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暴走

夜幕降臨時，凱撒抵達了千鶴町。

曾經英俊瀟洒，風流倜儻的貴公子已經沒了往日的風采。脖子到臉遍佈黑灰，金髮發髒得黏成一片片，像是用久的拖把，臉上更是因為一路上的寒風撲面還流着一點鼻涕……要不是那雙海藍色的眼睛，凱撒都認不出自己。

當凱撒進入學院的安全港之後，他擺弄着電腦，但他很快就發現，學院旗下的所有網站都不復存在，加圖索家的網站也一樣。凱撒試着登陸運通卡的官方網站，卻發現就連自己那張無限透支的黑卡都已經失效了，網站說他的卡號不存在。

有人敲門。凱撒把門打開，門外的旗袍女孩進門，撩起旗袍前襟跪坐在凱撒面前，把精美的木盒放在榻榻米上。凱撒有點蒙了，不清楚這是什麼狀況，他上下打量女孩，紅色的旗袍緊繃在她年輕的身體上，旗袍的雙臂雙肩和後背都只是一層薄薄的黑紗，高高的開衩中露出網格的黑絲襪來，腳下是白色的高跟鞋。真是一件……纖毫畢現的衣服啊！

他們之間的對話沒有持續太久，凱撒還在跟電腦鬥爭。他下載了幾個黑客程序，試圖繞道海外訪問學院的網站。這是最最基本的黑客操作，輝夜姬在監控所有從日本境內訪問卡塞爾學院網站的用戶，那麼凱撒就偽裝成自己是要訪問芬蘭、瑞典、德國或者中國的網站，再從中國的伺服器跳轉到學院網站去。

當然，這種最基本的操作，在輝夜姬眼中無所遁形。但凱撒似是急暈了頭，一時半會竟然忘了這個同樣基本的常識，以至於他被輝夜姬鎖定了位置。

凱撒在操作電腦，真在一旁安靜地為他擦鞋。凱撒突然問道：“還想繼續讀書么？”

“想啊！我出來工作就是要攢學費的！”真點點頭。

“這件事結束之後我會介紹一個人跟你認識。他是加圖索教育基金會的負責人，還是意大利佩魯賈外國人大學的校董，你可以理解為那所學校是我們家開的，是一所不錯的學校。那個人會提供你一份全額獎學金，資助你去讀書。佩魯賈是個很美的城市，建在丘陵間，城裏的路都起起伏伏，還有很多古羅馬時期的建築。我想你會喜歡的。我會抽幾天帶你在佩魯賈轉轉，順便介紹我未婚妻給你認識。”凱撒特意提到了未婚妻。

“哦，還有你的奶奶，”凱撒笑道，又恢復了貴公子的風采，“他會給你奶奶也提供一份養老金，帶老人家去意大利玩玩也不錯哦。”

“謝謝您！”真點了點頭。

尖利的剎車聲從外面傳來，顯然是一輛高速行駛的轎車在網吧門前急剎車。

“是來接您的車么？”真站起身來，“我出去招呼一下他們。”

凱撒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別出去，來的不是一輛車，是一個車隊！”

…………

凱撒舒緩地切換為手動擋，血紅色的速度表亮了起來，巨大的蛇頭出現在中控台上。他關閉了蝰蛇的電子穩定系統，儀錶盤上出現“escfulloff”的字樣，此刻這輛車完全被凱撒掌握在手中。

凱撒油門到底，把後面那輛奧迪r8跑車撞飛出去十幾米。火紅色的蝰蛇在車群中就像是忽然暴走的野獸，前後衝撞。把這些價值不菲的高檔跑車撞得平移或者傾斜，漸漸給它讓出了一條通道。奎蛇的前後保險杠都掉了下來，不過凱撒對此毫不吝惜，在他看來鮭蛇只是台便宜貨，當做碰碰車玩還行，他當年輸了那輛布加迪威龍給路明非也沒多心痛。

暴走族成群結隊地衝出網吧。他們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開槍而是雙膝跪地露出崩潰絕望的表情，他們的愛車被凱撒撞得七零八落，凱撒正駕駛鮭蛇碾過一輛保時捷911側翼板，隨即直接飆走，只留下汽車尾氣。

但沒開多遠，車載擴音器卻響了，傳出的不是輝夜姬的模擬人聲，而是略帶嘶啞的男人聲音，尖利輕佻。帶着毒蛇般的寒意。半途遇到凱撒，跟着上車的路明非聽着聽着臉色就變了。

“這傢伙在唧唧歪歪什麼？”凱撒問路明非。

“真小姐在他們手上。”路明非扭頭看着凱撒，眼神有些獃滯。

“他是說了真的名字么？”凱撒面無表情地問。

“麻生真，他很清楚地說了這三個字。”

凱撒再次握緊方向盤，指節發出輕微的爆響：“坐好了，會比剛才更顛簸。”

…………

凱撒抓過車裏的那支mp7抵住油門，又用一支短管獵槍鎖住方向盤，解開安全帶向前翻滾。他在鮭蛇的引擎蓋上站了起來，雙眼中流淌着奪目的金色！

獅心會的精鍊血統技術，一度暴血。

“跳下來！”他對着天台上的真大吼，“我會接住你！”

他被火光照亮，金髮在風中獵獵飛動，短管獵槍輪番發射，但沒有一發鉛彈能夠命中他。他就像那個命中注定要來救你的騎士那樣，詛咒或者刀劍都無法穿透他的黃金鎧甲，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他的光輝腳步，因為這是命中注定的，一切已經寫在一本世人讀不到的書上。真曾經希望他來的時候騎着白馬，但他開着蝰蛇跑車；真希望他來的時候帶着陽光，可他簡直亮得像是爆發中的超新星。

真突然不怕了，她甩掉了高跟鞋，張開雙臂，任憑身體隨着地心引力墜落。

但也是這一瞬，在上百支獵槍中，距離他很近的一支獵槍吐出了火焰，幾十枚鉛丸組成剛好能覆蓋他的彈幕，一瞬間彷彿死神從天而降揮舞鐮刀割向他的脖子。凱撒下意識地仰身，鉛丸擦開他胸前的皮肉打空了。

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致命的錯誤！他拼了命地伸出手去，少女的肌膚在他手指上擦過，生命在指尖流逝的聲音就像是風。

“no！”凱撒發出了從不屬於他的、介乎恐懼與絕望之間的吼叫。

他眼睜睜地看着真以近乎慢動作的鏡頭，在他指尖擦過，從高空墜落，在烈焰中沉陷。她的身軀纖細而潔白，整個人像是一片白羽，逐漸墜入名為死亡的深淵。

但也正是這一剎那，真身下的烈焰無端暴漲，遠處暴走族們也被憑空出現的烈焰吞噬。在火光中，就像是一張紙長出了手臂了一樣，手臂從二維的陰影平面中凸出，在凱撒的面前，將那個少女穩穩接住。

凱撒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穿着黑色長袍，頭戴同色尖頂軟毛，左眼戴着一片晶瑩剔透的單片眼鏡，折射出耀眼的紅光，讓嘴角那抹似有似無的笑更加引人注目。

“別忘了你答應過她的。”那人扶了扶單片眼鏡，笑着將麻生真遞到凱撒懷中。

“多謝，”凱撒下意識地說道，抱住了麻生真，“我會的。不過你是誰？”

“我？”那人又扶了扶單片眼鏡，嘴角笑意加深。

“我只是一名路過的阿蒙罷了。”

凱撒愣了愣，他知道這個名字。

阿蒙看着凱撒，笑意吟吟。他身周無數紙牌由虛化實，在火光中閃耀着刀刃的冷光。它們轉動，對準暴走族的方向，隨後齊齊射出，讓原本就有，但逐漸衰弱的慘叫再度高漲。

凱撒想跟阿蒙聊聊，但當他的目光從飛射出的紙牌回到阿蒙身上，才發現，他的身軀已然染上了火光。不等凱撒攔住，他便在一陣如煙花般炸裂開來的火焰中，消失殆盡。

只剩一個鼓鼓囊囊的錢包，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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