了。”李媽轉過頭去看車窗外的風景,“這城裏可真漂亮。”
道奇汽車停在了易公館門前。
“大小姐,李媽,請下車。”老元為二人打開後車門。
他曾和李媽在易家一起共事,所以二人相識。
“爹,我們回來了。”易簡進了門就朝易裕祥打了一聲招呼。
“好好好,回來了就好。”易裕祥笑呵呵地回復了易簡一句,轉頭將視線移到了易簡身後的李桂華身上。
“李媽,我們很久沒見了。”
“是啊,易老爺,我們的確很久沒見了。”李媽對上易裕祥不善的目光絲毫不懼,將那句話毫不客氣地還了回去。
易簡嗅到了濃濃的火藥味,雖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得散了這股子味。她連忙拉着李媽的胳膊往樓上走:“爹,我想李媽了,我讓李媽先上樓陪我聊聊天!”
看着李桂華的身影漸漸消失,易裕祥的嘴角扯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一進卧室,易簡關好門窗,轉頭就迫不及待地問李桂華:“李媽,您和我爹…這是怎麼了?一見面火藥味兒就這麼濃!”
李媽臉色很不好地看了易簡一眼:“大人的事,你小孩別管。”
“我已經不是小孩兒了!我都要嫁人了,你們能不能別總把我當小孩子,什麼事都不肯告訴我!”易簡無奈地癟了癟嘴。
“什麼?你要嫁人了!?”李媽震驚地握住易簡的手,“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對象是誰?你爹他要把你嫁給誰?!”
面對李媽這一連串的質問,易簡無力招架,只得好聲好氣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
“司家?就是臨海城南湖縣那家世代走鏢的大戶?”
“臨海南湖?世代走鏢?李媽,您在說什麼啊,我說的這個司家,是錦朝城軍政府的司家!”
“什麼!?扛槍的?!不行!絕對不行!小簡,你絕對不能嫁進這種人家!”李媽激動地握緊易簡的手,她的手都被攥紅了。
“李媽,您冷靜一點,扛槍的為什麼不行啊?”她純粹是好奇。
易簡總覺得李媽話裏有話,還有她和易裕祥之間的對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