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妖,你不害怕嗎
攬月宮的禁足令被解了,據說是皇後向睿宗帝求的情。
囡囡和千簪有些摸不着頭腦。
“皇后是吃錯藥了吧,竟然向陛下求情放了我們!”
囡囡雙手掐腰注視着滿大殿剛剛從葯膳司和內侍局送來的珍貴補藥衣羅綢緞,心裏直打鼓。
“一下子送這麼多好東西陛下這是後悔打公主專門來補償的?”囡囡拿着清單遞到千簪面前,“公主您覺得呢?”
千簪接過賞賜的清單隨意翻了幾下,放到桌上,“我覺得這些都放庫房裏吧,我用不上。”
千簪的話算是很委婉地拒絕了這些賞賜。
“公主說的是,咱們不需要他們送來的東西。奴婢現在就把東西都搬到庫房裏去!”囡囡看着千簪明媚地笑着。
千簪也笑,她是笑這小丫頭為什麼一天到晚總有使不完的力氣呢。
她起身,拉住她,說:“不急於一時,被禁這麼久的足我都快悶死了,我們先出去走走,晚點我和你一塊收拾。”
囡囡放下已經抱在懷裏的木匣子說了句好。
“小靈兒,我們看你啦!”
林嬌嬌一路小跑着進了攬月宮,身後跟着的是江雲逸。
千簪拉着囡囡一道走出去迎上他們,四人在殿前小院碰面。
“小靈兒,我聽說陛下解了你的禁足令,怎麼樣?要不要我陪你出宮好好玩一趟?”林嬌嬌興奮地問。
“能出宮自然是極好的,只是我還病着會不會給你添麻煩啊?”
“不麻煩,咱們只是去逛逛。”
江雲逸站在林嬌嬌身後以扇遮面,終於插上了話:“今晚我府上請來了一批西域舞姬,容貌舞姿堪稱絕佳,不如今晚就來我府上吧。”
“從之,你今天說話好奇怪哦,像嘴裏含了塊石頭一樣。”千簪聽出了他說話有些不清楚。
“今日也不熱你拿扇子遮着臉作甚?快些放下來吧”千簪說。
江雲逸看了一眼林嬌嬌故意乾咳幾聲,林嬌嬌並不心虛,她知道他的臉是被自己打腫的,但誰叫他如此煩人,挨打也是他活該!
“是啊!小侯爺,您快把扇子放下來吧。”囡囡也這樣說道。
“小靈兒讓你把扇子放下來你就快放啊!”林嬌嬌的話隱隱透露出一股威脅之意。
“不放,放下來我這一世英明就全毀了!”江雲逸磕磕巴巴巴地說。
林嬌嬌假笑,反手就扯掉了他的扇子——一張腫了半邊高的臉瞬間暴露在幾人眼中。
千簪睜圓了雙眼,“從之,你的臉……”
江雲逸尷尬地別過臉去,林嬌嬌的眼神也開始四處躲閃,千簪很快就知道了其中的貓膩。
她噗嗤一笑,“嬌嬌,你是女孩子,得溫柔點才行吶。”
林嬌嬌撅起嘴,“我不溫柔嘛?我對他分明已經很仁慈了!”她邊說又白了他一眼。
江雲逸的求生欲可謂是非常之強了,他揉着臉依舊笑嘻嘻地說道:“我家嬌嬌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最善良最可愛的女孩,我這個……”他頓了頓,滿眼寵溺地看着林嬌嬌,才說:“我這個叫打是親罵是愛!”
千簪這回是徹底笑了。連囡囡也沒忍住跟着笑了起來。“
“江雲逸!你胡說么呢!”林嬌嬌最是聽不得這些辣耳朵的葷話的。
“郡主,小侯爺又口無遮攔了。當著我們幾個未出閣的姑娘的面兒說這等沒羞沒躁的話。”囡囡打趣道。
“囡囡說得對,江雲逸,你就是欠揍!”言斷,她握拳便要打,江雲逸本能的往後躲。
“怎麼這麼熱鬧啊,剛才是誰說誰欠揍來着?”
四人的視線齊刷刷聞聲望去,見來者是睿宗帝四個年輕人都收斂起嬉笑打鬧的模樣,很自的覺站成一排,畢恭畢敬地向他行宮禮。
睿宗帝負手走來,目光一掃眼前的四個孩子,他見他們低着頭不言不語,刻意與他保持着君臣之間才會出現的距離,心裏竟然竟有一瞬的悵然若失。
“小靈兒,父皇差人送來的賞賜可還喜歡?”
千簪微微屈膝恭敬地答道:“回父皇的話,兒臣很喜歡。只是兒臣身子不好,這些貴重之物兒臣是補也補不了穿也不合身。”
“嗯?”他想更請楚地了解一些她的情況。
千簪卻不再說了,這讓睿宗帝頗有些下不來台。辛虧囡囡機敏接下話頭向他解釋道:“陛下請恕罪,公主一直以來身子就不好,全靠喝葯膳司每月送來的葯維持着,這些大補之物公主是一分一毫也進不得,恐出差錯。”
睿宗帝看了一眼依舊不言不語的女兒眉宇間湧現出一股愁容。對於這個女兒他可以說是忽略太久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糊塗到把上輩人的恩怨強加在一個孩子身上。或許是他懦弱一直不願相信自己十里紅妝歡歡喜喜迎進府的王妃心上人不是自己,反而是一隻狐妖。
年少時的他沒有一種橫刀奪愛的感覺,反而覺得這是一種對他的背叛。
成為帝王后他更加偏執地認為那段不光彩的過去一定會成他帝王之路上的一顆絆腳石。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對她們母女倆棄若惘聞,深宮之中上上下下皆知林皇后與長公主是個人人可以欺辱的主兒。
“若身子不適只管去葯膳司請太醫來,你是長公主缺什麼差人去內侍局說一聲,他們會為你置辦齊全的。”
千簪蹲了個福,說:“是,兒臣記住了。”
林嬌嬌與江雲逸相視一眼,江雲逸輕咳一聲沖林嬌嬌使了個眼色,林嬌嬌費解,皺眉作疑。江雲逸又以扇遮面偷偷的向她做了個“走”的手勢,意思是出宮。林嬌嬌恍然大悟。
“陛下!”林嬌嬌向他行了禮,“陛下,今日風光甚好,臣女見小靈兒在宮中待的着實煩悶就想着帶她出宮走走,散散心。不知陛下……”
快同意,快同意,我們只想出宮玩,作為皇帝你不能如此小氣。
林嬌嬌在心裏不停地祈禱。
睿宗帝挨個掃視了他們一圈,這些孩子的心思他怎會不知,什麼出宮散心,分明就是有誰遇上了新鮮事然後拉着其他人去湊熱鬧。若他說不同意只怕會惹得他們理怨。
“出宮散散心也好,小靈兒身子不好你們要時時照顧着。”宗帝說。
四人的眼中儘是難掩的笑意。
睿宗帝暗自搖頭——
這些孩子笑得也太明顯了點。
他雖笑卻也無奈。
他也是從年少走過來的自是知曉什麼叫宮門深似海,趁着他們還年輕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往後婚嫁求娶這種時光便再也不復見。
“放心吧陛下,我們一定照顧好小靈兒!”江雲逸滿口答應。
睿宗帝皺了眉,“從之,你么時候變成大舌頭的?把扇子拿下來。”
江雲逸開始心虛不情不願地放下摺扇。
“陛下,臣可以解釋!”江雲逸擔心被睿宗帝數落趕忙說。
“啊!”他吃痛,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林嬌嬌。
林嬌嬌以為他要告狀一腳踩在了他的腳背上。
睿宗帝又懂了。
他抬手示意江雲逸不必多言。
“你們都是皇親貴族平時打打鬧鬧得注意分寸。”江雲逸與林嬌嬌同時低下頭。睿宗帝拂袖,又簡單交代幾句后才離去。
“原來你早就知道是我姑母害你,那你為什麼還要待在宮裏?你大可以傳書信給我,我一定把你接出宮去!”
“我是長公主,皇宮是我小到大住的地方離開皇宮我又能去哪兒呢。”
林嬌嬌挽着千簪走在長街上。
長街之上人群涌動,吆喚聲此起彼伏一派繁華熱鬧之景。這還是千簪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
林嬌嬌嘆了氣,“算了,今日不說這些我們再逛逛,等傍晚日落西山安平候府的舞姬就該到齊啦!”
姐妹倆今日都特別高興,尤其是林嬌嬌。長這麼大真的頭一次帶着千簪出去玩,以前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小靈兒,我覺得這支髮釵好好看啊,也特別襯你的膚色。”林嬌嬌拿起這支髮釵在千簪的髮髻上比劃着。
“是嘛?”千簪接過髮釵照着小商販遞過來的鏡子也擺弄了起來。
髮釵她有很多一時也說不上來究竟合不合適。
“咦?怎麼好端端地突然下雨了!”
“下雨啦!快收攤回家!”
小販們吆喝着
街上的行人變得更加嘈雜起來——有傘的打傘,沒帶傘的只能抱頭一路狂奔。
原本林嬌嬌是牽着千簪的手,可一個沒留神兩人就被人群衝散開來。林嬌嬌眼睜睜地看着千簪被人群越擠越遠,最後連身影也未捕捉到半分。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已經有了積水。千簪拿手擋過頭頂在人群中顯得非常羸弱。
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只輕輕一拽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又是那件銀白的鱗紋長袍!
她抬眸,一雙勾人的丹鳳眼直盯的她面紅耳赤。她張了張嘴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是她一直在等的那個人。
“你……”她努力組織語言,“果然是你啊!你終於肯見我了。”
祝尋抿嘴一笑,“早該告訴你的,不過我可不是什麼神仙,我是妖,你怕嗎?”
這是他一直以來想同她講的話。
她盯着他的搖搖頭,“不怕,我只怕你食言,怕你不想見我。”
雨,還在下。
這一方紅傘下摒去凡塵間的紛紛擾擾,顯得十分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