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上窗樓倚香閣
長風呼嘯,四野寂靜,天空中的白雲緩緩浮動着,只余山石之上的流瀑發出叮咚水聲,空曠的草地之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與面前身着金甲縷衣的木人似互相攙扶,不同的是,少年正笑着,露出染血的紅牙,手中的長刀斬進了木人胸口。而他前方的木人卻是面無表情,染着少年鮮血的長槍被他緊緊握着。
不過此時的金甲木人,眸中卻是暗淡無光的。
陳佩輕輕推手,木人便飄飄倒去。大戰落幕之迅速,出人意料。這時,一道虛影忽然閃過,扶住了木人,口中不斷念叨:“哎呦呦,我的大寶貝哦,咋個就傷這麼重呢?娘西皮,你小子也不知道收點手,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銀子修繕哦。”老者說著轉過頭來,肥溢的臉龐皺起,眼中充滿了幽怨。
陳佩喉嚨一哽,心中彷彿有一萬頭駿馬奔騰而過,憤怒道:“死老頭,沒看見我胸口正插着一桿槍嗎?你不擔心擔心我,反而揪心這個木疙瘩?”
誰知老者又轉回頭去,心疼地撫摸着金甲木人道:“你小子貪生怕死,修鍊的功法皮糙肉厚,這點小傷無足掛齒,可你知道修繕這金甲木人花費的靈石是多少嗎?以數十萬計!更何況,他是我心血的結晶,你這臭小子懂得什麼?”
陳佩心中氣笑,咧着嘴,將胸口的長槍緩緩拔出,肉眼可見的,陳佩胸口的血肉開始凝結成疤,而後,陳佩又取出一個玉瓶,往傷口上倒了些晶瑩的玉液,哼聲道:“小爺我不過使出三成氣力,便將你這金甲將士打得丟盔棄甲,屁滾尿流,看來你心血的結晶也不過如此嘛。”
老者本來傷心着,聽聞此言,立馬跳了起來,臉色漲紅地指着陳佩大罵道:“賊殺才,你個門外漢懂得什麼,老夫這金甲將士玄奇非凡,堪比無價之寶,不過是看你金枝玉葉的身子骨嬌弱得很,這才處處對你手下留情,不然你能撐過幾回合?”
陳佩見這老頭急眼了,反而是不急不緩地取出一個金色的小鈴鐺,鈴鐺輕搖,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叮聲響。
抬眼望去,從山澗一側幾個身着梨花色潔白長裙的少女踏着小巧精緻的白色繡鞋緩緩走出,她們皆梳着小小的雙平鬢,膚若白玉,長相乖巧可愛,纖細柔軟的腰肢被玉帶輕輕束着。不過此時她們的手中或舉着雪白柔軟臉帕,或托着盛放清水的玉盆,或挽着綢制鑲邊錦衣,又或持着紅泥砂壺。
不一會兒,她們便來到了陳佩面前,一個可人的小姑娘往赤色砂杯中倒入一盞清茶,輕輕舉在陳佩面前。陳佩用杯中茶水涮去口中的污血,而後慢慢平舉起雙手。幾個少女便忙碌了起來,或用靈藥為陳佩處理傷口,或為陳佩擦拭血污,又或為陳佩換上衣裳。
享受着幾個少女的服侍,陳佩轉頭對着老者自信道:“既然這樣,不若我與你約戰,待小爺我去稷下學宮習得絕世神法歸來,與你的寶貝再戰一番?”
老者正仔細地檢查着手中的木人,頭也不回地說道:“約戰?好啊,不過下一次戰鬥之前,你最好先上一趟茅房。”
陳佩整理好容裝,略顯疑惑道:“哦?為什麼要先上茅房?”
老者冷笑道:“老夫擔心到時候你被打得屎尿橫飛,有辱斯文。”
陳佩聽見這話,黑着臉揮揮手,幾個嬌巧的侍女便偷笑着收拾好物什,輕靈地退了下去。
“你這老頭真是粗鄙!”
老者依舊擺弄着手中木人,淡淡道:“這叫親近自然,如老夫這般境界高深之人,早已返璞歸真,每一句話皆是貼近自然真理,你還是浮於表面,格局小啦。”
陳佩撇撇嘴道:“糟老頭子歪理一大堆,果然是令人討厭的很。”
老者對着陳佩擺擺手說道:“什麼歪理?你現在境界低微,領悟不了其中深意罷了,快快離去,別打擾老夫我修繕木人,現在看見你我就糟心。”
陳佩眼珠一轉,似想起了什麼,嘿嘿笑道:“明日雲嵐城將會舉行燈會,小爺我恰有興緻去遊覽一番,並且我好巧不巧還定着了嵐燴乳豬鋪子的位子。”
剛才還滿臉煩悶的老者聽到這話立馬來了神氣,跑到陳佩身邊搓手笑道:“你此話當真?”
“那現在你看見小爺我還糟心不糟心?”
“哪能呢,你這臭小子那是玉樹臨風,風神俊朗的好少年啊。”
陳佩捂住額頭,想要讓這老頭說幾句好話,可真是難如登天,嘆息道:“放心,我肯定幫你捎帶一隻的。”
老者拍上陳佩的肩頭,嘿嘿笑道:“一隻哪夠,好不容易有這機會,肯定是多多益善啊。小子,要是這事你給我辦牢了,木頭人這事兒那就算一筆勾銷了。”
陳佩飽含深意地望了一眼老者,心想感情你這還記恨在心呢,我受傷更重,吧?便也只能答道:“曉得了。老頭,跟你說話真累,我還是去找我乖巧的凝兒吧。”說罷便要離去。
老者卻又抓住陳佩肩膀,不放心地說道:“你小子可記牢了啊。”
“不會忘的。”陳佩輕輕擺脫老者油膩的手掌,閃身至一旁的空曠祭台之上,朝着老者揮揮手,便消失在了圓台之上。
老者搖搖頭,晃搖着走到木人身旁,而後扶起金甲木人仔細檢查着,滿眼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老者似自言自語道:“這小子自幼好享受,苦勞役,以往手上擦破個皮都要碎碎念好久,今天為了贏竟敢直接用身體接槍,莫非他受了什麼大刺激?”
“哈哈哈哈,莫不是害怕日後見了我那兒媳婦夫綱不振?”清靜的空谷之中忽然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只見老者身後憑空泛起陣陣漣漪,好似平靜的湖面微微盪起波紋,一個身着黑色蟒袍的中年男子從中緩緩踏出。
中年男子長相平凡,身材適中,既不魁梧,也不瘦弱,除了一身蟒服彰顯威嚴,全然看不出他身上有何奇異。可他卻是岐木王府的主人,岐木王——陳鳴。
老者似乎有些詫異:“你已經告訴那小子了?”
陳鳴走到老者身旁,慢慢蹲了下來,好似一個農家漢子,笑道:“這次他要去稷下學宮,總是要面對的。”
老者瞪着眼:“那女娃子可是稷下學宮近五百年來資質最為出眾的劍修,被譽為神女之姿。”
陳鳴依舊是笑呵呵的:“我陳家的男人就沒有被女人騎到頭上過,我相信他嘛。”
老者似有些嘆息:“這般桀驁的女子,你就不怕臭小子被人家幾刀砍了?”
說到這,陳鳴大笑道:“佩兒其他的不作深談,但皮糙肉厚這件事,我對他是極有信心的。”......
亥時
冬至小院
明月高懸,皎潔的月光好似一個個頑皮的精靈,悄悄地透過樹影,漫過窗絡,將溫暖的屋內點出清冷的影。
凝兒此時小巧的手依舊捏着頸下的被子,明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本來是打算睡去的,可不知怎麼的,心尖尖總是靜不下來,心思百轉千回的,好想公子啊,明明平日裏不似這般的,為何今日卻總是睡不着呢?雖然平日裏凝兒也很想和公子在一起的。可真是愁死狐了。
咯吱,這是房門被打開的聲響。
陳佩站在房門之前,不過幾個時辰,胸口的傷痕已經完全長好了,雖說陳佩所修功法奇絕,皮糙肉厚,恢復能力極強,但也達不到如此程度,真正起作用的還是府中珍稀的靈藥。這些靈藥隨便拿出去,都是能肉白骨的神葯,可在王府之中,卻是觸手可得。
有時陳佩也不得感嘆一聲,萬惡的王公貴族啊。
陳佩輕聲喚道:“凝兒?”
凝兒心思微轉,本來心心念念的公子竟真的來了,凝兒是非常高興的,可轉又想到,平日裏公子就好色的很,今晚來這兒不會是要做什麼壞事吧,可凝兒還沒做好準備啊,怎麼辦,怎麼辦?不如我直接裝睡,公子應該就會退開了?
陳佩等待片刻,發現沒有回應,便輕輕走了進去,抬眼望去,凝兒身姿起伏,宛若無暇白玉般肉肉的小臉蛋在月影下似瑩着微光,可愛動人極了,陳佩心中微動。
可凝兒卻一時慌亂起來,咦?怎麼回事,公子怎麼進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