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3章曲名防風
一幫老頭一開始還有些不以為然。
待看到族人,一邊唱着號子,一邊整齊劃一地將大樹抬動,很快就行走了不短的一段距離之後,他們不淡定了。
抬大樹,他們也抬過啊,其中的難處,他們深有體會。
唱着歌抬大樹,竟然可以這麼輕鬆?
這不是單純的唱歌啊!
雖然他們不懂創新,但一種創新有用還是沒有用,他們還是看得出來的。
這唱着歌抬大樹,妙啊!
族長立馬跟在邊上加入了合唱之中,並且很快掌握了節奏和旋律。
唱歌,他擅長呀!
要說部落中,唱歌唱得最好、最多的是誰?
那一定是族長!
為什麼?
祭祀啊!
祭祀都要唱歌,要練的。
唱腔和內容都是上一代巫手把手地教導傳下來的,唱不會、唱不好,上一代巫可是不會合眼的啊。
到了抬第二根大樹的時候,族長立馬替換下了葉青,親自上了。
小崽子歇着!
怎麼能搶我的工作呢?
我還活着啊!
他理所當然地將領唱視為了自己的工作。
並且他也很快進入了祭祀角色,雖然沒有戴上他華麗的羽冠,沒有拿着飾品繁多的權杖,更沒有吸食麻籽,但他的表情依然神聖、肅穆。
他入戲很快,他是一個優秀的巫!
族長的聲音沙啞蒼涼,穿透力極強,這個號子,在他的領唱下,展現出另一番蒼涼的韻味。
一股原始、蠻荒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本職干這個的!
對他來說,這就是一場祭祀!
在族長的帶領下,族人喊着號子,一個節奏跨一步,步伐雖然緩慢,但是沉穩、堅定,這步伐,是走出蒙昧的步伐。
烈日高懸,風停,蟬不鳴。
只有蒼涼的號子響徹天地。
……
看看時間差不多,葉青召集族人回部落吃中飯。
他將部落的吃飯習慣,改成了一日三餐。
部落的吃飯習慣,一日兩餐,早飯和晚飯,是沒有中飯的。
如今,每個族人的每時每刻,都被葉青安排得明明白白,勞動效率提高了,可是勞動強度也上了不止一個層次。
不吃中飯,人受不了啊。
吃的飽,有力氣,也能多幹活不是?
原始時代,人類日常從事的勞動活動其實並不多,因為沒有那麼多的活可干,勞動的強度也不會很強。
原始人的身體很差。
不要以為環境都是原生態,綠化100%,氧氣充足,沒有空氣水源污染,沒有農藥殘留,沒有垃圾食品和有毒食品,就認為原始人的身體就比現代人健康強壯。
那是不可能的。
原始人的身體,無論是健康狀況,還是強壯程度,都是比不過現代人的。
這其中關鍵因素就是食物。
原始人食物不足,現代人營養均衡,兩者沒有可比性。
所以,實際上,原始人大部分是瘦不拉幾、個子矮小的。
他們的壽命更是和現代人沒法比。
一個部落中,能夠活到四十歲以上的人,很少,大部分人的正常壽命也就在三十來歲,而死於意外或是疾病的還不算在內。
能夠活到四十以上的原始人,不但要天賦好,身體強壯,還要有地位,保證擁有比其他族人更多的食物。
所以,這樣的身體條件下,原始人的勞動強度是非常低下的,沒可能進行強體力勞動。
他們的勞動就是打磨石器、織布、採集、摸魚、狩獵這些,而狩獵也不是和猛獸搏鬥,狩獵活動大部分是佈置陷阱,頭天布好陷阱,第二天去收取而已。
這基本上就是原始人的全部日常勞動了,需要消耗大量體力的勞動基本是沒有的。
在葉青看來,族人的勞動就真的是悠哉悠哉了。
以前的那種優哉游哉休閑般的勞動,雖然族人白天有些飢餓虛弱,但勞動強度不大,持續的時間也不久,忍忍就過去了。
現在開墾新田,不一樣了,活多活重,時間還緊張,一個族人乾的活可能是他以前干一個月的量,消耗也就肯定不一樣,也就必須吃三餐,還得是吃葷吃飽才行。
當然,將以前一個月的活一天幹完,這其中青銅工具功不可沒。
但這就是在創造財富啊,不付出,哪來的財富?
財富那裏來?
相同的時間,我創造出更多的物質產品,然後我擁有了比你更多的物質產品,我就比你富有。
這就是財富!
勞動創造財富!
效率創造財富!
族人的勞動強度增加了,產出也增加了,那麼防風氏擁有的財富就多了,就由窮變富了。
歸來的族人一靠近部落,就能聞到溢出部落的燉魚香。
部落的空地上,集中擺放着從各戶收集來的陶鼎。
鼎下餘燼閃爍,鼎中乳白色的魚湯微微翻滾。
整個場地上,蒸汽瀰漫濃香撲鼻,聞着便讓人飢餓難耐。
食物已經準備好了。
葉青為了節約時間,直接搞起了大鍋飯。
人人回家各自做飯,浪費時間和人力啊。
這樣集中做,全部落族人的吃食兩個人做就夠了。
因為烹飪簡單,不像現代那麼複雜,那麼多講究。
支好鼎,生上火,魚肉洗凈放進去,剩下的燉就是了,不需要其他操作,也沒辦法有其他操作。
葉青阻止了族人一窩蜂的爭食,進行了分配,均攤四個人一口鼎。
依族人的大肚皮,他計劃好了,一口鼎,四個人,剛剛好。
噴香的魚肉,鮮美的魚湯,讓族人個個吃得肚子滾圓。
吃飽喝足,抹着嘴休息,族人開始聊天打屁。
聊天的話題少不了伐木的號子。
這是新鮮事。
聊着聊着,便有人唱了起來。
有人領頭唱了,大家便也跟着和。
一時,洪亮的號子聲在部落里響了起來。
吃飽了,唱得也比幹活時有力。
被葉青分派撿礦石的小孩子們,沒有聽過號子,新奇不已。
等知道是葉青教族人伐木時唱的,一下子眼睛一亮,紛紛纏着葉青,讓葉青教他們唱撿石頭的歌。
那有什麼撿石頭的歌!
無奈下,葉青想了想,便改了“送別”教他們。
“蒼穹下,雷澤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
很快,部落響起童聲大合唱。
優美的旋律,讓號子相形見絀。
漸漸地,號子聲消失。
族人都陶醉地傾聽着童聲合唱。
稚嫩、純真的童聲讓人忘掉了所有的疲累和煩惱。
旋律反覆迴轉,孩子們唱了一遍又一遍。
這個時代娛樂很少,除了夜間****,很少有讓族人娛樂的活動。
唱歌是一種既簡單又方便的娛樂活動,不受外在物質條件影響。
唱歌嘛,張嘴就行!
慢慢地,族人全都加入了合唱。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兩百人的聲音交匯在一起,傳出部落,擴散向蠻荒的曠野。
族長再次激動了。
小崽子,又搶我的活!
他急沖沖地跑了過來:
“這是什麼曲?做何祭祀吟唱?”
他是一個敬業的巫,任何事情事第一時間就想到自己的本職。
葉青頻頻搶他的活計,他很欣慰,卻又有些傷感。
他欣慰,欣慰後繼有人!
葉青聰明,能幹,巫的傳承交給葉青交對了。
他傷感,傷感韶華不再!
他老了,他眼前經常浮現上一代巫和族長的影子,或許不久,他就要去見他們了。
看着族長,葉青心情複雜。
族長頭髮花白,面容蒼老,牙齒七零八落,完全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
而實際上,他的年齡,只有……四十二歲!
葉青緩緩說道:
“曲名……防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