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抵達

“已抵達目的地。”廣播傳來駕駛員的聲音，林澤聽着他那帶着醉意，甚至還打了個酒嗝的表現，突然發現，自己能安全到達日本，某種意義上還真是個奇迹。

“斯萊布尼爾號的機師，前美國空軍王牌試飛員，f-22的第一架樣機就是他試飛的。然而因為暴躁駕駛，導致價值12億美元的樣機失事墜毀，最後被空軍開除了，只好給校長當專屬機師……”

“現在看來不僅僅是暴躁駕駛的問題，還有酒駕……不得不說他跟校長在某種程度上很合得來……”

“不過被校長取消了機師降落傘居然還敢醉駕，藝高人膽大，藝高人膽大……”

林澤腹誹着，提起了座位旁的黑色方形手提箱，看着機艙內燈光打開，艙門伸出，下機的梯子也隨之延伸落地。他戴上不知從哪裏掏出來的黑色帽子，和黑色墨鏡，順手披上黑色風衣，準備下機。

剛從機艙內走出，就是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帶着些許海水的濕氣，和海腥味，讓林澤忍不住皺了皺眉——他還是接受不了海腥味，這也讓他想起個被他忽略的問題。

“草……我都忘了，日本特產，生魚片，壽司……”

“我對海鮮真的沒有興趣……想吐……唉，今天也是無面人的艱難扮演……現在想想無面人也沒那麼快樂，扮演誰就得遵守本尊的設定，果然還是自己捏設定來的好……”

飛機的着陸點，是一座建在靠海的鹽鹼灘上，荒廢的機場。沒有控制塔，也沒有航道燈，跑道是用煤渣夯成的，周圍的黑暗裏隱隱約約都是飛機的殘骸。

林澤很清楚，這裏是墳場，飛機墳場。當年神風突擊隊的臨敵機場，他們從這裏起飛，駕駛填滿炸的零式戰鬥機，尋找機會撞擊美軍的航母。後來廢棄了，廢舊飛機就被堆放在這裏，任憑海風腐蝕。

幾乎在林澤後腳剛離開飛機的樓梯，身後的樓梯便迅速摺疊了起來，隨後便是摔門般的機門關閉聲，緊接着，火光在斯萊布尼爾號的尾部炸裂開來，它瞬間加速到超音速，在震耳欲聾的噪音中，消失在上方雲層中，只在空中留下尾氣。態度之惡劣，讓林澤懷疑自己是被趕出門的窮鬼，而不是學院專員。

但他知道，這不是斯萊布尼爾號的機師真的對他有意見，而是斯萊布尼爾號趕着跑路——他們是偷渡進來的。

林澤給自己披上一層幻象，將自己隱入夜幕之中。隨後他便聽見了天空中傳來的轟鳴聲，緊接着，是兩束刺破黑暗的燈光，以及兩架飛機從遠處飛來。

“日本自衛隊的f-16d戰鬥機，反應還挺快……”

他看着那兩架飛機盤旋片刻，在原地着陸，估計是要調查，便沒再多管閑事，轉而拿出昂熱事先準備的地圖，響指打響，身影在被幻象遮掩的火光中，連同沙灘上他的腳印，消失不見。

在不知跳躍了多少次之後，林澤隱約看到了城市的燈光。

他給自己再換了身打扮，根據出發前準備的預案，將自己的面容改變成了日本青年的模樣，且將衣物也改成了時下日本流行的款式。換完妝之後，林澤看起來，就是一名比較潮流的日本小青年。

林澤最後一次打響響指，身影在再度燃起的火焰中，再度消失。

…………

林澤再次出現，是在東京城內的某個陰暗小巷。他走出小巷，抬頭打量着這座繁榮都市。

夜晚的東京跟他曾經見過的所有城市都截然不同。如果說夜晚的紐約是人聲鼎沸，那麼夜晚的東京大概就是五光十色。各種顏色的霓虹燈幾乎照亮了夜幕，街上人來人往，招牌閃得人眼疼。透着一股妖冶美艷，像個穿着和服身材誘惑的御姐。

但林澤也僅僅感慨了片刻，便將手腕纏繞着的鎖鏈解下，銀質靈擺垂落，無風自動——他得先找到當地的黑幫，給自己準備個秘偶。

或許是因為他要求不高的緣故，林澤比意料之中容易得多地，便找到了他想要的目標。

“是要求太低了嗎……貌似也是，我的要求是能夠接觸到蛇岐八家，且具有一定地位的黑幫幫主，不過在日本，只要是個黑幫就跟蛇岐八家有接觸，這麼說來實際上我的要求只有一條。而在東京這個蛇岐八家老窩，有一定地位的黑幫幫主估計跟大白菜似的……”

“果然，無論是哪個國家，只要是首都，如果掉下一塊磚，那麼砸到的人要麼有錢，要麼有勢，要麼直接二者得兼……”

林澤給自己披上一層幻象，身周再度燃起火焰。他順着靈擺指引的方向，再度跳躍，直到手裏靈擺停止擺動，他就知道，自己到了。

林澤打量了幾眼他停下的地方，是一家夜總會門口。門口站着幾名黑西裝的保鏢，偶爾攔下想進入的客人，對他們說這裏被包場了。

“這……這還是我第一次進這種地方……”

林澤再度跳躍，直接進了屋子裏。

屋內他扮演時去過的酒吧沒什麼區別。都是同樣的五光十色，同樣的舞池，吧枱。不同之處在於，這裏空空蕩蕩，只有幾隊穿着清涼的女子在舞池內跳舞，她們對面的沙發上，坐着幾名黑西裝中年人，其中最中間的那位，臉上有一道疤，也因此，林澤迅速確定，他就是自己想找的目標。

保險起見，他再占卜了一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相田先生，”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陪笑着，為林澤的目標倒了杯酒，“您看，我的歌舞伎町，還不錯吧？”

“還不錯。”相田喝着酒，眯眼看着舞池中的身影，雙頰顯出醉后的酡紅。

“那，關於我被收購的事情，您能不能再幫幫忙？起碼讓我有資金周轉的時間，不然我真的要破產了。”

“這件事情我也沒法幫你，”相田說道，喝了口酒，“想收購你的要是其他人，我還能出面幫你，但你知道是誰要收購你嗎？”

“是誰？”陪笑男子微微一愣。

相田沒說什麼，只是伸出食指，朝天上指了指。

他夾起一片生魚片，蘸了蘸醬，正準備往嘴裏送。但就在這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身體變得僵硬了起來，各個關節彷彿生鏽了的齒輪，難以轉動。

“怎麼回——”

他腦海有念頭閃過，但還未等他思考，他的思維，也開始如身體一樣，彷彿被灌入了水泥般，難以運轉。

一股無形力道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另一隻手一樣，控制着他將那塊生魚片，夾入碗中。

跟本家有一定關係的相田，在這一刻，艱難地想起，他曾在本家的口中，聽說世界上存在着不屬於人類的力量，當時他不以為意，只以為是說笑。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來此言非虛。

他想大聲呼救，但聲音被堵死在了胸中，無論他如何使勁，身軀也不隨他的意志所轉動，反而越加難以控制，彷彿他在逐步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

在思緒逐漸停止運轉的時候，他面前的空氣如被投入了石子的水面般，蕩漾來開，一張臉龐從其中伸出，在空中懸挂着。

他左眼着單片眼鏡，頭戴黑色尖頂軟帽，面容消瘦，嘴角掛着似有似無的微笑。

“你好。”相田聽見他笑着說，隨後，聽見了他的最後一句話。

“再見。”

話音落下。他失去了身體，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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