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少年惜少年

第十五章 少年惜少年

幾日前任性而為,將隨身佩劍丟棄路旁的李慕然朝着僧非道亮出哀求借劍的神色,等了半天不見回應。

心中無底的李慕然哪有一劍開山的把握,硬着頭皮接下豪賭對局一是少年心性的逞強之故,,二是自己頂着百年天才的榮譽,遇到挑戰豈能認慫,自己的臉面也是三清的臉面。雖然墊着腳尖能摸到天清境的門檻,修為也確實將一眾同門弟子遠遠甩在身後,但天清第一關便是一塊踢不開的絆腳石,翻不過的一座山。

不入天清第四境,焉能一劍開山?

自傲中不乏自知的李慕然心如明鏡,自己當下的修為,手持一柄普通長劍,百米開外揮出一道劍氣,劈個樹木切個西瓜倒是小菜一碟,開山?夢裏倒是有過幾回。

劍氣和道法合二為一,歸於一劍一人,兩者不可互相排斥,互相掣肘,若有絲毫的分離,存在半點的差錯,都無相得益彰的劍道合流。劍氣強而道法弱,道法弱而劍氣強,或者劍氣與道法雙雙不純不精,劈出來的那道劍氣都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望著鐘神秀那把天下間不可多得的射日弓,李慕然心裏多少有些發怵,但忽然一想,身為同齡人,這小子能有膽氣提出開山的豪賭,有恃無恐的底氣大概就是那把射日神弓,自己倘若手握一把神兵利器,沒準也能做到劍出山開的驚人之舉。

有時候突破自我,少了一分賭性,偏少了一份可能。

轉念到此,不覺有點成竹在胸,走到僧非道身前,耳語說道:“這小子都有家傳神弓,我也得有把神兵利器,否則三清的臉,今日難保”

“有劍不愛惜,活該,乖乖叫聲爺爺,我這寶劍不比那射日弓差”僧非道一臉嘚瑟的樣子。

李慕然只是愣了一下,五年來叫慣了臭老道,張口閉口叫慣了,但終是服軟說道:“爺爺”

僧非道哈哈一笑,說道:“欠我的一聲爺爺,總算還了,好孫子,寶劍借英雄,別丟了三清的臉面”

“可以開始了嗎?”鍾神秀問道。

“當然可以,輸了別賴賬”

鍾神秀自信的樣子讓花趙二人極為擔憂,號稱神弓寶弩的射日弓如何神通廣大也都只是天下人的眾口相傳,流言蜚語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本為天香國十大鎮國寶器之一,雪白弓身乃是海底蛟龍脊骨打造,細而不斷的弓弦又用龍筋結成,只有雙臂能開萬斤的扛鼎之力才能拉動弓弦。

當年滅國以後,神弓便成了大興國皇家寶物,賜予鍾家世代相傳。

九支能循環使用的箭矢由天外隕鐵與精純靈石同爐鍛造,耗費當世最負盛名的冶鍊大師公孫治數年心血,相傳試弓之日便非同凡響,一根箭矢洞穿數座山峰,飛入茫茫大海不見蹤跡。

只是天下神兵寶器何止萬千,僧非道那柄平平無奇的菩提劍,誰見了都不會多看幾眼,但誰用誰知道的神通與奧妙只有臭老道自己清楚,不屑於跟世人顯擺而已。

李慕然調勻內息,平時潛散在四肢百骸中,歸於丹田大穴的道法靜止如水,此刻被意念召喚,如風之將起,水之將涌在丹田蓄勢而待,鼓噪而狂熱,只等着主人識海之中那道元神之電發出霹靂召喚。

“老君開眼,助我一劍開山”,李慕然肉身泛出淡淡紅光,所有武修而來的元氣如同一條滾滾大河,匯入所有道修而來的法術靈力這條大江之中。

發出陣陣清音的菩提劍辟出浩蕩劍氣,眾人只覺劍氣如一條破水而出的硬甲銀龍,在地面沖開一道綿延而去的深坑,深達數米,土皮石塊如巨浪左右分開,卷上半空。

跟着腳下大地又如浪里大舟搖晃顛簸,轟天巨響之後一切歸於平靜,劍氣如無物不斬的神刃,刀落豆腐一般切入山體濃濃白煙中飛出數道金光。

刀切豆腐快而無聲,劍氣開山同樣速而沉靜。一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山峰真就一分為二,斷開的山面頓成陡峭崖壁,砂石簌簌而落,煙塵滾滾

不肯有半點落後的鐘神秀雙臂青筋暴起,萬斤之力將雪白弓身拉出一道極美的弧線,弓弦錚崢鳴響,三道箭矢幾乎與那條銀龍劍氣同時劈入山體,長箭鑽進山中力道不減,漸進之勢並未被堅硬的土石阻礙半分,直抵山心之後,法力與靈力正在沛然不可當的最後階段,沉悶的轟響之後,一道氣浪沖開山體竄入半空,一片巨大的堆積雲層被劈開兩半,在天空左右飛退。

兩座山同時破裂半開,並無勝算的李慕然喜出望外,料定此局必勝的鐘神秀黯然神傷。

無須半月,天下人飯桌上便有一道更為下酒的佐料,兩個弱冠少年開山壯舉能讓人多飲好幾壇。

花歸塵驚喜交織,一張老臉從此更有榮光了,自己的徒弟在不可能的年紀一劍開山,佳話一樁樁在天下傳開,日漸式微的三清宮復興有望便不是句空話。

趙伯庸面容鐵青,心有生子當如李慕然的遺憾,越發哀嘆自己門下弟子多是朽木之資,不敢奢望與李慕然平分秋色,竟是連緊隨其後的人選都無,幾個悟性不錯的親傳弟子,真有哪天一劍開山的驚喜時刻,自己的墳頭青草大概都不知綠了幾個春秋。

僧非道,花歸塵露出不可掩飾的開心,不是男女禮教大防,以及女兒家的嬌羞,李慕然臉上大概會有一個朝思暮想的美人唇印。

鍾神秀只在內心輕嘆一聲,終究是天子身前見過世面經過風浪的少年英才,早將成敗輸贏這些平常事看得輕如鴻毛,並無太重的得失之心,只不過擔著替皇家辦事的緝妖司重任,個人榮譽關乎皇家臉面,輸了到也難免有些自怨自嘆。

但那龍椅上對他人極為苛責多怒,賞罰從未含糊的年輕皇上對自己向來寬容有加,誰叫兩人名為君臣,實為結拜兄弟,親勝親兄弟的關係,自然可以有恃無恐些。

統御天下的九五之尊,破落家族的寒酸後人,也學江湖人玩起了拜把子的遊戲。

淡淡一笑后,鍾神秀說道:“三清百年難見的天才,並非虛名,李少俠劍開山門,好大的氣勢,江湖之上果然藏着真龍猛虎啊”

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的李慕然將目光從兩座碎山收回,笑道:“最怕的就是難分勝負的平局,無休無止沒個完,我怕這三清的山,不夠你我劈啊”

“以後要是有機會,你我去皇城比試可好,皇城宮殿無數,劈了還能再建,皇帝管着天下錢財,你我有的是劍氣與豪氣,大鬧皇城也讓皇帝熱鬧一番”李慕然笑道

一段厚着臉皮給自己臉上貼金,也順着給對方戴上一頂高帽子的戲謔言辭,說得八面玲瓏。

鍾神秀哪能不開心,笑道:“不必了,平局便是我輸了,回京復命我自有辦法,保你三清無事,天下有些大,也有些小,日後你我再見的機會很多,後會有期啊,李少俠”

朝着花歸塵,趙伯庸躬身施禮,鍾神秀躍上馬背朗聲說道:“玄武白虎,你二人隨我回朝,朱雀任務不變”

幾聲催馬揚鞭后,軍馬如風而去。

眾人回到殿中用茶歇息片刻,花歸塵帶着陸探微父子緩緩走入大殿,李玉河看見趙伯庸面色難看,大步流星湊到身前,那模樣好似家養的犬狗見了主人,湊在跟前才有十足的安全感。

李慕然向來只用斜眼瞧他,見他一脈之主奴性十足的樣子,現在決定改為白眼斜睨。

一行人安座良久,寧靜的氣氛遲遲無人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總能讓人有些窒息,而最善於挑起話頭的只能是向來不羈而任性的李慕然。

“陸城主這幾日住的習慣,無雙城的奢華富貴,天子見了都要羨慕三分,真希望我能有機會去享受一番”李慕然笑道。

趙伯庸只是晚了幾秒,聽到李慕然不太禮貌地玩笑,先是怒斥李慕然:“李慕然,注意你的身份,幾位師伯在此,不可造次,跟陸城主如此說笑,我等師伯一樣可以治你的罪”

花歸塵更加怒不可遏,罵道:“若是再有不敬尊長的無禮言辭,為師一定按律懲治,眾位師兄在此做個見證”

陸探微無暇跟一個小輩糾纏,直入主題問道:“不知幾位商談之後,對於提親之事可有決斷”

“爹,陸城主,幾位師伯,我花千樹還未到急着嫁人的時刻,說什麼也要留在三清”花千樹掃了一眼陸淵,說道:“感謝陸公子的垂青,天下的姑娘萬千,陸公子可以慢慢尋覓,何須急着非我不娶?”

陸淵笑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花姑娘便是那最甜的一瓢水,見之生情,別後相思”

陸探微說道:“花姑娘若是懷疑小兒的真心實意,不妨說出一些條件鑒證一下,老夫對於少女的心思也是略知一二,若非真摯的情愛,豈能動心。”

“小女被我寵壞了,向來不聽從我的意見,此事怕是要讓陸城主失望了”花歸塵陪笑道。

趙伯庸極力想促成此事,說道:“倒不如將陸公子留在三清宮待上一年半載,也好跟千樹有相處交流的機會,兒女情長總是需要長隨久伴的”

“掌教師尊說了,如有大事三脈首座決定,以多勝少就好,我與趙師兄都同意,此事自然成了”李玉河憤憤不平。

“幾個大老爺們嘰嘰喳喳沒完沒了,愛情這東西,全是年輕人自己說了算,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狗屁不通,臭小子,你夢裏的情話我可是聽過的,小師妹喊得如甜似蜜,現在連個屁都沒有”僧非道站起身子,朝這李慕然罵道。

當年光着身子裸泳被幾個少女看見雪白屁股都不曾害羞的李慕然,一張從未紅過的臉燒的發燙,就盼着地上有縫可鑽,在眾人齊刷刷的目光中竟有些心亂如麻。

“肥水就要流到外人田,情敵都送上門了,你不說,爺爺都憋得慌”僧非道看了看花千樹,又道:“女娃兒,你喜歡這英俊瀟洒的大師哥嗎?”

僧非道說完,趙伯庸,李玉河都不敢接言插嘴,吃過老頭的虧,趙伯庸至今都有陰影。

“我….”花千樹臉上紅霞如火。

少女心事如同泛青的桃李,一旦被人說破,就成了被春風染紅的熟果,只等着有人摘取。

花千樹芳心如小鹿亂撞,都快跳出胸口,低着頭說不出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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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世小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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