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賀禮
“天相樓會知道嗎？”
“他們不知道才有鬼。”
雲疏月瞥了一眼對面廊樓看上去平靜而溫和的少女晴天，不由嗤笑說道，“但是天相樓不可能主動透露這種事。”
“不止是天相樓，但凡有點腦子的傢伙應該都知道肯定會有人來搗亂，”易小山在一旁遠處的矮案旁端坐說道，“現在大荒都城局勢如此緊張，穀雨酒宴都出了事，這次大婚會安然無恙的可能極低。”
“什麼意思？你說我沒腦子？”易小水感覺自己被話裏有話地罵了一句，有些不滿地小聲說道。
“話說回來，曦月姐姐她為什麼會和天相樓的人坐在一起？”一旁的林仟倒是沒聽清楚雲疏月他們到底在說什麼，而是看着晴天那邊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出神。
“你不也跟着清天宗巡使坐在一起嗎？本來不是說好咱倆單獨找地方坐，祝福安璇姐姐和王或大哥的嗎？”坐在林仟身旁的李江漣越加惱火地說道，又不敢出太大聲破了規矩禮儀讓人聽見，“而且你難道沒注意他們說的話嗎？”
此時此刻的氣氛着實有點尷尬，在計劃中的匯合之後又不能呆在廊樓的同一處，為了不引人懷疑，他們挑選了相近相鄰的兩處。雲疏月作為璟王府代表出席，她又不帶護衛也不帶侍女，幾乎是一個人坐在那裏，而易家兄妹則是代表清天宗出席，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後面跟着莫府的林仟和左都御史府的小姐李江漣。
林仟是真沒聽見易家兄妹和雲疏月隔着老遠的對話，但他聽見了李江漣也裝作沒聽見。他也知道自己跟清天宗巡使坐在一塊完全不對勁，但管他呢，他就是想儘可能多知道點關於哥哥的消息。
另一頭的易小山其實無所謂，就算有人覺得奇怪也沒什麼大礙，只不過雖然是想要多了解一些李江漣，但李江漣現在畢竟不是自己人，要和雲疏月說話確實有點麻煩，不過幸虧李江漣性格單純耿直毫無心計，到現在也就沒聽出什麼重要信息。
“看來逝不空已經順利在曦月郡主那邊了，有郡主阻攔我也不用擔心場面混亂的時候他會暴露妖獸身份了，”易小山四處張望着，一反常態地細心思考，其實他都有點焦慮過頭了，“那邊是佟家人，佟瑋應該還在鎮守宮城，來的只有佟言宏、佟言雨和佟九，佟言冉……並不在。”
當然也能理解，據說佟言冉帶着孩子回到佟府一直鬱鬱寡歡，怎麼可能有心情來？佟言雨和佟九倒是一直在竊竊私語，應該是知道了前些日子發生的事，也知道林軒來到都城了吧，佟言宏似乎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估計也還沒從穀雨酒宴的事緩過來。
更靠前的是幾位親王，不過基本上都是諸位皇子。鋮王倒是終於自從武會樓幽禁於府後被放出來了，笑容滿臉地不斷恢復着自己的關係和人脈，畢竟好些時日未曾處理朝政，而且從穀雨酒宴到如今夏日短短几月，整個朝堂幾乎已經改天換地煥然一新。
邢王恰恰相反一臉不悅，像是吃了榴槤似的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被臭味熏得滿臉難受的樣子，據易小山所知近些時日他在朝堂之上可是頗受打擊，明明鋮王犯錯受壓，他應該乘勝追擊佔盡優勢才對，可似乎莫名其妙地總是出現紕漏。
另一邊的黎王一如既往地低調，明明他是突破先天之後第一次出現，卻仍然像是原來那個後天似的，完全夠不成威脅。但實際上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在東方晨宇的輔佐之下他早已經深入朝堂，從源部為核心起點逐漸滲透。
可就連易小山都知道這完全不夠，因為邢王能有今日從來不是朝堂實力，而是因為他擁有的聖心。
“哥，你太緊張了，時間還早放鬆放鬆，”易小水在一旁看出了自己哥哥的反常，低聲說道，“這次需要我們做的不多。”
易小山笑了笑舒了口氣：“我知道，就是作為宗派排面，有點緊張。”
“祝福送上，賀禮也送上了，我們沒什麼失禮的地方，你這麼緊張若是敵人出現時失手了，完不成任務才是大過，”易小水說道，“這時候還是沒心沒肺點好，像咱們平常一樣。要不然學學林軒，這方面他就挺不要臉的。”
易小山勉強笑了笑。說起來很容易，林軒那純粹對清天宗沒什麼感情才不在乎，他不一樣，平常他也很隨意很貪玩，但清天宗相當於他的養育父母，他實在放不下心來。妹妹不懂事他可以理解可以哄着，但他作為哥哥得擔起責任，才能不負宗派，不負柳瀾大人。
時間過的很快，赤紅的夕陽逐漸落下，眾人也逐漸安分下來，靜候新郎新娘再度出現拜堂，可看似風平浪靜實則驚濤駭浪，幾乎所有人心底都在打鼓，因為他們都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人會在什麼時候從哪裏出現為非作歹。
“安璇姐姐出來了！好漂亮！”
隨着李江漣的一聲驚呼，雲疏月也終於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走出來的那對新人。
安璇長公主蓋着一張綉着九尾羽凰的輕紗紅蓋頭，細細看去都能看清蓋頭下的少女，那三千青絲烏髮全都盤在了頭頂，帶着金色的高大鳳冠，插着長長的赤金鳳凰七珠步搖，那步搖似乎都綻放着如同火焰般熾熱耀眼的光芒，隨着安璇長公主輕移的蓮步時不時觸及長公主的臉頰，又似乎不忍心弄髒她的妝容似的迅速彈開。
長公主的妝容也並非素日裏那樣淡雅，輕輕勾勒着青墨色的黛眉，朱唇紅艷得像玫瑰一般誘惑，雙頰上那一抹淡紅胭脂讓長公主的更多了幾分嫵媚，眼角那淡淡金色的象徵至高皇族權力的眼影，讓長公主靈動的杏眼、晶瑩的雙眸更攝人心魂。
眉心點綴着火紅的花鈿紋路，簡潔而美麗，似乎是一隻鳳凰涅槃的模樣。
她身着綉着金線鴛鴦的雙層廣綾大袖衫，仔細看去似乎還有深紅的鳳凰圖樣沉在其中，胸前由一枚枚梅紅寶石領扣扣住，身後則是披着一件盡顯華麗的赤金霞帔，上面綉着的圖案彷彿講述着百鳥朝鳳的故事，栩栩如生。
綢布鍛綉而成的嫁裙有着草莓初熟時的顏色，層層疊累卻不顯笨重，尾裙上點綴着着珍珠球似的銀色流蘇，邊緣滾落着金絲綴，鑲嵌着無數細小的珍珠寶石，行走時籟籟有聲。
在安璇長公主身旁的王或同樣是唇紅齒白的，穿着黑底紅紋的蟒袍，暗紅色的圖案在玄色衣袍上盡顯風華，王或一副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有着從未有過的英俊瀟洒，心中的快樂和幸福溢於言表，那些少女們都看直了眼睛又不敢得罪長公主表現出來。
真是天生一對的金童玉女，感情深厚令人羨慕的的青梅竹馬，而更加羨煞旁人的是，兩人的手從始至終都緊緊相握。
兩人出現的同時頓時掌聲和祝福一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兩人身上，就算是存有小心思的人都暫時放下了算計，而此刻僅有雲疏月並沒有被這對幸福的伴侶而放鬆警惕。
她明白這一切幾乎都是幌子，越是大家放鬆警惕的時候，越是敵人可能會出手的時刻。
王或和安璇長公主一齊踏着白玉台階走入了最高的廟堂之中，廟堂最中央設有一張供桌，上面供有天地君親師的牌位，供桌之後懸挂着祖宗神幔，貼有一個大大的囍字，雙方長輩則是端坐在供桌兩旁，供桌之前放着兩個紅色的軟墊。
雖然眾多賓客都在外面，但大家多少都有些實力，想要看清自然輕鬆。
身着青衣的司儀老者則是笑吟吟地站在一側，微微行禮後上前主持拜堂，這輩子能為長公主主持拜堂，事後讓他當場死去都毫無怨言，此生無憾了！
“一拜天地！”
司儀人雖老，嗓音卻洪亮依舊，幾乎響徹整個庭院。安璇長公主和王或都輕輕拂衣跪在軟墊之上，對着天地君親師的牌位叩禮。
兩個人的動作顯得都有些生澀，無疑是有些緊張。儘管黎王黃成彥在心底明白，這場大婚可能只不過是一場骯髒的政治聯姻，但他還是願意相信他們二人是真心實意的愛情，真心希望王或能夠負起責任，也真心希望姐姐黃成瀠能夠收穫幸福。
他希望單純真摯的王或能夠將踏入歧路的姐姐拉回來，他希望姐姐能夠成為多年之前那個純真安靜的女孩。
“二拜高堂！”
荒帝並沒有親自前來，所以拜見的長輩除了寧國公及其夫人之外的是慶王黃戰凌，也是在場所有人中可以說是地位最高的，也僅僅是在此時露面。
雲疏月清楚，一旦有人入侵，恐怕所有人都會亂成一團糟，慶王只會全力護住黃晨心，而在場的其他圓天強者中便沒有幾個掌握意境領域的。
對方若是動手也一定會在都城其他地方引起騷亂混淆視聽分擔城衛軍人手，屆時寧國公府必然成為一座孤島。
究竟誰是目標？其實人人都是目標！對於敵人來說目標是誰根本不重要。
“夫妻對拜！”
王或在西長公主在東，行夫妻對拜之禮，兩人離得太近不小心還碰着了頭，惹得周圍諸位賓客都是哈哈大笑，連王或自己都笑了。
他掃視了一眼庭院和廊樓，似乎在尋找着什麼，眼神微微凝重。
而周圍則是歡呼慶賀一片。
“王公子恭喜你啊！”
“恭喜長公主殿下！”
“早生貴子！”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突如其來的刺耳聲音從庭院中央傳來，說話聲中彷彿帶着隆隆般地迴響，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而那帶着兜帽出聲者也緩緩站了起來，發出咯吱咯吱的恐怖扭動聲，體內的源氣不斷涌動膨脹。
“恭喜長公主殿下與王或王公子喜結連理，”那人繼續說著，似乎有些陰陽怪氣話裏有話，“昆木組織特此前來，奉上賀禮。”
炙熱的源氣從傀儡縫隙中溢出，像是火雷一般灑落在庭院賓客周身，隱藏在黑暗兜帽之下中驟地浮現出一抹極致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