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拍手
在衙門裏廝混大半日,何長安百無聊賴,晌午大錯時,他終於也扛不住了,打算摸魚回家。
實在太睏乏了。
何長安給張班頭打聲招呼,就說自己一個人去巡街,便一溜煙向家裏走去。
在沿街的一家小飯館裏,‘白嫖’了二斤醬肘子、一包鹽青豆、半斤劣酒,出門吆喝一聲‘掛我賬上’,便揚長而去;
在一個山貨鋪子,他‘賒’了一大盤細棕繩、兩輥麻線、百餘根竹籤子,和幾張羊皮;
路過鐵匠鋪,挑了一把頗為鋒利的柴刀、一把解腕尖刀,另外順手拿了鋸、銼、鑿等小件一包,同樣丟一句‘掛我賬上’,轉身就走……
其實,何長安挺想自己掏腰包的,畢竟他現在也算是有錢人了。
可他擔心自己一掏錢,把那店家又唬個半死,不由得感嘆大唐的小百姓擺攤設點,還真是不容易……
回家后,出於前世的職業習慣,何長安強忍着極度睏乏,迅速將周邊環境勘探一遍,開始動手佈置一些‘小玩意’。
他記得,那個‘村姑姐姐’是翻牆而去的,沉吟幾聲,便沿着牆角埋設了一些細繩索,結了很多活絡扣子,一旦有人翻牆而入,觸動機關便會被套住;
地面上,埋下繩索、竹籤后,抱了些茅草、荊棘等遮掩住,以免讓人看出有意佈置的痕迹。
另外,他又在三間低矮茅屋門、窗上,做了一些小機關……
剛剛穿越過來,手頭工具一件都沒有,只能做一些最簡單的佈置,但以他的經驗,這些‘小玩意’一旦被觸發,就算是一兩頭野豬估計也扛不住。
何長安捉摸着,昨晚搞死‘快手何長安’的,應該不是人……
難道,是邪物?
佈置完這些,他還想再給自己製作幾件防身武器,比如小手弩、袖箭等,可抵不住腰子疼,加上眼皮子沉重的像灌了鉛汁,便乾脆閉了房門,倒頭便睡。
這一覺,直睡到日落西山。
聽着‘便宜老爹’回家,渾濁的咳嗽着,拖着沉重的步伐走進他自己的房舍,他想起身打個招呼;
‘咣當’一聲,老爹上了門閂。
得,繼續睡吧。
畢竟,剛成為人家兒子,還有些不習慣,再加上原主的人設就是個逆子、混賬、人渣,極少與老爹主動打招呼。
何長安躺在硬床板上,微閉着眼睛,再次梳理混賬何長安的記憶,他實在搞不清楚,原主到底是怎麼搞的,腦子裏所記的東西竟然全是碎片……
看來,應該是小時候被驢踢過。
原主記憶里,最完整的有兩件半事情,其一便是那位‘包養’他的村姑,不敢說纖毫畢現,但也令何長安嘆為觀止、心潮澎湃;
另外一件,便是在翠紅樓與人爭風吃醋,動手打折了城西某混混的狗腿,並領着胡老四、姜老三等一眾狐朋狗友,訛了三錢銀子;
另外半件,則是他親眼看見,在城西靈隱寺附近,一名‘俊俏小和尚’與一個女鬼打鬥,扔出一張黃紙,那女鬼凄厲的慘號兩聲,就化為一縷黑煙、隨風飄散了。
之所以稱之為半件,皆因何長安不太相信。
‘所謂仙俠世界,不過是這小混混臆想出來、鼓勵自己還有鹹魚翻身的機會吧?’
底層人物的想像力,一般都會偏玄幻……
‘夜神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躺在床上,想起快手同僚們今日的表現、癥狀,以及整座未央縣城人們的狀態,何長安心情沉重,覺得這個大唐就很詭異。
他手頭掌握的信息太少,無法做出更加全面的分析、判斷,這讓他很不舒服。
何長安還是喜歡主動……
他從床上下來,將‘白嫖’來的醬肘子、鹽青豆擺到桌上,給自己倒了一碗劣酒,打算將就着吃個晚飯了,再美美睡一覺。
身子虧損厲害,得補補。
剛夾起一片肉,猛然覺得頭皮一麻,脊背的寒毛頓時就炸了。
一股幽冷的氣息,無聲無息出現,院子裏、門口那兩棵大槐樹無風自動,傳出一陣密集的‘啪啪啪’……
桌上的燈盞火苗,忽閃數下,又恢復原狀。
‘門口鬼拍手,這兩棵老槐樹,果然還是要砍掉……’
何長安放下右手持箸,不動聲色的將那片肉塞進嘴裏,慢慢嚼着;左手握住綁在小腿上的刀子。
刀不離身,這是個好習慣。
他覺得自己身上越來越冷,有一股無形壓力慢慢迫近,讓他快喘不過氣,小心臟跳的都快壓不住了……
何長安強迫自己慢慢吃肉、喝酒,似乎對這一切都沒什麼感觸,雙目無神,臉上掛着麻木不仁的滿足感。
恰如未央縣城的其他人那樣。
嚴格來說,這是他穿越大唐的第一個夜晚……
至於昨晚與村姑姐姐……那是‘快手何長安’乾的,與我何長安有甚關係?
最多、也就一接盤俠。
……
院落的那兩棵老槐樹再次‘鬼拍手’,房內冷風嗖嗖,燈盞的小火苗猛的忽閃一下,差一點就要熄滅……
何長安的心沉了下去。
他渾身猶如跌進冰窖,眼角狂跳,頭皮發麻,脊背的冷汗很快就打濕了衣衫。
握刀的左手心裏,全是水……
自己佈置的‘小玩意’沒有被觸發,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來的不是人,甚至,不是普通活物。
妖、還是鬼物?
何長安極力保持鎮靜,蒼白的臉上,掛着麻木不仁的笑,兩眼略微有些失神,毫無所覺的吃肉、飲酒……
不能做到一擊斃命,所有的行為,都是扯蛋。
這是當年接受特種訓練時,他的教官反覆訓誡的,同時,也是他在血水裏摸爬滾打多年,被反覆驗證過的。
何長安準確判斷出,危險、就在他身後……
……
陰冷的氣息漸漸逼近,就像有一個恐怖存在、死死的盯着他的後腦勺,哈着冷氣,慢慢在貼近……
五尺。
三尺。
一尺半……
何長安右手端了酒碗,淺飲一口,木訥的將酒碗放下,捉起筷子,似乎有些虛弱的、輕微抖動着,好幾下才夾起一枚鹽青豆;
左手暗暗使勁,穩穩的握住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