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怪異
林真一努力忍受着生理和心理的雙重不適，皺着眉頭一言不發。山平千美似乎看出了他內心深處的不耐煩，低下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后，開口對着母親說道：“好了，媽，別再說了。林警官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全部都乖乖照做就是了，省得惹不必要的麻煩。”
她的話中似乎另有深意。還沒等林真一回過味兒來，山平千美已經扭頭拍了拍母親的手背撒嬌道：“媽，你推我去換衣服吧，我還得花時間把假肢給裝上呢。別磨磨蹭蹭了，免得讓林警官他們好等。”
等母女倆一起走進了卧室，並把門關上之後，小島瑛太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輕聲抱怨道：“這兩個女的可真夠厲害的，我們好像沒惹她們什麼吧？怎麼就擺出一副很看不慣我們的樣子。”
“可能還是因為十五年前的事情吧。”林真一無奈地聳了聳肩：“畢竟當年山平亮司的案子最終是以自殺結的案，她們會因此覺得我們警方辦事不力倒也正常。你看着吧，等到了警視廳做筆錄的時候，知道自己被當成殺害神之木英矢的犯罪嫌疑人，她們還有得鬧呢。”
兩人只能無所事事地繼續等下去。可兩杯茶水下肚，林真一突然覺得自己的肚子開始不對勁了，還不爭氣地咕嚕咕嚕響了幾聲。
他本身是有一些輕微的乳糖不耐受，所以很少空腹喝牛奶，剛才本以為先吃了幾口三明治再喝就不會發作，沒想到肚子還是疼了起來。
林真一努力忍耐了一會兒后，肚子的疼痛有增無減。他只能站起身來，走到山平千美的卧室門口敲了敲門，不好意思地說道：“山平太太，那個，我能借用一下您家的衛生間嗎？”
山平母女倆本來正在卧室里小聲地說著什麼，聽到林真一的詢問，瞬間都停了下來。過了幾秒鐘后，山平美智子平靜的聲音才透過門縫傳了出來：“好的，林警官不用客氣，請儘管用吧。”
林真一有些尷尬地走進了衛生間。剛才走得太急，連手機都忘了拿，這下他只能坐在馬桶上，開始無所事事地環顧着四周。
這裏看起來和他上次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同。不論是牆面還是地磚，都乾淨得幾乎一塵不染，連水漬都近乎沒有，簡直就像平時沒有人使用一樣。
林真一想了一會兒，拿起放在置物架上的一瓶洗髮水。上一次他來山平家的時候，這瓶洗髮水是剛剛才開封的狀態，但現在已經被用了一小半。一旁的毛巾架上掛的幾條毛巾明顯也很潮濕，應該是在不久前剛剛被人使用過的。
經常有人使用的衛生間居然會幹凈成這個樣子，這一點實在是超出了林真一的認知，難道說，山平一家所有人都有嚴重潔癖，在每次使用過衛生間后，都必須要將它徹底地清理一遍嗎？
林真一正兀自發著呆，門外突然傳來了低聲交談的聲音，看來山平母女換完了衣服，從卧室里出來了。他這才急急忙忙地清理了一下後站起身來，按下了抽水馬桶的按鈕。
馬桶的水箱立刻發出一陣低低的呻吟聲，乍一聽就像是有個人躲在裏面哭泣似的。林真一被這奇怪的聲音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身看了過去。但那個聲音很快便消失得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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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蹤，下水道似乎輕微地震動了兩下，但也馬上就安靜了下來。
真夠奇怪的，這下水道似乎暢通了不少。
林真一不禁回想起上一次他進入這個衛生間時，也曾經摁下過馬桶的抽水鍵。但當時，馬桶里的水位下降的速度遠比現在要慢，下水道里也像塞了什麼東西似的。
難道當時，山平家真的把什麼重要的東西塞進下水道里了嗎？可是上次自己和日暮警部來的時候，不過是問了他們幾個簡單的問題罷了，根本就沒有申請搜查令來搜查山平家整個屋子，他們又何必把東西藏在下水道這種髒兮兮的地方？
而且和馬桶連通的那根水管還是比較細的，根本就藏不下什麼，難道是……想到這裏，林真一走上前去，將馬桶的水箱打開看了幾眼，裏面不出所料也是什麼都沒有藏。
他顧不上暗自失望的心情，將水箱的蓋子悄悄蓋好。這時，小島瑛太的聲音突然在衛生間的門口響了起來：“真一大哥，你好了沒？你都進去快二十分鐘了，不會是掉下去了吧？”
“好了好了，我洗完手馬上就出來。”林真一隨便敷衍了兩句后，抬腳走向了那個坐浴式的小型浴缸。他彎下腰湊到浴缸旁，仔細看了看內側和外側，還用手輕輕摸了一把。但是這個浴缸和他上次來的時候一樣，幾乎纖塵不染，連水垢都沒有。
林真一隻能無奈地直起了身體，走到洗手盆前仔細洗凈了雙手后，打開衛生間的門走了出去。
見他終於出來了，小島瑛太不動聲色地長出了一口氣。山平母女此時正和他面對面坐在沙發上，他已經找不出任何話題能和她們聊上哪怕兩分鐘了。
“林警官，你的肚子又不舒服了？”山平千美扭過頭看着林真一，似笑非笑地說道：“真奇怪，林警官怎麼每次來我們家，肚子都會不舒服要借用廁所呢？我家的裝修都是很久之前的，衛浴產品也很老舊，不知道你使用得如何？”
這叫什麼話，一個馬桶而已，還分什麼新舊款嗎？她的話難道還有別的意思，是在另有所指？
林真一實在參不透山平千美的想法，只能客套地笑道：“哪裏哪裏，這個衛生間實在是太乾淨了，我進去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呢。山平太太平時打掃起來一定很辛苦吧，我家的衛生間要是能有這裏的一半乾淨，我就已經很滿意了。”
山平千美聽他這麼一說，抿嘴笑了起來：“林警官可算是說到重點了，我媽有很嚴重的潔癖，每天光是清理家中各處的衛生就要花掉五六個小時的時間。
我和爸爸也經常勸她，沒必要把時間都浪費在這種事情上，還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盡的，簡直得不償失。但是她呀，就是不聽我們的話，真拿她沒辦法。”
是嗎，潔癖？林真一一邊笑，一邊若無其事地低下頭打量了幾眼。
茶几下方的地板上，有一小塊深褐色的痕迹，看樣子是咖啡漬；鏤空的沙發扶手上有一些不太明顯的灰塵堆積在裏面；山平千美身邊的淺灰色靠墊上，也有一些微黃的污漬，看起來像是芒果汁或者咖喱濺在了上面。
雖然林真一併沒有遇到過很嚴重的潔癖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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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但是他也知道，有嚴重潔癖的人，是絕對無法忍受家中的物件上有這種明顯的瑕疵的。
不過，他仔細觀察山平美智子的手指上，確實有與消毒水或過量清潔劑接觸導致的小水泡，另外，剛才林真一在衛生間裏，在置物架的底部位置也看到了好幾瓶高濃度的含氯消毒水。
也就是說，山平美智子的過度清掃並不完全是假的，但是她的清掃工作，似乎只針對那個衛生間，對其他的地方並沒有下多少功夫。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存在這麼奇怪的潔癖？難道說在那個小小的空間裏，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讓山平美智子心有餘悸，只能用過度的清潔來平復自己恐懼的心情？
林真一心裏雖然這樣想着，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繼續寒暄了幾句后，他站起身示意道：“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山平太太，山平小姐，要不我們現在就出發去警視廳吧？”
“好，我們現在就去吧，爭取早去早回。”山平千美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已經裝上了假肢，從外形上來看，這條假肢算得上惟妙惟肖，旁人很難看出和真的那條腿有什麼區別。
林真一看她起身有點艱難，本想走上前去攙扶她一把，但是想了想后還是縮回了手。對於山平千美來說，自己的這種下意識的幫助可能反而會傷害她的自尊心，適得其反。山平美智子在後面看着女兒的背影，滿臉心疼，但是她也並沒有伸出手去幫忙的意思。
穿戴假肢看來確實有些痛苦，山平千美的眉毛輕輕地皺了起來。但她只是在原地站定了一會兒，便抬腳朝着門口的方向走去。林真一仔細看着她走路的樣子，除了雙肩有些不太明顯的不平之外，倒是真的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他本想跟在山平千美的後面朝外走，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再一次停下了腳步。
話說，那股奇怪的氣味呢？怎麼這次來好像沒有聞到？
上一次林真一和日暮俊介來到山平家的時候，整間屋子都充斥着一股奇怪的，令人不快的味道。林真一已經無法用準確的語言來描述那股氣味像什麼，腐魚？爛蝦？或者是比這些更令人不適的東西？
他低下頭，用手掩住鼻子，作出一副像是要打噴嚏的樣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是鑽入鼻子的，只有薰衣草味道的空氣清新劑散發的淡淡清香，其他什麼都沒有。
一旁的小島瑛太見林真一皺着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湊過去輕聲問道：“怎麼了真一大哥，難道你肚子又不舒服，想要借廁所了嗎？”
還沒等林真一回答，走在前面的山平千美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林警官，你要是還想借廁所，千萬不要不好意思。我們可以等你的。”
林真一尷尬地摸了摸頭髮，自嘲道：“不至於不至於，我的肚子已經沒事了。只是剛剛在沙發上坐了太久，腿有點發麻了而已，不礙事。”
“那就好，否則我心裏都有點擔心了。”山平千美的眼睛像一隻貓一樣眯了起來，在背燈的暗處似乎閃爍出幽幽的綠光：“林警官要是一來我們山平家就不舒服的話，我真擔心，是不是這屋子的風水有點問題了。”
（本章完）