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傲慢
“史蒂夫先生，我……我們還是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丹妮莉絲慫慫的扯了扯史蒂夫的衣角。
“噓，先觀察一下。”
史蒂夫比丹妮莉絲稍好一些，強自鎮定的探頭眺望河流的上下游。
這條河流恐怕就是島上生物最主要的淡水來源了，先觀察好哪個河段有安全的區域或者支流總好過重新回林子裏亂竄。
可惜讓他失望了，這條河流鱷魚泛濫成災，不光是河灘，就連水面之上都漂浮着許多‘枯木’。
離他們二十多米外的對岸倒是有其他生物嘗試飲水，但那是一條胳膊粗細的巨蟒，身體攀附水邊的樹枝倒垂而下，只來得及用蛇信舔舐幾口就被猛然破水而出的鱷口驚得彈縮了回去。
再往更遠處也有一些嘗試飲水的生物，但不是成群結隊就是心驚膽戰的冒險試探，搶劫一般衝上去喝一口就驚弓之鳥的後撤，可見不止是史蒂夫他們，整個島嶼上的生物都是苦鱷魚久矣。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像那些獨行生物一般冒着被鱷魚突襲的危險取水，要麼就只能退回叢林另想辦法。
“想在這破島上生存，難度簡直是地獄級別啊……”
本就發燒無力的史蒂夫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光是想要取水都九死一生了，更別提這個世界的人如同歐洲古代一般沒有喝煮沸開水的習慣，黑死病肆虐過後根本連水都不敢粘，日常水分攝入全靠果蔬與酒水。
想在荒島上喝酒或者找到足夠補充水分的果蔬？怕不是在想屁吃。
這也多虧他是個穿越者，換做這個世界的原住民恐怕光是克服喝水這個心理障礙就是一個巨大的難關。
“走吧，先回去。”
儘管感覺有些棘手，但史蒂夫倒沒有多絕望，只是領着丹妮莉絲重新退回林中。
人之所以區別於動物，正是因為擁有智慧，告別了對於爪牙的依賴而使用工具。
水源已經找到了，一時間雖然不好貿然取水但並不代表沒有辦法，如果能找到竹子之類的製成管道完全能在不驚擾鱷魚群的前提下遠距離取水，實在不行費點力氣挖個地道也能引水，在附近打井大概率也能獲取到一定淡水。
但這一切都需要工具與足夠的體力，管道材料與挖掘工具需要找，以他目前四肢乏力昏昏欲睡的身體也扛不住挖坑的體力消耗，只能退回去再做圖謀了。
抱着順便再探查一下周邊情況儘可能尋找食物飲水的心思，兩人並未選擇原路返回，而是往斜側方稍微繞了點路，加上沿途丹妮莉絲示警繞開猛獸，不知不覺間就徹底偏離了原本的路徑。
然而這一繞，卻繞出了些許意外情況。
茂密叢林，眾多高大的樹木之中莫名的出現了一塊空缺的地域。
沒了遮天蔽日的大樹遮掩，溫暖的陽光才得以灑下，驅散林中昏暗的同時也給予了雜草野花和低矮灌木們沐浴陽光茁壯成長的機會，因此這裏反而顯得格外繁茂，各種植物種類繁多，或開花或結果的灌木一叢叢的，一眼看去彷如林中花圃。
可惜這個花圃給史蒂夫兩人帶來的並非心曠神怡的好心情，而是一陣陣驚悚與后怕。
具體緣由還要從遇到這處灌木叢生的空地說起，在一個個遮天蔽日爭搶陽光與營養的巨樹叢林之中莫名出現這麼一個沒有高大樹木的空地，出於警惕兩人原本都沒有冒險探究的想法，只是沿着空地邊緣打算繞開。
然而從側面繞過‘花圃’之時丹妮莉絲卻不小心被絆了一跤，驚悚的是，絆倒她的並非樹木枯枝，而是一截從灌木從中伸出、只裸露小半截的人腿。
“是哈勒·布魯……”
史蒂夫心中發寒，好不容易強忍着心神震動撥開灌木叢看了一眼，辨認出了死者的身份。
這是和他們一起過來的試煉者，甚至在接引船上之時房間離他們都很近，據說是貴族後裔，而且覺醒的天賦極為強大。
這裏就不得不再吐槽一句，巫師倫道夫的天賦覺醒術絕對涉嫌階級歧視。
或許因為這些試煉者本就是貴族幫忙尋找的原因，參加這場學徒試煉的人大部分都是貴族旁系或者權謀鬥爭中的失敗者，再不濟也是貴族世襲家僕之類沾親帶故的身份，如史蒂夫這般湊數的平民反而只是少數。
而在天賦覺醒術下的覺醒成功幾率也是兩極分化，貴族血脈能獲得天賦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唯一一個未覺醒的還是個近年才憑軍功獲得爵位、並不被其餘老牌貴族承認的新貴族。
反觀那些貴族家僕與平民，那成功率簡直慘不忍睹，成功覺醒者寥寥無幾，就算有也是毛髮快速生長之類的坑貨能力，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典型代表還是丹妮莉絲。
然而據史蒂夫所知丹妮莉絲也是有布里安家族血脈的，甚至她的父親還是布里安老伯爵的長子，在整個卡譯公國都赫赫有名的騎士，只因他後來莫名失蹤才讓丹妮莉絲母女處於不被布里安家族接納的境地只能在平民區生活。
“不是說哈勒布魯覺醒了某種強大的戰鬥天賦嗎？之前亞克托斯他們都嘗試過拉攏他，但是卻被傲慢拒絕了，怎麼會死在這裏？”
丹妮莉絲的心理素質出乎意料的不錯，雖然剛發現屍體時驚叫了一聲，但很快還是強行穩定住了情緒，慫慫的縮在史蒂夫身後，踮起腳從肩膀處伸頭張望。
至於她口中的亞克托斯，這在原主印象里也比較深刻。
不過這個印象深刻不是因為熟悉，而是暗搓搓的記仇，亞克托斯曾經嘗試過挖牆腳，拉攏丹妮莉絲。
以現在史蒂夫的感官與見識來看，這絕對是個心智早熟且深沉，人情也極致練達的人物。
當時在船上首次遇到的時候也是因為丹妮莉絲提到自己父親蘭德·布里安的名字，結果很快被其辨認出身份，事實上丹妮莉絲對於自己父親是卡譯公國頂尖騎士這種事情都是從他口中得知的。
抓住話題加入其中，然後提出猜測，丹妮莉絲一心想要尋找的失蹤父親可能是被巫師招為守護騎士，又點出她被莫名弄來參加九死一生的黑巫師學徒試煉也可能是因為布里安家族權力鬥爭，接着又表示他自己同樣也是權力鬥爭的犧牲品，一番找共情划陣營的套路玩得及其熟練。
這麼一通套路下來正常人必然是扛不住的，最起碼當個普通朋友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事實也是如此，儘管有丹妮莉絲莫名拒絕與哈勒布魯自負不屑之類的特例，但那艘接引船上最不缺的就是‘貴族犧牲品’，後面在船上沒用幾天亞克托斯就拉起了一個以自己為核心的團體圈子，並且因為貴族血脈個個具備天賦，登島后順理成章組成隊伍。
話歸正題。
“很顯然，他的傲慢害了他。”
史蒂夫看了眼屍體嘴唇與手上仍舊殘留的紫黑色污漬，又看了眼灌木上生長的紫黑色小果子，輕而易舉的就在腦海中還原了他的死亡過程。
屍體上並沒有任何傷口，這哈勒布魯明顯是中毒而死的。
哈勒布魯的天賦據說能對身體帶來非常恐怖的強化，看樣子他在死前就是仗着這一點心存僥倖的想試一試這灌木上的果子，結果這些果子有着出乎意料的猛烈毒性，都不等其反應過來就直接毒發身亡栽進了灌木叢里。
如果不是他們經過，或許十多天後他就將化作大量營養供給這些灌木成長得更加茁壯。
“老實說，我現在有點害怕。”
正是想明白死因，史蒂夫才深深的吸了口氣，喉嚨蠕動，咽着根本不存在的唾液，額頭漸漸沁出冷汗。
莫名的，他回想起了登島時那個主持試煉的面癱巫師在倫道夫走後特地給他們的忠告：
“我知道你們都接受過天賦覺醒，但天賦對於巫師而言只是最為廉價的一樣東西，它並不能幫你們在巫師這條道路上走得更遠，也並不能成為你們在這座島嶼橫行的依仗。”
“忘了你們所謂的天賦，學會在自然的偉力面前保持謙卑，觀察它、學習並駕馭它，努力讓自己活下去。”
此番回顧，那面癱巫師說得何其正確。
哈勒布魯在接引船上也算個不大不小的名人了，因為覺醒強力戰鬥天賦又是貴族身份，很多團體都嘗試過拉攏他。
然而正是這麼一個實力極強且從小接受騎士訓練精英教育的貴族後裔，卻僅僅過了一晚就死在了這裏，死得悄無聲息，死得默默無聞。
而真正讓史蒂夫感到一陣后怕的則是，毒死哈勒布魯的這種野果……他認識！
生長在灌木之上，黃豆大小，黑中泛紫——赫然就是他們剛剛在路上採摘過的野果。
死亡從未如此的臨近，擦肩而過都不足以形容。
但凡當時警惕心放鬆一點，但凡因為飢餓動搖那麼一點點，但凡抱着任何一點僥倖心理嘗試一下，哈勒布魯的模樣就是他們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